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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不惧大小姐与人斗志，最怕就是宫里的妖精们太狠辣，杀人不眨眼。”丁三娘的忧虑在这一层。
自家大小姐的聪明才智是不输人，但阴谋诡计无孔不入，再聪明的人也难保不会阴沟里翻船。
慕大小姐装傻，不以为然的拉过丁三娘就跨出了门槛。
这趟入宫，主仆二人往西大门进去的，隔着不远就是紫云宫，慕大小姐特意停留，眺望了片刻，那头没见着一点动静。
“难道是真病了？”慕大小姐自言自语的咕哝。
“看来是真出了事。”丁三娘在旁附声。
“嗯，趁着这机会不惊动紫云宫的人是最好。”慕大小姐提起裙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绕过一条林荫小道，后面就是素心宫了。
诚如皇上所说，素心宫被众人视为宫中的不祥之地，方圆四周见不到多余的人影，三月天里虫鸣声是唯一的动静。
素心宫的门虚掩着，丁三娘轻轻叩了两声，而后推开。
“刘妃娘娘。”慕大小姐循着规矩很客套的打招呼。
“是你们来了？”刘含蕊眸光一亮，拖着手臂粗细的铁链，稀里哗啦的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刘妃娘娘识得咱们？”慕大小姐很惊讶。
刘含蕊却平静的答道：“本宫当然识得你们，上次世兰带来探过本宫。”
这一刻，刘含蕊的神志似乎很清醒，她问：“世兰呢？她今儿没随你们一道来？本宫有好些天没见着她了。”
提及哑婆子，慕大小姐的心就揪紧了，她喉咙发涩，不知道该不该告知刘含蕊真相。
“本宫知道了，定是世兰又偷偷带着五皇子出去玩，怕本宫责骂，躲起来不肯见本宫。”不等慕大小姐开口，刘含蕊自言自语的说。
一句话出卖了她，她的神志仍是糊涂的，时而好、时而坏，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
这样的人要想独立在后宫生存，无疑于痴人说梦。
慕大小姐心下一凛，更坚定了要完成她许给世兰的承诺——解救刘含蕊于素心宫中。
“刘妃娘娘，五皇子有世兰陪着，你以后都不需要担心了。”慕大小姐半真半假的哄她。
刘含蕊也跟着裂开嘴傻笑，乐呵呵的说：“本宫跟前就只有世兰是最放心的。”
话音落地，刘含蕊忽地变了面色，朝着慕大小姐推攘一把，喝道：“有人来了，你们快躲起来！”
慕大小姐与丁三娘不明就里，互相望了一眼，跟着两人朝着素心宫后院走了进去。
第945章 糊涂的明白人（2）（）
慕大小姐原本的想法很简单，她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进入到素心宫内院里去寻找秘道，但刚迈出两步，丁三娘就抓紧了慕大小姐的胳膊。
“大小姐，真有人来了！”丁三娘压低声音说，“咱们藏在帷幔后瞧瞧。”
慕大小姐点头，主仆二人猫低身子藏身于有些肮脏的帷幔之后。
来人的脚步声很轻柔，丁三娘在心里判断，来者应该是一个不懂武艺的女子。
如此一想，她心下的戒备就松了不少。
“怎么会是她呢？”来人的面目很快就曝露出来，慕大小姐躲在暗处里偷瞄了一眼，心下感到诧异。
“大小姐识得她？”丁三娘附耳问。
“是关淑妃身边另一个近身嬷嬷——玉枫。”慕大小姐答。
“紫云宫的人？她会不会不安好心？”丁三娘对紫云宫有了抵触情绪。
慕大小姐想了想才答：“刘妃娘娘如今囚禁在素心宫内，又是半癫的人儿，关淑妃需不着白费力气对付她。”
“嗯。”
素心宫四周很静，门口的动静很清晰传到了慕大小姐与丁三娘耳边，只听见刘含蕊的笑声：“你又来了，今儿给本宫送什么好吃的？”
听口气，玉枫不是第一次来，刘含蕊对她也没有敌意。
“刘妃娘娘，今儿给你准备了金丝烧卖、八宝兔丁。”玉枫一边说一边取出食物。
刘含蕊笑颜逐开：“金丝烧卖？本宫最爱吃了！”
说罢，也不用筷子，径直用手抓了一个烧卖放入嘴里，吃得狼吞虎咽。
“刘妃娘娘，你慢点吃，别噎着！”玉枫在旁边赶紧替刘含蕊顺气，一边又递了茶水给她。
看样子，玉枫对刘含蕊的关照是真心实意的。
“你怎么知道本宫爱吃金丝烧卖？”刘含蕊又抓了一个烧卖放入嘴里咀嚼，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是不是世兰偷偷告诉你的？”
玉枫苦笑：“是我家淑妃娘娘告诉奴婢的。”
“哦！”刘含蕊嗯哼一声，也不知忆没有忆起到底谁是关淑妃。
自打世兰死后，刘含蕊在素心宫的生活就是吃了上顿，下顿也不知有没有着落。
宫里的奴婢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知道被打入素心宫的妃嫔已经没有机会翻身，更何况刘含蕊还半痴半傻，更是不可能有人替她出头，所以奴婢们有恃无恐的将原本分配给素心宫的膳食落入自己腰包。
两盘食物，刘含蕊吃得风云残卷。
“你明儿还来不来？”刘含蕊望着光秃秃的圆盘，一双桃花眼蒙上了水气，她仰着头，可怜巴巴的问玉枫。
“来，奴婢明儿再带好吃的给娘娘！”玉枫对刘含蕊的态度很恭敬。
“那本宫等着你！”刘含蕊赶紧说。
玉枫一边收拾盘碟，一边对刘含蕊说：“刘妃娘娘答应奴婢的事儿可别忘了，不能对任何人说奴婢来过，否则被人发现了，奴婢就不能来了。”
刘含蕊紧张兮兮的朝着四周望了一眼，而后使劲点头保证：“本宫答应你了，绝不对任何人说。”
玉枫微微一笑，冲着刘含蕊说：“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明儿娘娘等着奴婢。”
第946章 糊涂的明白人（3）（）
待到玉枫的脚步声走远了，慕大小姐才与丁三娘走出来现身。
“娘娘，玉枫常给你送食物吗？”慕大小姐问。
“你们是何人？怎地会从本宫寝宫里走出来？”刘含蕊吃饱喝足，这会儿神志又开始犯糊涂，她半眯起桃花眼，眼神充满了戒备。
慕大小姐抚额，素来古灵精怪的她也被刘含蕊的行径整得哭笑不得。
想了想，慕大小姐编了个合理的理由：“刘妃娘娘，咱们是来陪你聊天解闷的。”
刘含蕊添饱了肚皮，心情愉悦，她根本不怀疑慕大小姐所言，笑眯眯的点头：“好，好，本宫在这里快闷坏了。”
“刘妃娘娘，刚才那人是谁？”慕大小姐随便起了个话头。
“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刘含蕊随口作答。她答应过玉枫要保守秘密，故而她说这话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假话。
慕大小姐毫不气馁的接着问：“听说前不久刘妃娘娘见着了柳惠妃？”
“是啊！惠妃妹妹回来了！”刘含蕊散漫的眼神倏地凝聚在一起，她的语速变得急切，“本宫亲眼瞧着她飘在半空中，很快就飞走了。”
“飞走了？”慕大小姐细声呢喃了一句。
“跟纸鹞（注：古代指风筝）一样的飞走了，不知飞去了哪里。”刘含蕊一脸认真的说。
“纸鹞？”慕大小姐瞬间醍醐灌顶的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一出简单的把戏，亏得后宫众人自诩精明，却被人玩弄股掌之间。
“大小姐，怎么了？”丁三娘瞧着自家大小姐脸上似笑非笑、似喜非喜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问。
“三娘，我总算明白柳惠妃冤魂现身的秘密了。”慕大小姐扩开嘴角的弧度，她笑出声。
那日皇上路过梅林，半空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身影，隐隐绰绰，夜色朦胧，一闪而过。
皇上身边一等一的护卫寻不到踪迹，最后只在树梢上发现了一个香囊。皇上睹物思人，认定是自己最爱的柳惠妃冤魂显灵。
冤魂是什么？众人都没真正见过。大伙想当然的将柳惠妃生前的模样联想起来，半空中出现的幻影口口相传就便变成了一具有形有肉的躯体。
乍然听上去算是合理，慕大小姐事后虽然怀疑，却也一直寻不着突破口，而今经刘含蕊一提，这才恍然大悟。
整件事是有人玩了一个小把戏，利用放纸鹞的原理将一套衣裳悬挂在半空中，靠着几根提前布置好的线就可以完全控制场面。
一拉一扯的功夫，半空中的“柳惠妃”就可以眨眼间从众人眼皮子下消失。
护卫发现的香囊，不消说就是预先被人摆上去的。
凭着皇上对柳惠妃的思念，他宁愿信以为真。
而后宫其他人出于对鬼神的敬畏，加上有皇上亲眼所见，谁也不敢胡乱怀疑。
随后只需要一把火烧掉将当日悬挂在半空的衣裳焚烧，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消灭得一干二净，整件事也大功告成。
想明白这一切，慕大小姐在心里感叹：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务必是个胆大心细的角色。
可惜世事无常，百密一疏，偏就是刘含蕊半痴半癫，她眼里所见就是内心所想，既不存有对鬼神的敬畏心，也没有复杂的情感作祟，这才侧面点醒了慕大小姐。
第947章 糊涂的明白人（4）（）
“娘娘，你才是深宫中的明白人啊！”慕大小姐捉住了刘含蕊的手，她感慨万千。
刘含蕊痴痴傻傻的望着她，不明就里：“什么叫明白人？”
“就是最最聪明的人！”慕大小姐高兴起来满嘴胡扯。
刘含蕊被逗笑了，她傻呵呵的跟着附和：“本宫是最最聪明的人。”
慕大小姐朝着丁三娘使了个眼神，意思趁着现在的功夫，让她四周寻找秘道的痕迹。
丁三娘意会。
“刘妃娘娘，平日都什么人常来啊？”
“本宫跟前不许什么人来！”
丁三娘愈发佩服自家大小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她一边偷笑，一边朝着后院走去。
整个素心宫的地盘不大，一眼就可以望穿。除了两间陈旧简陋的厢房之外，就只有后院一个小平坝，院子四周篱笆上因为常年没人打理，杂草丛生。
靠着最左边的角落有一口井。
丁三娘探了脑袋去细瞧，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她蹲下身子拾起一块石头，朝着水井里扔了下去。
“咚！”有些沉闷的回响，里面没有井水，应该是淤泥沉积。
丁三娘凭着声音判断，这口井最多只有五六米深，理应藏不住什么秘道。
绕着素心宫转了几圈，丁三娘都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最后只能作罢。
“娘娘，天色晚了，咱们也该走了。”慕大小姐向刘含蕊告辞。
刘含蕊突然冒了一句：“你若见到世兰，替本宫转告他，本宫不怪她了，本宫想她得紧。”
慕大小姐心中一酸：“娘娘，再忍耐一阵子，我一定设法救走你。”
刘含蕊没听懂，错愕的望着她。
出了宫门，丁三娘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大小姐，你说关淑妃到底是忠的，还是奸的？”
在紫云宫，慕大小姐差点丢了性命，丁三娘便认定关淑妃是奸的。
但今日玉枫对刘含蕊的照顾，丁三娘又瞧在眼里，她就感到糊涂了。
“忠奸难辨啊！”慕大小姐长叹一声。
她与丁三娘有着同样的疑惑，关淑妃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刘含蕊身在素心宫，全无利用价值，若关淑妃是奸的，何苦要干这吃力又不讨好的事儿？若关淑妃是忠的，那前面跟她有关的所有事又作何解释呢？
一句话，红墙之内，最难懂的就是人心！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每个人都竭力守住自己的防线。她们或许不害人，不等于不防人，谁也不会傻得明明白白摊出自己的底牌。
主仆两人各怀心思往回走，在王府大门撞见了昭浩康，他刚下马车。
“又入宫去了？”昭浩康很熟悉慕大小姐的性子，不等她答，他已径直问道：“可探到了秘道的蛛丝马迹。”
慕大小姐仰头，一脸正经的答道：“秘道的事儿没线索，但是有一件事王爷必然想知道真相。”
她是指柳惠妃冤魂现身的事。
昭浩康一时不明，他状似悠闲的问：“又有本王插得上手的地方？”
“是跟柳惠妃有关！”慕大小姐揭开了答案。
“母妃？”昭浩康倏然变了面色。
第948章 糊涂的明白人（5）（）
丁三娘知趣的回了院子，慕大小姐则随着昭浩康去了书房。
入得书房，慕大小姐先坐下，自顾斟了一杯热茶，她问：“王爷要来一杯么？”
昭浩康不答她，跟着落座在她对面，自行斟了一杯热茶紧紧握在掌心里，手背的青筋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