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菊冷漠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她将鸡蛋塞回母亲手里,无喜无怒,一瘸一拐的跟着加吉朝远方走去。
她想,以后,她再也不会发生在睡梦中回家的事了吧。
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
风雨声遮住了阿菊的惨叫声。
之后,阿菊被栓在加吉家的柱子上,开始每天的生活。
除去每天的打扫做饭之外,她又学会了补渔网。
做事手脚稍微慢一点,就会被打。加吉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被打。
而她最害怕的是夜晚来临。
做那种事只有痛苦,她经常被折磨到流血。加吉又喜欢喝酒,借着酒意更加肆虐。
只有加吉出海打渔的时候,她才能稍微安生一点。
因为右脚踝长期被锁,她挣扎的时候又会重复被铁链磨伤,导致那里总是鲜血淋漓,甚至开始腐烂发臭。
她贪婪的望着窗外的阳光。
她已经很久没晒过太阳了。
很想念山里。
很想念恣意奔跑的日子。
还有山中的大家,是不是又在月圆之夜举行宴会了。
过了多久了?他们会不会把我忘记了呢?
我的将来就会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吗?
阿菊朝门走动了一步,铁链已经延伸到最长的尽头,“哐啷”响了一声。
她看了看自己的脚,又看向一旁用来劈柴的斧头。
……
树海正在与真珠下棋。
本来他是拒绝的,“这种东西,当年我师父也曾说过要教我。说什么将来要是出入宫廷迟早得用上,对于揣度人心也很有好处。可是我就是懒得计算那些棋子数目什么的。”
“不下围棋,我这种只是一种童子游戏,很简单的。”真珠拿起棋子一边慢慢摆出来,“你来我这里做客,又什么事都不做,只坐在那里发呆,面无表情,把我的侍女吓得都不敢近身。我跟你说话呢你又总是聊天终结者,不觉得很尴尬么。”
“你看,象这样,黑棋摆在白棋旁边,就表示堵上了。你要想办法让五颗白棋连起来,横竖斜哪一路都行,连上了就赢。”真珠笑颜如花。“就是消磨下时间而已嘛。”
让树海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那就勉为其难陪你玩一下。”他语气勉强。
到底真珠是老手,一下“三三”、一下“四四”、“长连”的,规则又是她定的,连赢了好几把。
树海的神情也逐渐变得认真起来。
他的嘴唇有些微微下撇,好像很不甘心的样子,搭在上半部分没有表情的脸上,有点可爱。
真珠笑眯眯的持着棋子看他。
两人此时是坐在花厅中,阳光柔柔的照射在真珠的手上,白皙如玉,手如葱指,拈着黑曜石的棋子,显得格外分明。
树海有些恍神。
突然,真珠手指抽了一下,那枚棋子跌落在棋盘上。
“怎么了?”树海一惊,站起身来。
“有人闯院,触动了我的阵法。”真珠也站了起来,“哦,对了,你们这边的叫法,是结界。”
“一起去看看吗?”
“嗯。”
树海跟着真珠一路穿过花园,到西北角阵法被触动的地方。
旺盛生长的植物,在遇到敌人的时候,就变成了纠缠难解的绳索。
真珠瞧了瞧那被捆得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人影的一团,挥了挥衣袖,那些植物就纷纷缩了回去,显露出被困的那个人影。
那人无力的趴在地上,勉强将头抬了起来。
“你……是阿菊?”真珠认了出来。
第56章 迷子九()
“公主殿下。”阿菊咧开嘴,笑了下。
“你的脚怎么了?”真珠看到她的右脚踝以下的部分被齐齐切去了,明显是被利刃砍掉的。
鲜血一直在流淌。
“是被我自己砍的。他们用铁链锁住了我,我逃不出来。”阿菊笑道,“不过现在好啦,他们再也困不住我了。”
真珠伸出手去揽住她瘦弱的身体,一触之下,面色剧变,“阿菊你……”
她犹自茫然不知,自顾在怀中掏摸一阵,摸出那把红色的漂亮木梳。
“这是,上次在您这里不小心带走的,我总想着要还回来,再向您道谢一次。”阿菊被真珠抱在怀中,带着腼腆,结结巴巴的说道。
她低下头,吐了口气,“……不,我还是说老实话吧,我是故意带走这把梳子的,”她语音变得急切,“不过,我从来没想偷的,我只是有点害怕,觉得以后可能再也来不了了,所以就偷偷拿走梳子,想着以后还能以这个为借口再来一次。”
“我不是说过,你可以随时来吗?樱桃子还在一直等你来找她玩呢。”
“可是我总觉得不好意思……”阿菊笑得很是开心,捧着那把梳子递到真珠面前。
“你拿着它!不准还给我!”真珠的语气突然硬了起来。
忽然一串水珠滴落在阿菊身上。
这是——她疑惑的朝真珠面上看去。
“您,为什么哭了呢?”
“是为我哭的吗?”
她手忙脚乱的想举起袖子来,为真珠拭泪,举到一半,又自惭于自己穿的衣服太脏太破,僵在空中,只是不断的说,“您不要哭,我的脚都已经不痛了。”
“以后就会好了,我会在山里长住下去,我会跟小山、青蛙先生、一尺童子先生他们一起居住,我会过得好好的。”
“您别哭啊。从来没有人为我哭过……连我自己都没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好高兴啊。”
她慢慢将梳子放到真珠手里。
“我好开心啊……”
阿菊的身影渐渐变淡。
“傻瓜!我都说了你不要把梳子还给我啊!”
真珠怀中已空,她紧紧攥着梳子,喊道:“你的执念达成后,就会消失的啊。”
树海注视着肩头不住颤抖的真珠。
良久之后说道:“众生皆苦。身为修行者,你应该知道她只是去了该去的地方,有什么好哭的呢?”
“不过,在经历那么多事之后,还能保持纯净,不带丝毫怨念的升天,倒真是难得。”
真珠深吸一口气,平复气息。
因为不想以泪容视人,并未转过身来。
“我只是觉得,她以前想当人,别人把她当鬼。”
“她想当鬼了,这世间却不肯给她一个机会。”
“太悲惨了。”
树海看着她的背影。
忽然开口:“我去收敛一下她的尸骨,那把梳子是她生前执念所在,请借我一下寻找线索吧。”
“我也一起去。”真珠转身说。
树海将梳子放在自己正前方,原地结跏趺坐,闭目。
双手结手印,念动真言。
没过多久,就有一道光轮,渐渐浮现在他脑后。
整个人法相庄严,每一处肌肤都隐现光泽。
这是他练就本源清净之心,圆明皎洁,如净月轮,无始刦来一切业障,皆悉清净。
心轮一照,万事通明。
树海睁开眼,方才异相消失,他说道:“在犬鸣山。”
两人随即动身。
乘坐着真珠的通幰牛车,以飞行的方式,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即到。
树海握着梳子感应,和真珠一起寻找到阿菊的尸首。
快到达那附近时听到了声音。
“那个人类已经死了,死了给我们吃掉有什么关系?”
“对啊,对啊,山中的野兽死了也可以吃,死掉的人类有可以吃,我们死了也是被吃,为什么你要拦着?”
“难道你想独吞?”
几个奇形怪状的兽类外表的精怪围在一起。
女孩的尸首前,站着一个连人形都没完全凝结出来的低等山魅。
似乎开始就已经打了一场,双方各有损伤。
精怪这边脸上、身上都有血迹。
而山魅的身体比正常状态时透明了不少,不住的喘息。
“嘶!”听了那些精怪的话,山魅张开大口,以示威慑。
真珠一边上前一边在挽衣袖,树海一把拉住她,“女人还是少做暴力的事,我来!”
他大步上前,那些精怪听到声响回头一瞧,顿时大惊失色,尖叫着四下逃散。
树海选了个方向追了上去。
山魅瞧见里高野的和尚,也受到惊吓逃开来,但又心中不舍,躲在一棵树后朝这边偷看。
真珠慢慢走上前。
阿菊安静的躺在地上,旁边凝结着大滩血迹,已成褐色。
裸露的肌肤上,显示出比上次见她时更严重的伤痕。
脚踝上的伤口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苍蝇在周边萦绕。
真珠不敢想象,一个八岁的女孩子,遇到什么样的遭遇,才会为了逃离家里,砍下自己右脚。
可是,又能怎样呢?
现行的律法,无论是大宋还是倭国,父母对子女都有天然的统御。父母杀子不会被追究,至于殴打虐待,那更是无处可诉。
天下间的父母亲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这句话是没错的。
但,这世间也有无法被称为父母的禽兽。
真珠上前,拂走那些眷恋不去的苍蝇,将阿菊抱起。
“咿——”那只山魅急急的叫了一声,想冲过来,又害怕的缩住了脚。
“你放心,她不想回家,想住在山里,我会把她安葬这里的。”
山魅听懂了她的意思,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飘在前面带路。
阿菊瘦小得可怜,真珠抱起来毫不费力,跟在山魅后面慢慢朝山上爬。
来到一个山崖顶上,旁边有个很浅的山洞。
洞里有一处铺垫了很多树叶的地方,有人躺过的痕迹。
这就是平常阿菊住在山里的“家”吧。
真珠将阿菊放到那处树叶堆积而成床上,用衣袖给她擦了擦脸上的尘土。
用那把梳子给她梳了梳头,然后将梳子放到她怀中。
转身出洞,伸手一抬,电光隐隐闪过,将那洞口劈了一劈。
落石不断的滚落下来,将洞口牢牢堵住。
真珠向躲在后面偷看的山魅说,“这样她就不会被吃掉了,你可以好好守着她。”
“咿——”山魅叫了一声。
他在真珠离开山崖后,漂到了洞口处。
寻了个地方呆呆愣愣的坐好,双手托着下巴,就和素日阿菊在时一样。
树海在不远处等着,两人汇合后一同朝山下走去。
听说,有个叫加吉的渔夫回来后,发现自己买的老婆不见了,就去找老婆娘家要人。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是传说中的“神隐之子”,经常会突然消失。他认为自己受骗上当,坚持要把买老婆的钱要回来。娘家不肯还钱,两边打得头破血流。
女孩娘家狼狈不堪,时时被加吉上门骚扰,因此日日夜夜都在盼望女孩回来,希望能解决此事呢。
那天,繁花院中的樱桃树一夜之间果实和叶子全落。
大概是因为,真正的秋天来临了吧。
第57章 飞头一()
清晨。
唐坊热闹的人声如细细密密的潮水,让平原盛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站在窗前,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因昨夜风起飘落的满院落叶。
此时只着白色的内衣,还未束发,长发散落在背后,风姿高雅,眉目如画。
较之寻常穿着礼服端庄稳重的样子,意外的增添了几分少年气质。
明亮而清秀的五官,叫人见之忘俗。
虽已在朝多年,并且也知道人心的黑暗和隐秘的一面,但他仍然保持着纯良和高尚柔软的内心,这或许也是主上一直对他宠爱有加的缘故。
留居在唐坊之中已有一个月有余。
随从认为这种闹市实在太不适宜贵人居住,可平原盛还是坚持在这里住下。
唐坊上的各色人等每日叫卖声,因为生意发生争吵声,小贩们私下传递的流言八卦消息,商铺中古玩珍品背后的故事,诸如此类,他都觉得是很有意思的事。
这可是在京中无法看到的景色啊。
不同于嵯峨野的红叶,比壑山的白雪,这是名之为“人间”的景色。
因他性子温和,相貌出众,谈吐高雅,很快就在唐坊中结交了一些相熟的朋友。
他外出时只穿常服,不提自己身份,与那些人平等交往。
他们从事着各种不同的职业,境遇复杂,与他们交谈,平原盛常有大开眼界的感受。
当然,他最爱听的,还是怪谈。
又恐惧又痴迷,中国典故说的“叶公好龙”正是指的他这种人啊。
按照京中养成的习惯,他在上午巳正时用的早饭。
不过是一份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