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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虽然少盐、少油、少调料，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还不至于食不下咽。”
“真正难吃的，是没盐或者少盐、没油，更没有一丁点其他的调料的，纯粹的野菜汤。听我阿奶说，那个喝着，才是苦涩难当，比咱们现在喝的，要难吃了不知道多少倍，真的是要捏着鼻子，才能吃得下去。”
说着有福笑了笑，看着周代埻又道：“不过，别说是您，便是有福，其实也是没有吃过的。”
“有福可不会刻意委屈自己，去找那种罪受。
“不过，我阿爷和阿奶他们吃过。”
“还有村子里……也许是很多地方吧，那些每年夏粮、秋粮之后，跟着粮长家送粮食去大仓的叔伯们，他们也吃过。”
周代埻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小碗野菜，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强行往嘴里塞下去两个野菜，千辛万苦的，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吞了下去，末了问道：“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有福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周代埻问。
周代埻看着有福问道：“为什么顾家阿爷和顾家阿奶，要吃比这个更难吃野菜？”
“为什么送粮的人也要吃比这个还更难吃的野菜？”
有福再次笑笑，说道：“阿爷和阿奶，应该是因为那时候家穷，为了节省粮食和油盐，特意的吧。毕竟这油和盐都挺贵的，其他的调料算起来，也不便宜。”
“至于说送粮的人为什么要吃野菜，我想，应该是他们送粮入仓需要的时间太长了，路上不比家里，吃点什么都要钱。他们又不像我们之前，舍得拿钱去买菜来吃。”
“可是，不吃一点绿色的东西到肚子里去，人是要生病的。最轻的，也要口舌生疮。所以，哪怕野菜难吃，他们也要吃一些下去。”
“总比生了病，再去吃药好。”
周代埻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开来，反倒皱得更紧了，问道：“送粮入仓真的有那么辛苦吗？”
“不知道。”有福摇了摇头，说道：“应该很幸苦吧？我记得那时候成得叔送了粮回来，原本很壮实的一个人，瘦得几乎没了人样。养了好久，才养回来。”
顿了顿，看了一眼在旁边玩闹的有望，到底没有把自家阿爹在送粮的途中，被大水冲走，生死不知的事情说出来。
第381章 咱们去地里帮着干活吧（）
但，这样也差不多了。
周代埻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隔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送粮入仓真的这么辛苦吗？”
送粮入仓的税收制度，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是大齐的国策。也是祖制。
永安皇帝登基之时，打的旗号就是恢复祖制。所以，他不会更改太祖皇帝定下的事情，甚至，不会允许人说。自然，便不会有人说。
当然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也未必知道，送粮入仓的辛苦。哪怕是寒门学子，考中进士之后为官的，也少有知道这些的。
因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们既然能读书，必然是会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头的，咬断了牙齿也要将他们供养出来的。他们哪里能有机会去服这种劳役？就算是真轮到他们，也会有其他兄弟代替。
更别说，在他们考中秀才之后，他们就不用再服任何的劳役了。
所以，哪怕是寒门学子，他们也很少会知道送粮入仓的艰辛的。
周代埻也是第一次知道，太祖皇帝定下来的送粮入仓，对农人们来说，很辛苦。
但是，他还并不是很清楚这种辛苦究竟有多么辛苦。因为有福没有经历过，她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不过，顾成得去过，他自然清楚得很。
所以，当长庚叔家的那位尊贵的小客人（周代埻）问起他这个事情来的时候，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了送粮入仓的艰辛。
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一番话，会给周代埻，给大齐带来多深的影响。
直接造成了大齐的税制改革。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的周代埻想的却是：原来农人这么辛苦，自己从前的认知，真真是浅薄。想来，还有更辛苦的事情吧？
想着，周代埻忽然说道：“有福，咱们去地里帮着干活吧。”
“啊？”有福满心不解的看着周代埻，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周代埻再一次说道：“咱们去地里帮着干活吧。”
“埻哥哥，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有福看着周代埻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实际上，有福能看得出来，周代埻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他目光清亮，面部表情却很平静，说去地里干活的时候的神情，就和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他并不是在和有福商量，而是在告知。
“为什么？”有福看着周代埻问。
周代埻淡淡一笑，说道：“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白出来一趟吧。那样，岂不是辜负了我祖父的期望？”
有福微微有些迟疑，她想了想，还是没想到什么有事情，是适合周代埻做的，便道：“可是……我们乐途县和以前不一样，也和旁的地方不一样，现在大家都是以养蚕为主的，这个天，地里的活并不多，也没什么好做的。”
“最多，就是摘一点桑叶，可是小蚕马上就要眠下去了，也用不着再摘多少桑叶了。”
周代埻再次微微一笑，说道：“你三叔他们不是在地里打窝子吗？我们也去吧。”
“不行不行，这个真不行。”有福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说道：“这个太辛苦了，您做不来的。”顿了顿，又道：“我和三哥哥都不会。”
“不会可以学的。”周代埻依旧坚持道。
有福没了办法，撑着下巴想了又想，说道：“要不，咱们去扯草吧。”
“扯草？摘野菜吗？”周代埻看着有福问道。
“不是的。”有福摇摇头，说道：“是扯地里的杂草，把地里的杂草扯了丢掉，免得它们抢了地里的桑树和我们即将栽下去的菜蔬的肥力。”
周代埻闻言直皱眉，看着有福说道：“听上去很轻松的样子，我想真正的体会一下你们农家的辛苦。”
有福说道：“虽然听着轻松，其实一点都不轻松。”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了，和其他农活相比，算是比较轻松的活计了。但是埻哥哥，您真的做不了其他的。”
“也不是说您真做不了，只是现在地里头能做的活，您做不了。因为都是重活。”
周代埻的脸微微有些胀红。
有福又道：“我们都还小呢，自然做不了那些重活，没有什么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做农活也一样。”
“您也别觉得除草轻松，我们要一直蹲在地上，最多就是偶尔站起来，活动活动血脉，而且，一般除草都是正午太阳大的时候去，那时候很热，又有蚊虫。现在是桑林还好，若是庄稼地里头，下面有庄稼封着不怎么透气，那热气从地上直往上冒，蒸得不行，也热得不行。”
“不信，您同我一起去试试？”
听有福说了这么多，周代埻微微有些意动，说道：“那就再试试吧，若是太轻松了，咱们再去做别的。”
有福便拿了两个小背篓出来，递给周代埻一个，让他背了，就带着周代埻上坡去扯草。路上一边走一边说：“以前是不背背篓的，一来没必要，而来，在庄稼地里头拖着背篓走，也容易伤着庄稼。不过我们是去桑土，除了桑树就没别的了，所以带着背篓也没关系。”
“当然，主要还是现在太阳不大，野草扯出来丢在土埂上晒不死，有泥土的话，会活过来的，所以要拿背篓装着，回头把扯到的野草倒石头上面。”
周代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知道太孙殿下要去扯草，东宫卫士也想动手，莫凌云则是因为有福在，他也想帮忙。至于莫凌云带着的护卫和沐正丰，看着莫凌云动手了，他们自然也不肯闲着。
周代埻当然不愿意，这么多人一起都动手的话，不是很快就扯完了？那他还怎么体验这农家的幸苦？所以，直接强行要求除了他和有福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许动手。
连莫凌云都不可以。
态度异常坚决，众人只好由着他。
徐闲却说道：“我也可以一起的吧？”顿了顿，又微微加重了一些语气说道：“我和有福以前不管做什么都是一起的。”
“不管是扯草，还是摘桑叶，或者是去找草药什么的。我们都一起。”
一边说，一边还偷偷的去瞟莫凌云。
第382章 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吧（）
结果徐闲又是个胆子小的，还没看到莫凌云就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
听到徐闲的话，有福也下意识的看了莫凌云一眼。
见他面色不变，不知怎么的，就松了一口气。但是同时，心里头又微微有些失落。
旋即，就听到莫凌云说：“大公子的话，谁也不能违背。”
语气很有些义正言辞的味道。
但是实际上……却是借题发挥而已。
大家都有些错愕，徐闲更是如此。
有福心中却升起一丝甜蜜，随后，她甩了甩头，将这甜蜜的感觉甩到脑后。
太不应该了。
因为觉得自己不应该，有福刻意放缓了语调，温和的对徐闲说道：“要不，你去上面那块地里头的草拔了吧。”
顾家村坡多，所以顾家村的旱地基本上都是一层一层的，有些类似于梯田，却又和梯田不同。因为这边一层一层的地一般都很宽，是连成一片的。
就在有福带着周代埻来的这块旱地的上面，还有一块旱地是属于顾长庚家的。
看有福如此温和的和自己说话，徐闲心中顿时雀跃起来，当即点头说道：“好。”顿了顿，又提议道：“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吧，看谁先把地里的草锄完。”
上面那块地要比下面这一块小一些，但是有福这边是有福和周代埻两个人，周代埻再怎么不会干活，扯草应该是一学就会的。按照正常来说，两边应该是差不多的速度扯完。
“比赛？”听到徐闲的提议，周代埻来了兴致，说道：“可以啊，不过，我们是两个人，你一个人比不过的吧？要不，你再选一个人和你一起？”
徐闲连忙摇头，说道：“没事的大公子，上面那一块地比较小，就现在这样比刚刚好。”
周代埻看向有福，见有福点了头，才点头说道：“那行，你去吧，等你准备好了，就大喊一声，我和有福也好开始。”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有福要先教我一下。”
“好，我这就去。”徐闲开心的点头，拔腿就往上面那块地跑。
看一眼徐闲那显得有些‘欢快’过头的背影，莫凌云嘴角缀起一丝冷笑。他可没有错过，适才有福面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不过是下意识的补偿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却没发现，自己不自不觉间，居然和徐闲较起真来。
而有福，已经教起周代埻拔草的注意事项来，周代埻听得津津有味的，还伸手先扯了一棵草。
徐闲很快就跑到了上面的一块地，选了最靠边的一行桑树空隙站了，大声喊：“我到了。”
周代埻有些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看着有福，语带急切的说道：“妹妹快去站好位置，咱们这就准备开水。”
“嗯，好。”有福自然不会扫兴，当即点点头，通过桑树的间隙到走到另外一行去了。
“好啦，开始吧！”等有福站好之后，周代埻就朝着徐闲大声喊道。
“好，开始！”徐闲大声应了。
一听到徐闲的声音，周代埻和有福就迅速的蹲了下去，开始扯起土里的草来。
桑土不比庄稼地，庄稼地每年都要翻好几次的，可桑土却不会翻。加上摘桑叶的时候会在土里面走来走去的，所以桑土比较板结，这样的土里头生长的杂草扯起来，倒是颇为吃力。
一开始周代埻还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了手上有些火辣辣的疼，而且腰也弯得仿佛是要断了一般，腿也蹲得好像是有成千上万根针再刺着他一般的，又麻又疼了。
又过了一会儿，在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周代埻觉得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脚板也变得厚了很多，走路仿佛是踩在棉花上。
一不留神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惊得东宫卫士直接飞掠到他身边，想要劝阻他。不过，周代埻却推开了东宫卫士，强忍着腿上和手上的不适，继续扯着土里面的那些杂草。
有福到底是农家姑娘，平日里也经常干活，手脚还算麻利。拔草而已，自然是不在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