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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朱兴德啐了一口。
他这才发现自己几十年所追求的功名利禄，竟然是最肮脏不堪的浮云，如果不是自己心存私念，也不会中了万温纶的计谋，成了杀害关老大人的帮凶。
“你装什么清高？”当面被人顶撞，万温纶面子有些挂不住。
朱兴德深吸了两口气，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后才缓缓说道：“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今日便向你请辞！”
“不行！”万温纶拒绝，眼底隐隐浮现了杀意。
朱兴德骁勇善战，是难得的将帅之才，若是放走他，以后与自己为敌，那必然是最大的后患。
何况他追随自己身边多年，必然知道很多万家的秘密，他拍拍屁股走人，等同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朱兴德不慌不忙的亮出了底牌。他说，自己前来找万温纶对质的时候就做了安排，若然不幸丧生虎口，那么就有人将今日的秘密全部告诉自己入宫为嫔的女儿，要她在皇上面前讨个公道。
这话是十足十的要挟。
万温纶沉默了。
距离关老大人被害，已经事隔将近一年，就算要查明真相也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如万老将军所说，整件事万家都没有湿脚，别人想抓把柄也抓不住。
但是万温纶有自己的小九九。
通过这件事让他爹对自己刮目相看，一转头就捅出篓子，杀害关老大人的功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思来想去，万温纶做了妥协：“你要走，本将也不拦得你。但你要记住，杀害关老大人的事情，你才是元凶，若然扬开，你决计不会有好果子吃。”
朱兴德心里明白，万温纶说得是实情。这都怪他掉以轻心，中了万温纶的计谋。
第863章 朱家的命债（8）（）
就这样，朱兴德虽与万温纶闹得不欢而散，但是大家却有默契的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便是对关老大人之死三缄其口，大家都不再提及。
“老夫当日回到府邸，就遣散了奴婢，领着夫人隐居此处。”经此一役之后，朱兴德对于仕途心灰意冷，他只想远离朝野这块是非之地。
“六王爷，如今老夫已将当年的实情和盘托出，要如何处置发落，老夫绝不敢有半个不字。”朱兴德倏地站起身，而后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六王爷，求你饶得我家老爷一条性命吧！”朱夫人哀求道，“自打关老大人出事，我家老爷内心饱受折磨，终日寝食难安。每逢初一、十五与关老大人的生祭、死祭，我夫妇二人都斋戒沐浴，以此给关家上下祈福。希望老天能够庇佑关家后人平平安安！”
朱夫人没有夸大其辞。欠下一条命债，他们终日良心难安。他们诚心悔过，只是无法挽回。
“起来吧！”昭浩康伸手扶起了朱兴德，他叹息，“逝者已矣！何况当年错不在你，你也是受了万温纶蒙蔽。”
关老大人的死，如一把沉重的枷锁，扣在了朱家夫妇的心坎上，这是一笔永生都抹不去的良心债。
这比起让他深陷牢狱却不知悔改的结果来说，无疑是更好的。
何况，关老大人之死，朱兴德也只是无心之失。追根溯源，关老大人是死在了万家父子的阴谋诡计之下，是被千百年来朝野利益熏心的风气给害死。
朱兴德夫妇二人难以置信的望着昭浩康，有些欣喜，又难掩窘迫，情绪糅杂在一起，只能讪讪然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
“关老大人的死因，宫中的朱美人可知情？”昭浩康突然问道。
朱兴德面满羞愧：“老夫哪有颜面对女儿说出这桩事？当年老夫得悉真相，月儿已入宫被封了美人，偶有通信，也不敢提及这事。宫中险恶，她知道越多越容易出事。”
这是实话。
让朱皎月知道真相，会让她多一重危险。
想了想，昭浩康状似无心的又问了一句：“那关淑妃呢？她可知道这一层的真相？”
朱兴德有些诧异，但还是据实作答：“当年关老大人死得突然，朝野上下都只道是关老大人积郁成疾，不治身亡。关淑妃身居后宫，理应是不知道真相。”
“唔。”昭浩康深邃的眼神如星辰那般闪耀了一下，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六王爷，不知月儿逃走出宫，是否与关淑妃有关？”朱兴德问。
被万温纶算计后的朱兴德，有种草木皆兵的敏锐。昭浩康无端端提及朱皎月与关淑妃，他很自然的将两件事想到了一块儿。
“本王只是随口一问。”昭浩康敷衍。
整件事是否真跟关淑妃有关？恐怕目前只有逃出宫的朱皎月才知道真相。没捏实的证据，昭浩康不能信口胡说。何况，朱家夫妇远离朝野，也无谓在卷入骇浪中来。
“本王叨扰你夫妇一宿，如今天色已亮，咱们也该回府了。”昭浩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皱褶，面色平静。
第864章 绝不能扬开的丑闻（1）（）
虽是一夜未眠，慕大小姐与昭浩康二人上了马车后都没有倦色。
谁也没料到，朱兴德掩饰的秘密是牵连着关家。
如此一来，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昭浩康抢在前头开了口：“阖眼歇会吧！”
“唔！”慕大小姐肚里憋着话，但千头万绪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索性阖眼假寐，趁机梳理一团乱的思绪。
没想到这一阖眼，竟然真是沉沉睡了去。
马车一路驰骋，路途颠簸，她斜靠在昭浩康肩头睡得很踏实。
一觉醒来，慕大小姐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丁三娘站在床头望着自己。
“我怎么在这里？”慕大小姐眼神有些懵懂。
“是王爷抱了大小姐回房。”丁三娘抿嘴笑道。
睡得迷迷糊糊的慕大小姐也忘了计较这岔，心念稍清醒一些就忙问正事：“朱美人逃走，宫里有何风声呢？”
丁三娘也是连夜就打探了消息，所以慕大小姐一提，她立刻就接上了话：“传出的消息是朱美人惹怒龙颜，被打入冷宫，月琴殿一众奴婢都罚做了苦役。”
“唔。”慕大小姐恩哼了一声，心道：这么做倒也简单直接。
“皇后定是使了手段，整件事连万贵妃都不曾起疑。”丁三娘见慕大小姐若有所思，补充说了更详细的内情。
“万贵妃哪里是不曾起疑？她根本没心思理会这等闲事。”慕大小姐嗤道。
宫里就是一块凉薄的地头。
俗话说得好，人红是非多。
你讨了圣上欢喜，才会成为众矢之的；若是你惹了一身事非，众人唯恐避之不及。
朱皎月对万贵妃构不成威胁，她自然懒得去计较消息的真假。
而整件事，皇后必然也是请示过皇上，方才做的决定。
轻轻巧巧，不费吹灰之力就暂时揭过这页。
“大小姐，你昨日在宫里见了血案，三娘已吩咐墨莲给你煮了红枣水，一会儿多喝些压压惊。”比起宫里闹得天翻地覆，丁三娘更关心自家大小姐。
慕大小姐嘟嚷：“本小姐见得血案还少么？”
丁三娘却很坚持：“见得血案多了，就怕邪祟附体。大小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好吧！”慕大小姐妥协。
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红枣水，慕大小姐的精气神都畅通无阻。
“三娘，我想入宫去一趟。”慕大小姐搁下汤碗，无端端的冒了一句话。
“大小姐，昨夜里才折腾没睡，今儿不妨歇一歇。”丁三娘反对，“这么一来一回的奔波，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吃不消。”
没等慕大小姐反驳，墨莲却急匆匆来了，她一开口就让人吃惊：“大小姐，皇后娘娘有急召，派人来接你入宫，连马车都侯在王府门口了。”
慕大小姐莞尔，朝着丁三娘使了个“这下咱们也别争辩”的顽皮眼神，而后起身随着墨莲一道走了出去。
皇后这么急召她入宫是为了何事？以皇后的行事手法，如此大张旗鼓，如此迫不及待，断然不会为了朱皎月失踪的事。
莫非宫里又出了事？
第865章 绝不能扬开的丑闻（2）（）
入得坤凤宫的偏厅，那种乌云密布的沉闷之气顿时劈头盖面袭来。
偌大的偏厅里连个伺候茶水的婢女都没留下，皇后独自一人神色肃穆端坐于上方，眉宇间的疲态出卖了她的镇定。
“娘娘？”慕大小姐压下满腹疑惑，先照着规矩福身行礼。
“来，到本宫跟前来！”皇后朝着她招了招手，语气急迫。
慕大小姐依言上前。
皇后蓦地捉住了她的手。
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让慕大小姐有些不习惯，但她很清楚，这个举动并不是皇后发自肺腑的热络，而是内心的彷徨让皇后乱了方寸，所以才失态。
皇后的掌心全是凉意，甚至微微湿润，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上次本宫赐你的令牌可带在身上？”
不解皇后为何突然问及此事，慕大小姐还是决定如实作答：“娘娘委托大任，臣妾一日不敢忘，令牌一直贴身藏着。”
语毕，慕大小姐从袖口夹层里取出那块指甲盖大小的令牌摊放在掌心里。
皇后只扫了一眼，并没有接，溢出口的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看来本宫要行得一步险棋。”
顿了一下，皇后挺直了背脊，声音也抿出了威严：“你今儿出宫替本宫办件大事，去京师井字胡同巷子召集一支暗卫队，让他们入宫听候本宫安排。”
“娘娘，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调动暗卫队入宫可是冒险的事！”慕大小姐问。
朝中要臣暗地里培育自己的暗卫保护势力，古往今来皆有先例，这一切上至皇上、下至朝臣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培植暗卫势力并非是要谋反亦或者跟朝廷为敌，而是身居要职，腹背受敌，大臣们图个自保。
皇后为何要将暗中势力调入宫中？打破这一层平静的局面，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慕大小姐的话一针见血就说到了重点上。
皇后微微泛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她道：“你有如此敏锐的心思，又懂得替本宫考虑周全，不枉费本宫对你的信任！”
笑容稍纵即逝，皇后面色很快又沉了，她叹息：“本宫坐镇后宫二十余年，什么样的利害关系不曾见过？本宫决定走这步棋，也是迫于无奈。”
慕大小姐亮出的诚意感染了皇后，故而没等慕大小姐开口，皇后坦言了一切。
“还记得你上次提醒过本宫，本宫身边可能有奸细。”皇后的眼神很凌厉，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初本宫也只是心存怀疑，捏不实到底是谁背后捣鬼？如今宫里的流言蜚语作实了猜测。”
“匿藏在本宫身边的奸细不是旁人，而是本宫身边最亲密的五个人之一，她们都是本宫亲自从娘家带入宫的人。”皇后突然有些伤感，“你说，堂堂坤凤宫七八十号人，本宫还能信得过谁？”
后宫这块尔虞我诈的魔鬼地头，阴谋诡计并不可怕，最骇人、最残忍的事情是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
皇后很不幸就遭遇了这种背叛。
后宫之主的地位不能让她坐以待毙，故而她选择冒险将宫外的暗卫势力调入宫中，彻底铲除叛徒。
这是被逼到死胡同里的反击，可以想象皇后绝不会手下留情。
第866章 绝不能扬开的丑闻（3）（）
慕大小姐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流言蜚语将皇后逼到了这个份上？
“娘娘，是何人背后乱嚼舌根惹恼了你？”慕大小姐问得委婉。
皇后抬眼扫过慕大小姐，这一眼有三分狐疑，二分猜度还有五分意味深长。
慕大小姐心下一凛，暗想：莫非这件事还能跟自己亦或者是康王府有关？
“是为了元盈的事儿！”皇后揭开了谜底。
她声音低沉，透露出无尽的惆怅。尽管事情过去月余，但是痛失爱女，皇后悲恸的心情仍没有平复。
“元盈公主？”慕大小姐喃喃自语。
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心思却分外的活络。
昭元盈已死，她逃婚、离宫的事已经不能让人大做文章。
而皇后面对流言蜚语时候的方寸大乱，想来就只有一件事了。
当日昭浩康的亲兵王琨曾说过，昭元盈怀有三月身孕，身子已经显形，可怜腹中胎儿随着昭元盈一起夭亡。
胎死腹中，却在昭元盈的遗骸上留下了证据。
“说来元盈这孩儿真是命苦！”皇后情绪波动很厉害，她倏地红了眼眶，“都不知道这孩儿流落民间遭受了怎样的罪孽？她夭亡的时候腹中已有成形的骨肉。”
皇后的话印证了慕大小姐的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