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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欢帮她把人扶到车里,抬头问:“你能行吗?”
“没问题,”顾言诺冲她挥挥手,“你自己小心点,拦到下一辆车就回去。”
冷欢点头,目送着他们远去,却没有留在原地等车,慢慢地往前踱。
走到没有人的角落里,她忽然蹲下来,眼泪一滴滴打湿地面。
——欢欢永远是最棒的。
想起大一那年,军训结束后新生汇演,她要跳的就是弗朗明哥舞,虽然从小到大都活泼顽皮,但第一次对着那么多人跳那么热烈的舞蹈,她心里还是没底。结果临上台前,她居然看见父亲站在自己面前,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难得有假期,却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赶来。
他说,欢欢永远是最棒的,那么漂亮,干嘛害怕让人看。
就是那么轻轻一句,她勇敢地开始了丰富多彩的大学四年。
那些快乐的时光,如今她再也无法拥有,多么想回到从前,给台下的父亲,再跳一场舞,再弹一次琴。
封锁许久的记忆如心底的青苔,稍一打开,就是蔓延的潮湿,凉得彻骨。
“哭什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以为是幻觉,缓缓抬起头,却是多日未见的容颜。
忽然更加心酸。
“你管我。”她埋头,蹭掉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转身就走。
“喂!”冷欢站起身,忿怒地瞪着他的背影——他真的、真的很没风度。
“干什么?”他转过头问,一脸不耐。
她气结,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的好不好?调皮心又起——越见他如此,她越是想缠得他无可奈何。
“你怎么在这里?”她跟上他的脚步。
“你可以做夜游女郎,我就不能出来吗?”他冷冷地扔出一句。
“谁是夜游女郎啊——”冷欢抗议,声音却瞬间停止,她看着他面前的车,舌头打结,“这是你的车?”
他的手,正要打开那辆Bugatti Verron16。4的车门。
“你刚才躲在车上?”她觉得头皮开始发麻。
“我‘坐’在车上,”他纠正她所用的动词,嘲弄地看着她,“所以才没错过你刚才左拥右抱地打情骂俏,还有精彩热情的舞蹈。小卡门,要不是怕吓着你,我真想过去给你投几枚硬币。”
“什么‘小卡门’!”她的脸涨红,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看见了刚才那幕,忽然让她心里很不自在,“那几个只是普通朋友。”
“你在跟我解释吗?倒是不必,”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疏离,“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他们是谁。”
她的身体顿时僵住,有些难堪地看着一脸冷漠的他。
他却已坐进车里,抬眼看着她:“进来,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谢谢!”她退后,望向街头,准备等车。
眼里忽然朦胧一片,只看得到隐约的人影晃动,霓虹幻化成五彩缤纷的泪花。
为什么要解释?为什么心里这么难过? 只不过自取其辱而已。
他是谁?只不过是才见了三次面的人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不该为再见到他就这么高兴,这么忘形。
他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坐在车里看着她?
她执意地望着远方,希望有一辆的士来救赎她,她不想让他看见,脸上渐渐失控的濡湿。
叶听风盯着她咬得失去血色的唇瓣和不停滑落的泪珠,心里忽然一阵烦躁,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六、酒醉
从李修然的Pub出来,他只觉心绪纷扰,就一直坐在车里抽烟。然后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年轻朝气,神采飞扬。
他冷眼看着她与同伴嬉笑打闹,还有魅惑至极的舞蹈,看着在场的男人都为她失神喝彩,他竟有些愤怒——这个愚蠢的女人,她丝毫未觉自己也许成了色狼或者变态的目标。
本来打算离开的,却不知道怎么下车跟在了她后面,然后看见她蹲在街角一个人默默地哭泣,她哭了很久,似乎很伤心,连他一直站在身边也没有发觉。
而此刻,她又在掉眼泪,却固执地不看他。从初见时他就以为她是那种生命力奇强的女子,倔强敏感,很顽皮,甚至可以说,脸皮极厚。她有勇气对一个陌生男人邀舞,有勇气三番五次挑衅自己的老板,为什么现在却又露出如此委屈的脆弱表情?
但若说不知道她为何掉泪是假的,他可以肯定,她对自己动心了。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对于女人的吸引力,更何况这个还显青涩的小女孩,如果她不是因为喜欢他,根本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只是,这种幼稚的感情对他来说是多余的,他绝不会回应,更何况,他们之间有那么大一笔帐要算。
瞥见后视镜里渐渐清晰的灯光,他下车绕到那边,打开车门将她塞进车里,迅速锁上门发动车子。
她挣扎,捶窗,要他开门。
“坐好,我没有兴趣陪你玩欲擒故纵的游戏!”他骤然出口,眼里跳动着不耐烦的火焰。
她的动作瞬间停滞下来,她怔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他冷若冰霜的侧脸。
她应该继续反抗,然后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她要自己回去,不关他的事。
可是此刻她却失了所有的勇气,她只觉得难堪,无比的难堪,这个男人太聪明,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矫情是因为什么。她的那点心事明明白白地袒露在他眼前,而他的意思是,他没兴趣,也不在乎。
够了,不要再闹笑话了,留住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吧——她咬唇,心里对自己嘲笑。
轰鸣的马达声中,她努力地想笑,努力地忍住眼里弥漫的雾气,可心口却无比的疼痛,那种久违的疼痛,生生地扼住她的呼吸,失速疯狂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胸口。
她的脸渐渐发烫,不知道是因为无地自容还是愤怒。她看着仪表盘,听着车外呼啸的风声,胃里一阵阵翻涌——她知道这辆1001马力的跑车最高时速407公里,2。5秒就可以从静止加速到时速100公里,16秒内到达时速300公里,但他难道要在这市区就开始疯狂飙车吗?
“停车!”她终于受不了地喊出来,尖锐地刹车声后,她推开门,拼命地呕吐起来。
按着胃部,她盯成地上浑浊不堪的那滩东西,心想很好,好不容易吃的一顿大餐就这么浪费了。
重新靠在位置上,他抽了一张面纸给她,脸色晦暗不明。
“谢谢。”她接过来。
“麻烦开慢点……我心脏不好,没法陪你飙车。”她说,声音虚弱。
“你喝酒了?”他这才注意到,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上是密密的汗珠。
“临出来的时候,把桌上一杯Jack Daniel’s喝了,也没什么感觉。”
他嗤笑一声,一杯Whiskey——是没感觉,只不过现在是半小时后。
“住哪?”
“呃?”她觉得脑袋越来越热,连呼吸的气息也是热的,人已开始昏沉,“Yorkhill Court……
他瞪着已然昏迷的女人,有些郁闷,有生以来他头一回送一个喝醉了的女人回家,而通常情况是,要么女人装醉要跟他回家,要么他醉了去找女人缠绵。
风声从窗外掠过,车内却安静得很。他关掉灯,看见深蓝的夜色笼上她瓷娃娃般精致的脸,路灯昏黄的光在她脸上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她的眉微微蹙起,眼睫还有淡淡的湿痕。
他的呼吸忽然一窒。
转过头,他望着前方的路面,不再看她。
头一回开得这么慢,连车都不平地低呜。
他盯着后视镜上隐隐约约的灯光,脸色慢慢冷峻起来。
李修然的叮嘱还有多年培养出来的敏锐警觉告诉他,他被人跟踪了。
念头一转,在下一个转角,他驶向相反方向——现在他还不想害死她。
车子驶入Windy Casino的停车场,大门迅速地合了起来。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蒙了个结实,让外人只能看见她垂落的长卷发和穿着浅金色高跟鞋的纤足。
抱着她走进专属电梯,他按下数字,门在18楼打开。穿过宽敞的走廊,他在一扇雕花铜门前停下,按下密码。
拿掉外套,他将她轻轻放在自己的大床上,在离开他怀抱的那一刻,她抓住他的衬衫低语:“我没有想你……”
他望着她,她仍处在昏迷中,意识不清,棕眸里闪过一丝诡谲暗光,他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胸口拿开。
七、回报
头痛欲裂。
朦胧中闻到清淡的香味,很好闻。缓缓睁开酸胀的眼睛,冷欢盯住头顶的天花板,一片纯白的边际,是起伏的花纹,低调而华丽,水晶灯上的珠帘垂下来,形成规律的波浪。来不及赞叹,她猛地坐起身,惊愕地打量全然陌生的环境。
宽敞得离谱的房间,放眼尽是强硬的冷色调。空气中隐隐传来水流声,她下意识地转头,看见左侧的玻璃墙,一下傻眼。
模糊的玻璃墙那边,显然是一间浴室,有一个男人——准确来说是一个裸男正从水池里站起来,用毛巾擦着头发。
虽然看不清,但他的身材确实不是一般的好,冷欢有些呆滞地看着那个身影围上浴巾,慢慢走出浴室——下一刻他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清清楚楚。
过度的视觉冲击让她顿时丧失语言能力,只能:“你,你……”个不停。
叶听风看了满脸通红的她,嘲弄地一笑,打开自己的衣橱。
一件白色的东西忽然凌空飞来,砸在她的头上。
跟着悠扬的声音传来:“在你确定那是什么之前,我劝你最好不要把它扯下来。”
可惜他的提醒显然晚了一步,冷欢已经气愤地把头上的东西拽了下来。
“啊——”她尖叫,把浴巾砸向他,“你个暴露狂!”
匆忙闭上眼,可脑海里迅速回放方才入目的情景,她的脸烧到快要爆炸。
“我提醒过你了,”慵懒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再说,难道你洗完澡换衣服不脱浴巾的吗?”
她睁开眼,看见他已经换好衣服,神清气爽地坐在床边。
“可那是一个人的情况,你应该考虑到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愤然抗议。
“你可以选择不看,” 他促狭地一笑,“不过通常跟我睡过的女人都不放弃这种养眼的机会。”
“谁跟你睡了——”反驳被吞进肚里,她震惊地看看身下的大床,看看自己宽大的睡袍,额头上的汗一点点冒出来——她什么时候睡到他床上了?为什么昨晚的事情她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不语,存心折磨她的心脏。
她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开口:“那个……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他瞥了她一眼,声音冷淡:“你指哪一件?是你吐了我一床?还是我替你换衣服?”
原来是这样,她松了一口气,然后讷讷道:“你可以把我送回家的。”
“你醉成那样,我根本没听到你说的地址。”
咦?她皱眉,明明记得自己说的挺清楚的。
“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失望,是因为没发生‘什么事’吗?”他忽然开口,轻轻一笑。
这个玩笑很恶劣——她抬头瞪向眼前的男人,却发现一张俊颜近在咫尺。
他离她很近,近得她呼吸里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原来就是刚才闻到的清淡香气。
他盯在她渐渐红起来的耳根,轻轻地问:“我收留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他的呼吸掠过脸颊,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深呼吸,她鼓起勇气盯住那双深邃的棕眸:“你要什么?”
你要什么?
她的低语在他心里徘徊,阴暗的角落里有声音在叫嚣——我要你知道明明触手可及的幸福,却再也无法拥有是什么样的滋味,我要你陪我一起堕入这彻骨仇恨的深渊,用你的眼泪和疼痛来填补,如果我注定要承受这煎熬,那你也将永不得超生。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注视她。他眼里复杂的情绪,她看不懂,也猜不透,只知道,他在给她一个机会,一个或许会幸福的可能。
这世上,每一天都会有多机会和人擦肩而过,每一个地方都上演着短暂的相聚分离,也许在下一分钟再回头时,就再也找不到那些人的身影,然后这一生都可能再无牵扯。
当我渐渐觉得这个城市很冰冷的时候,遇见了你——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听见的一句台词。
如果现在推开,也许那个夜晚拥着她的怀抱,握着她左手的温暖,抚慰她伤口的丝帕,霸道捉弄的亲吻,都会随着时光渐渐消失不见。
这样的结局,你想要吗——她在心里轻轻地问着自己。
生命如此短暂而脆弱,尤其对她而言。那么,她不想再患得患失,虚掷光阴,如果这是他想要的回报,她给,只是她也要获益。
盯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