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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站在门口,吁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师父一怔,挑眉道:“走?走去哪儿?”
我有些局促不安,垂下眼,不晓得该做什么不晓得该说什么,手不知道该放哪里脚也不知道该不该踏进去……我怕我忍不住,忍不住当我发现师父已经不在茶楼时心窝子里那万千翻腾的悸痛感。我便努力咧嘴笑:“当然……当然是回昆仑山了……”
师父轻声道:“还不快进来。”
我走了进去,缓了好久方才压抑下心头复杂的感觉,埋怨道:“师父何时回来的竟不知会徒儿一声,害得我好找。”
“知会?”师父眯着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我,道:“弦儿让为师一人在茶楼,自己却无踪无影,弦儿说说该如何知会?”
……这不是还有神识可以呼唤么。瞧着师父有些气闷的神情,我哪敢说得出口,而是干笑两声,道:“师父,茶楼里的书可还中听?师父原本可以多听一阵子的,直到徒儿回来。”
师父却戏谑道:“为师哪里晓得,弦儿去一趟茅厕竟需花一个下午之久。”
我瘪了瘪嘴,瓮声道:“师父你还跟徒儿计较这么多。”我走到他面前,道,“师父伸出手来。”
师父狐疑地看了我两眼,伸出了手。
我捞了捞师父的衣袖,露出他白白的手腕,便将手里自出店门一直拽着的绳子轻轻绑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是一条金丝绳,绳上挂着一颗很小的玉坠铃铛,看起来很衬师父的肤色,十分漂亮。
金丝绳还是我在街上来来回回跑了许多遍被一家好心的玉器店的老板娘给瞧出了端倪,遂才引我至她店里,为我挑的一份师父的生辰贺礼。
只是老板娘的店里原本没有金丝绳,只有金丝线,但我又瞧不上其他的玉石,她便将金丝线给我还教我编织绳子的方法,最后还配上一只小巧的玉铃铛。我不会编那种东西,金丝线又结实勒手得很,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待编好后时辰才这么晚。
我将金丝绳两端末绕着师父的手腕轻轻打了一个结。怕它会散,我又拆开,重新打了一个死结,抬眼自豪地笑问:“师父好看么?”
师父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腕,随后手指轻轻摩挲着绳子上的玉铃铛,喃喃道:“弦儿是特意送给为师的么?”
我看着金丝绳上的那个死结,嗫喏道:“自然是特意送给师父的。只是徒儿手笨编不来这种绳子,有些歪歪扭扭的;不过徒儿已经绑了一个死结,就算师父嫌弃也取不下来了。”
师父半低着眸子,眸光流彩四溢灿比星火,嘴角的笑越扩越大,道:“怎么会嫌弃,为师十分喜欢。”
听师父如是说,我心里瞬时被占据得满满的。我转身便向楼下跑去,道:“师父你先等我一下!”
(二)
我搬了两大罐子酒进房。师父看得瞠目结舌。
我道:“今日我想与师父喝酒。”今日是师父的生辰,该好好庆贺一番。
师父唇边绽开轻轻点点的笑意,道:“弦儿不是不喜凡间的酒么,太辣了。”
我打开一罐抱到师父面前,道:“只此一次,师父喝是不喝。”
师父道:“弦儿亲自与为师开的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遂我将另一罐打开,与师父的酒罐碰了碰,笑道:“小哥说这酒名叫竹叶青,应该比其他的酒要爽口。”说罢我猛灌了一大口。
哪晓得,人间再爽口的酒一如嘴里,还是有一刀子的辛辣。我一下喝得太急,喉咙顿时灼热了起来。
还好后面越喝越上口越喝越爽快。
不晓得喝了多久,师父在我耳边低语:“弦儿喝太多怕是要醉了。”
我摇了摇酒罐,里面还有些酒水,便道:“这么点酒哪里就醉了,嗝,莫不是师父忘记了初初在桃林那夜我俩共喝了多少坛子酒?”
师父笑了笑,道:“也是,弦儿不容易醉。”
我眯起眼看着师父,道:“你晓得就好。”眯着眼看了好一阵,恍恍惚惚,师父就坐在那里有些不真实。我便走过去,想离得近一些。
“弦儿在看什么。”
一道蛊惑人心的声音敲击在我的心尖上,令我一颤。我便咧嘴笑道:“师父你瞒不了我,下午我问过凡人了的,我知道今日是十月初八。今日是你的生辰。”
师父不语。我眼前迷茫了些,又凑得近了些,隐约瞧见一片红润的薄唇,咽了咽口水,又道:“师父生辰,徒儿,嗝,总该送些什么好,下午徒儿、徒儿在街上来来回回跑了许多遍,愣是没寻到能配得师父的东西。”
“弦儿……”
一只手碰上我的面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我便捂着那只手不让移开,又道:“还好师父你喜欢徒儿送与你的东西,不然徒儿真不知道要送什么好……师父开心么?”
眼前之人那片薄唇微微一张一噏,道:“从未如此开心过。”
我便又盯着那薄唇笑:“那师父是不是该回谢徒儿点什么?”
“弦儿想为师如何感谢?”
不晓得为何,我竟感觉我的心似要跳出胸膛了一般,惴惴又膨胀得紧。我老实道:“师父、师父莫要怪……徒儿,徒儿是有意让、嗝,让师父喝这么多酒的,这样徒儿胆子大了师父亦是不清醒了……”
“嗯,然后呢?”
我伸出手指去,触碰到了一指温润,道:“是不是徒儿做什么师父都不会怪罪……嗝,对,师父说过了,不能怪罪徒儿……所以、所以……”
“所以?”
“所以……”我将眼前之人拉起来,怎料身体重了些,扑着他直往前倒,到了后面一堵墙,总算才停了下来。“所以……徒儿、徒儿送了贺礼,师父要、要回谢徒儿……”
“弦儿想为师如何……”
看见那水水润润的唇瓣,我脑子似血液上涌,抬手扯住他的衣襟拉下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便往上面啃了去。
(三)
“弦儿……”
有人将我推开,退离了那张红唇,很温很软的触感消散。我的眼前,渐渐清楚了些,看得见师父那张脸。
是师父将我推开了去。
我后退了两步,有些茫然:“怎么了……”我头重脚轻地蹲在了地上,捂着头,“师父……师父……”
师父跟着蹲下来,拿开我的手,道:“弦儿是难受了么?”
我抬眼看着他,迷茫地指了指自己心口,道:“这里,好难受。”
朦胧之间,他的眼神似一潭幽深得化不开的潭水,渐渐靠上前来,头蹭进我肩窝,在我耳边暗哑低语道:“弦儿还记得为师的本名么。”一只手缠绕上了我的腰,越缠越紧。
我鼻息之间夹着着酒气,还有淡淡的桃花香,如一道暗流淌过四肢百骸惊起阵阵酥痛。我轻轻唤道:“卿华,我记得……卿华,卿华。”
眯着眼,屋里的烛火愈加昏暗了些。
我动了动双臂,轻轻问:“卿华,我可以抱你么,就一下。”
耳边传来呢喃:“可以,多久都可以……”
双手环上他的腰,缎衣摩挲着手臂,很滑。我双手禁不住有些颤抖,终是紧紧抱住了他。头贴着他的胸膛,紧紧抱住了他。
心跳得很快。我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他的手指穿插进我的发间,顺着头发往下滑,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忽而低低地问我:“弦儿饿了么。”
我道:“饿了。”
他便再问:“那弦儿还想吃么。”
我细声应道:“想。”
他放开了我,与我一齐坐在地上,就坐在我面前,胸前衣襟凌乱了些,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的肤色;稍稍挑起了双唇。细长的眸子很柔很清亮。
我爬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脖子往下压了压,啃了啃他的下巴,摸索着寻到了那张温软的唇上去。
(四)
待我再度睁开眼来时,明晃晃的日光有些刺眼。原来天竟亮了。
我坐起身来,头依旧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昨夜喝多了些酒,不晓得什么时辰歇下的。我看了看床榻外边,整整齐齐。
这两日师父都是屈就与我一人一半榻歇息的。我想今日无论如何也该去寻家有两间房的客栈才安妥。
然我一个人在房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师父回来。原本我是以为师父一人下楼用膳了。
遂我收拾了面容,下楼去瞧瞧。
整个大堂拥挤嘈杂,却没有师父的影子。我心沉了沉,拉住那位熟悉的小厮,问:“你有没有见到与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出了客栈?”这里估计师父也是头一回来,不晓得他去了哪里。
小厮却一脸茫然,道:“小的没见过公子出门呀,他竟出去了么?”
我转头便往楼上跑去,再一次推开门,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师父……师父……”
师父,他不见了。说都没与我说一声,便不见了!
我便下楼往街上跑去。
大街小巷人来人往,我跑遍了档子,跑遍了茶楼,跑遍了这座京都的每一个地方,皆寻不得师父的身影!
正待我颓然沮丧时,我突然想起,我还可以引神识呼唤师父。
然,依旧是没有回应。
章八十
(一)
这几日,我将城里的茶楼都走了个遍,每日走不同的一家,听不同的说书。有小姐书生的,有高家大院的,亦有皇家深墙的。
听得头疼了便伏在桌上歇一会儿,吃糕点吃得饱了便去街上散一下。我住东面客栈,去西边城的茶楼里听书后,若不想走路便随便找一棵树躺着。不管夜里会不会下大雨,都在树上躺着。
自那日师父无声无息走后便只剩下我一人,去哪里都只有我一人。我是个不爱摆架子的神仙,自然处处都能过得安安顺顺。
只是不晓得师父他老人家如何,现下该是已然在昆仑山了。是被我这个做出不伦不类之事的徒弟给气回了昆仑山的。
那晚喝了些凡间的酒,酒又苦又辣真真是难受又难喝。但那日是师父的生辰,我喝得心里头十分畅快。师父说在凡间不用顾忌我与他的师徒关系,那晚我竟真的没有顾忌,稀里糊涂地占尽了师父的便宜。
眼下,我哪敢回昆仑山,心里没个准备。我想着在人间呆得无趣了再回去领罚会舒坦些。
天色渐明,我眯了眯眼,自树干里走出来,揉了揉脖子。昨夜出了茶楼时天色已经晚了,我便没回去客栈而是直接在茶楼后园子寻了棵树躺进了里面去。
我去街边食了两笼包子,打着饱嗝不知今日该去哪家茶楼好。
不晓得是我平日里没留意还是如何,今日这街上十分喜庆,沿街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与彩绸。街上的凡人亦是十分多。
恰逢此时有人像报捷一般往这条街上跑,边大叫道:“来啦,入城门啦!”
霎时人声躁动了起来。
我拉住旁边的一位小哥,问:“谁来了?”
小哥侧头嗔怪了我一眼,道:“姑娘不是卫国人么,竟不知道今日是十月十五,是我们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大日子?还不知道站在这里能不能看得清楚,那太子妃长何模样。”
我不禁有些疑惑,道:“迎娶太子妃为何要进城门?”之前是有听客栈小厮说过这事,今日却被我给赶上了。
小哥这下连眼都顾不得回,直勾勾盯着城门的方向,道:“太子妃不是我们卫国人,而是战败国青国人!”
城门的方向不一会果然现出了一队红色人马。
只听小哥又低声道:“大伙出来瞧热闹无非是想看看,那太子妃究竟如何倾国倾城,让我们太子连整个战败青国都不要了,只要了青国公主一人!这如何想都觉得不划算!”
我四顾了一下,见许多瞧热闹的人脸上的神情皆有些忿忿不平。
此时整支浩荡的队伍已经完全出现在了眼界里。队伍中间那顶大红华贵的轿子显得尤为扎眼。
一时我亦有些好奇了起来,也想晓得这所谓的太子妃究竟是何容貌。
(二)
万万没想到,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瞧那太子妃的容貌,不想到头来却随着长长的队伍往都城深处里的宫殿去了。
然本神仙是被当成刺客抓去的。
那串火红火红的队伍将将一走到街道中间时就出了岔子。街面上突然冒出八九个黑衣汉子,手持明晃晃的钢刀红着眼便往轿子那边猛戳。看样子是一心想要戳死轿子里的太子妃!
街上的凡人皆被吓得不成样子,转瞬便个个跑得没踪没影。到底还是本神仙悲天悯人临危不乱,眼看钢刀就要戳上轿子里边的太子妃了,当下便捏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