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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云离很是随意一接口。
“啊?”殊儿甫一惊声。
被云离压着话尾生生按了下去:“银子银子的,你又忘了不是?哎……我跟你说啊。”云离终于自那副没正形里收了收态度,凑近殊儿侧颊,抬手在唇边笼了个拱形,附耳悄言低语,“你且放宽心享用,等吃得差不多了上那赠的果盘时,我们就择个由头脚底抹油知道么?到时候你看我眼色见机行事……”
帛逸终于有些不能忍耐这两姐妹暗地里不知做什么的嘁嘁喳喳,又不好打断,佯作无意的咳嗽了几声。
殊儿才想开口辩驳些什么,被这一咳嗽惊得转过了脸。
云离亦转脸。
气氛还是太过尴尬,帛逸只好又主动打起哈哈:“二位姑娘,这菜再不用,可就凉了不是?”扫了眼满桌子都快放不下的菜肴,他不觉又皱了皱眉,只在心里一个劲儿的感慨着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圣所哀啊!
显然,生在皇家自幼这生活条件、物质条件都实在丰富过剩的帛逸,怎么都是个养尊处优的风流贵胄,他根本就没往诸如“一桌子菜得花多少银子”这类方面想,也着实忘记了过会子该由谁来付款买单这个深奥的问题。
“可不是么?”云离顺着他的话儿就口接了句,眸子一转,又对那另一个打杂跑腿儿的小厮轻柔柔招手,“来来来,来过来过来……我想起一道贵州小吃豆腐果,是碱水洗泡发酵后碳烤而成的,配着鱼腥草的蘸料很是好味,你们这里能做不?”
蓬莱居不愧为京都第一大酒楼,真真儿什么都齐全、什么都做得出!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云离煞是满意的点点头,旋即又道:“还有一种很清口的半水果、半蜜饯的甜品,把新鲜芒果切片以后往盐水里一浸、然后放进陶罐里腌制入味,你们这里有不?”
这个倒是真没有。
云离有些失落,须臾还是绽了一个大大的笑颜打发了那小厮:“行,那就去做豆腐果,再来些豆腐圆子……去吧去吧!”
“姑娘今儿可是跟豆腐杠上了?”帛逸不由一句。
殊儿实在觉得不舒服,却又不知能插上什么话,只好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心道今儿这饭可真是平生里吃得最难吃的一顿饭!是不是今儿个跟云离出门就是一个错误呢?
云离顺口回复:“是啊,杠上了,就是杠上了。”又干笑了几声,忽而也有了些尴尬。可见这么大费周章的捉弄一位年轻公子,她也没见得就娴熟到了哪里去!
第八回 风波起·;螳螂捕蝉黄雀后()
眼见这一桌子菜也上得差不多了,然而殊儿与云离却诚然是连一筷子菜都再咽不下去!因为品类繁多,她们方才有意无意的每一道都品了一两口的,这就已经有了十分强烈的饱腹感。
倒是帛逸只在一旁摇着扇子喝茶看景儿看殊儿,根本就没怎么动筷子,乃至眼下还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毫无所谓的样子。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呢?云离向殊儿一使眼色,旋即起了身子对帛逸浅然一笑:“帛公子,我家妹妹她久坐这里,被这酒楼里乌烟瘴气的混杂气息熏得有些憋闷,我与她权且出去透透气,一小会子就回来。”
“这里很憋闷么?”帛逸不解,又颔首急切道,“也是,二位姑娘到底是不该来这等地方的,是在下的不对,不如在下送姑娘出去走走散散?”
“不需要了!”是殊儿急急启口将他打断的,她一直提着一口气吊着一颗心的生怕帛逸拆穿她二人不愿付银子的龌龊心思,又敛眸笑得极不自然的补充一句道,“公子跟着,不太习惯。”语尽也没待帛逸有所反应,起身一把拉起云离就往楼梯当口那处走。
沿途刚好与方才那上菜小厮撞见,云离眼疾手快的侧身一指帛逸:“哝,银子向他讨!”也是干脆利落的把这一顿天价午餐给推到了帛逸身上。
隔过小厮径直下楼,临着楼梯当口,殊儿忍不住回眸,见大步走过去的小厮正缠着帛逸争争执执。隔得不近,她听不清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话,只看到帛逸一张俊秀的面孔依稀泛急,眉心皱起,片刻后自一宝蓝色荷包里取出一锭金锭子往桌上一掷,姿容极其洒脱干练。
他他他出手居然如此的阔绰……
殊儿脑子一时有些发懵,反被云离牵着一阵疾跑:“傻妹妹还不快走,等着被你那帛公子堵着平摊银子呢是不?”
这一句话把殊儿的神智猛地牵回,只得压下诸念急急奔下楼梯。
那看向帛逸的最后一眼里,只窥见一缕阳光透过微敞开的窗子照耀在他如玉锻雕的面目,十分恰到好处的平铺一层溶溶的金波,烘托的这位一十八岁的俊俏公子恍如谁家春闺梦里人……
。
晌午才没过去多久的长街敞巷依旧人流如织,这就是帝都皇城的魅惑,因为定居天子脚下的臣民永远都不缺乏生活娱趣,平素里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没有一个地方比京都更齐全、更方便了。且这里机遇极多,竞争压力便也很大,故没谁愿意竟日窝在家中懒散度日、不求上进。
殊儿心里持着一怀隐隐负罪,神思兜转,恼不得“唉唉”一叹,转眸十分小心的顾向云离:“我们这样做,真的好么?”她指得自然是诓骗帛逸付了全部酒菜钱的事情。
其实云离心里头也如住了一只乱抓乱挠的小兽,听殊儿这么发问,还是把心一横十分肯定的答复:“谁叫他如此轻薄你?”复忿忿的一个哼声,转眸又道,“似他这种放浪形骸、自命风流的人物,不让他花些血本儿长个记性,还不知有多少美丽佳人遭他魔掌遭他亵玩呢!”微顿又不觉抿了抿唇将声一柔,整个人变得十分奈若何,“况且你方才盯着他看了那样久,没看到么,他出手那么那么的阔绰,宰他这一顿饭倒也如同凤毛麟角十分清浅!”
“我……看了他很久么?”殊儿登地一下双眸一灼,自动过滤掉了云离后面那些话,似被戳中痛脚般心里发毛的很,“真的看了他很久?”
云离察觉到了殊儿自打遇到那姓帛的公子起,整个人就如丢了一丝魂魄般的不对劲。甫听她这样问,侧眸饶是好笑,抱臂于前戏谑微微:“连我都瞧出来了,你说你看了他是有多久?”
殊儿下意识张口,又辩驳不出一二,心里头竟莫名一慌,旋即低首敛眸紧走几步错开了并肩的云离。
云离又好笑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微摇摇头,抬眸亦步亦趋的紧紧跟了上去。
这两个女孩子说话行事太过投入,没有察觉到身后茅草覆盖的墙围角落里,有一个佝偻腰身却双目放光、衣衫褴褛且手拄破竹竿的中年乞丐望着两抹倩影探头探脑相当不安分。这中年乞丐的目光晶亮灌彩的跟开过光似的!其间昭著无匿的贪婪之色与深邃之意,与他行乞讨饭的身份十分十分的不相匹配!在触目云离时只是浅浅的惊艳,游弋到殊儿身上只稍稍一触,一双眼睛便铮地一下瞬息就对住了!
这女子有着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的本事……须臾恍惚,他兀地一下回了神智,极尽花痴之色的面目渐趋镇定,略侧身子对跟在后边儿亦步亦趋、如是乞者扮相的弟兄们猛一挥手:“快,这等尤物可别令她走丢了!这等上乘的祭祀之物啊……”
一行弟兄得了这为首的一声令,忙不迭紧凑步子跟上了云离和殊儿。
帛逸刚好下了楼梯出了蓬莱居,举目四顾终于寻到了殊儿与云离,才抬步欲行上去跟她们说些话、做个别的,余光甫地就瞧见了墙围草堆里这一众十分猥琐姿态的行乞之徒。
见这一行人目光犀利、神情精怪,俨然没怀着什么好意。又见他们居然一窝蜂的跟在殊儿后面不动声色亦不离开,心下便更是紧紧绷了一根不可松弛的弦。
“先看看再说。”帛逸如是想着。打定主意之后便把身子往旁边不显眼处一侧,纸扇轻轻折好、插在金色封腰,亦不动声色的悄悄潜在这众乞丐之后,提一口气运功把脚步放轻气息放缓,一路或紧或慢尾随而去。
这一路上暖意盎然,加之又是晌午才过,阳光正灼、景致正好,春风与暖阳熏得人只觉头晕目眩,却偏生又十分沉醉于这种惬意入微的好气息。
慕容府与上官府距离虽不远不近,但好在隔着一条街,从这里回去的路无需太绕。光线昏惑,这对小姊妹一闪身子进了一条小巷子,自这巷子里穿过去一来比大路近些,二来也可遮遮头顶那片生厌的阳光。
又行一阵,二人有些口渴,寻思着巷口好像有一卖凉茶的小摊,过会子出了巷子去买凉茶来喝。
无意间的一侧眸,殊儿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团深褐色的影像跟在身后。方才进巷子的时候她与云离因怕帛逸跟上来,是回身看过一阵的,确定没有人啊!怎么眼下身后突然就冒出来个不知什么东西?
她陡一激灵,念着自个这是中暑了,居然大白日里撞见了鬼!心念一紧,下意识牵了把云离的手腕。
“怎么了?”云离侧目,却兀地定住。
“没……”殊儿原想说没有什么的,却见云离神色十分不对。一股不祥骤然回旋在心窝,她又一下意识的循着云离落在身后的目光回身去看,也铮地一下花容失惊!
第九回 貌美招祸()
身后是一群衣衫褴褛、气势汹汹、面目神情十分不善的乞丐!
这群乞丐差不多有十余人,黑云般乌压压一片的堵住了巷子另一边儿的去路。
他们皆为男子,除却其中大抵三四个中年的之外,余下全部都是青壮年的样子。个个手里持着衡竹一根,或于指间回旋转动、或于地表不断敲击,龇牙咧嘴、圆瞪怒目,加之原本就不甚美型的外表与衣着,更是极尽狰狞恐吓之能事!
殊儿猛地想到方才在酒楼里,帛逸那随心随意的一句:“两个姑娘家的,碰上歹人可就不好了。”
她兀地一阵寒冷,那帛公子可真是一张天生的乌鸦嘴!这样都能被他一语言中?很快又暗暗怨怪自己跟云离,放着好好儿的敞亮大路不走,委实不该图一时方便的就闪身进这幽静小巷!
可自个这是自打来了帝都之后第一次上街闲逛啊,怎么堪堪就被自己给遇上了这乞丐不乞讨、跳过了“小偷”直接晋级强盗这一档子闹心事儿?
边念及着,侧首随口对着云离一句:“难道就是我们惹了皇室里的人,合该经此一遭报应么?”帛逸即便是再怎么稀松零散的旁支,他也好歹姓一个“帛”字,惹了旁人那报应兴许还不会体现明显,可惹了这得天庇佑的皇族,是不是就……
云离甫一哆嗦,咬牙切齿忿忿然无奈:“报应也是他报应!”心道殊儿她也真沉得住气,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闲心跟自己扯这等子子虚乌有的玩笑话!拼命把自己身子的颤抖控制的不太明显,云离转目冲那为首的中年乞丐雅然一笑:“英雄,不知你们堪堪儿拦住我们小女子的去处,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一抿昙唇旋即又道,“银子的事儿嘛,这个好说好说,各路英雄委实不消这等气势汹汹的,我们手头有些余银,出门在外的相互接济一下也是应该的不是。”
殊儿也是这么思量着的,乞丐无论是行乞也好打劫也好,为得不是一餐温饱还能是什么?再做些别的那就太逾越了自个那本职工作了不是?所以对云离这一番话,她觉得甚是得心。
那为首的见云离开口搭讪,偏着肥硕的身子顿然十分夸张的乱颤了几颤,双目泛绿、搓手呵呵的笑:“小娘子,我们可不需要你的银子。当然若你愿意给我们银子,我们也是来者不拒的呦……”十分拿腔拿调,颤颤抖动了嘴角那几瞥明显的肥膘肉,看得云离并着殊儿一阵干哕。
身后那一众人也都在这同时扬声附和:“是啊是啊!”
有好动的行了几步大大咧咧的上前,咧开大嘴夸张一笑:“不过不管你愿不愿意给银子,银子也都是我们的……因为我们要的是你们的人!”
这二姊妹再一颤抖,心道自个这是遇上伪装成乞丐的采花贼了?
尾随其后的帛逸正飞身斜斜倚在柳树梢头眯着眼睛静看这一幕,十分奈若何的摇了摇头,在心里冲那群乞丐讥诮不屑的暗刺儿了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云离姐。”殊儿心下里当真是又气又恼又没得个法门,勾了唇兮怒极反笑,“你失算了,人家说要的是我们的人呢!”她也绝非是个软弱平庸的女子,看似楚楚的美丽外表之下其实藏着一颗分外刚毅的心,莫不然小小年纪是如何成为了上官一脉家族族长的?
“呵。”云离轻一哂笑。殊儿这等气场的突现,无异于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