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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以你的眼力，这两个香囊的是否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慕大小姐并没有提及关于香囊的来历，她不想玲珑受到客观条件的影响，反而影响了她的判断。
玲珑当真也将两个香囊当作了普通绣品，她很随意的拿起，一左一右的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片刻功夫，玲珑发出惊呼：“大小姐，这，这可是稀世奇珍的绣品啊！”
慕大小姐不明其意。
“大小姐，你瞧，这鸳鸯的眼珠子活灵活现，就是用到了苏绣里的劈丝绣工。”玲珑用指尖点着给慕大小姐解释，她的语气急促，难掩激动，“刺绣之人的功夫显然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眼珠子的劈丝至少有一百二十八毛。”
第964章 内行里的门道（5）（）
关于刺绣里的门道，慕大小姐记得昨日里玲珑仔细说过，其一靠下苦功夫，其二就要看个人的天赋。
苏绣里的劈丝手法，如果没有天赋，数十年寒暑功夫的累积，最多也只能劈丝到六十四毛，而出自柳惠妃之手的香囊，竟然能劈丝到一百二十八毛，很显然她是天赋极高的。
“还瞧出了什么吗？”慕大小姐问。
玲珑对女红刺绣的功夫是相当醉心，这会儿见识到真正高手的绣品，她面泛红光，对慕大小姐的话充耳不闻。
她神色专注而认真，指尖反复在绣品上游走。
“玲珑，依照你昨日所说，凤尾竹的刺绣马马虎虎，很明显两者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了。”慕大小姐问得很轻巧。
“不！”玲珑扬起头，很笃定的说：“两个香囊虽说选的布质不同，亦不是同一个年份的绣品。但从针脚的细密程度、正反两面的工整以及刺绣后的光洁度来看，两者的绣功极为相近，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玲珑的话声线不高，却仿若平地炸响的惊雷。
若然玲珑所言属实，那么凭空而降的凤尾竹香囊就真是出自柳惠妃之手？
慕大小姐微微变了面色。
事情陡然急转，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
柳惠妃十八年前撒手人寰，这是朝野上下皆知的事。事隔十八年后，柳惠妃冤魂现身搅得宫中上下人心惶惶。
慕大小姐冷眼旁观，一直坚信整件事是有人背地里捣鬼。
故而她才想了这个法子，让玲珑从绣品上判断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但如今玲珑的说法却让整件事背道而驰了。
心念转动，慕大小姐心中很快判断出三种可能性：第一，玲珑看漏了眼，第二、柳惠妃死后刺绣，冤魂刺绣，第三、柳惠妃尚在人间。
当然这几种可能性都不是昭浩康一时半会能够接受的。
他的反应很直接，拍案而起，双目赤红：“胡说八道，小小婢女，胆敢妖言惑众？若再信口开河，本王定要你的脑袋。”
玲珑吓傻了，丢掉手里的两个香囊，她跪倒在地，不断的求饶：“王爷恕罪，奴婢不敢了。”
嘴里这么说，但玲珑根本不知是那句话惹恼了昭浩康。
“哼！”昭浩康面色铁青，一把抓起两个香囊，衣袖一甩、扬长而去。
慕大小姐从乱七八糟的心思中回过神来，她赶紧扶起玲珑起来，宽慰道：“不怪你，这是王爷自己心结难解。”
“大小姐，玲珑闯祸了。”玲珑性子糯怯，此时已被吓得面无血色。
“傻丫头！天大的事儿还有本小姐替你担着，你操什么心？”慕大小姐笑得灿烂。
玲珑强颜欢笑。
慕大小姐安慰了玲珑几句后也匆匆离开了慕府。
回到王府，她径直奔去了昭浩康的院子。
负责把门的太监义正言辞的拒绝：“慕王妃，王爷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打扰。”
语毕，太监压低尖细的嗓子，悄声说：“王爷打从一回来面色就很难看，慕王妃还是别进去给自己惹不痛快了。”
太监的话是出于好心。
他们近身伺候六王爷十几年，从未没见过这样狂风骤雨的场面。
第965章 内行里的门道（6）（）
“守着院子，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前来打扰。”慕大小姐嫣然一笑，语气如清风拂面的轻柔，“不管听见什么声响都别打扰，余下的事儿由我担着。”
“王妃？”小太监被吓得懵了，眼巴巴的望着慕大小姐推门而入。
屋里黑灯瞎火，昭浩康面朝窗户而立。此时暮色渐浓，让他的背影显得落寞，似黑暗中被定格的鬼魅，有一种让人觉得腐朽、沉闷的气息。
“出去！”昭浩康没有回身，简短直接的吐出两个字。
能够不顾自己的命令硬闯入内的，整个康王府上下除了那不知死活的女人还能有谁？
慕大小姐自顾落座，替自己斟了一杯热茶。
“本王让你出去！”昭浩康的胸腔里压抑着咆哮的愤怒。
“王爷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慕大小姐啜了一口热茶，声音平静，“有些事，藏着掖着，只能让它发酵，解决不了问题。何不坐下来咱们一起剥皮拆骨搞定它？”
昭浩康回转身，漆黑的眼珠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他语气冰冷：“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王爷幼年丧母，尝尽了世态冷暖。”慕大小姐搁下茶盏，亮晶晶的眸子与他对视，“柳惠妃红颜薄命、惨遭不幸，是王爷心中一直没解开的心结。不是么？”
昭浩康无言。
他以为这个女人自视甚高，没想到她却早窥破了他多年藏在心中的秘密。
没错，他一直为母妃的死而耿耿于怀。
当年，母妃在世，集后宫恩宠于一生，三千佳丽不敌母妃红颜一笑。那时候的昭浩康有一个让众人眼红的身份——皇上最爱的小儿子。
意外猝不及防，他尚且在懵懂之年，母妃却一夜间惨死，未曾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又遭孙婆子暗中落药毒害十几年。
外人只道六王爷体弱多病，是注定福薄的命。没人知道那十几年的日子，他羽翼未满，是如何咬紧牙关熬了过来？
多少个日夜，他在梦中见到母妃，那是这辈子唯一给过他保护的人。除此之外，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都活在了朝野的争权夺利，后宫的阴谋诡计之中。
他的世界是冰冷的，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这一切，纵使用千言万语去形容，旁人也无法完全理解他所经历的委屈，而今竟然被慕大小姐一语中的的揭穿了。
原本内心里固守的防线倏忽溃塌了，有个人不经意间早已闯入了他的内心世界。
“王爷，你忘了么？从击掌为盟的那天开始，咱们就被捆绑在了一起，生也好，死也好，命都给一块赌上了。”慕大小姐又说了一句。
这是慕大小姐理解的合作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话入得昭浩康耳中却完全变了味，他只感受到眼前艳若桃李的女人，是上天派来的救赎者。
他蹲下身子，如儿时在母妃身旁那样，伏在她的膝盖头，肩头耸动，他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了出来。
慕大小姐微微一笑，很安静地接纳了他此时的脆弱、他的委屈。
第966章 内行里的门道（7）（）
情绪宣泄之后，昭浩康也慢慢平静，他拨亮了烛火。
“王爷，今儿玲珑的话”慕大小姐起了个头，她仍想把事情刨根究底弄清楚。
谁知昭浩康却直接打断她：“若你不想害死那个小丫头，此话就休要再提。”
“王爷这话是何意？”
“要本王说个明白吗？”昭浩康神色冷漠，“这件事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是小丫头看走了眼，要么是母妃尚在人间。你让本王相信何种可能？传扬出去，朝野上下又会信谁？”
慕大小姐顿时无言以对。
玲珑只是慕府名不见经传的一名内堂妇人，凭着她的三言两语何以让众人信服？何况连慕大小姐自己也不敢肯定，玲珑的判断到底是不是属实？
柳惠妃虽已身亡，她在皇上心中是何等重要的地位？
昭浩康说得没错，此事稍有处理不慎，极有可能连累玲珑丢了性命。
片刻的沉吟，慕大小姐有些底气不足的问：“王爷，你当真没想过柳惠妃或许尚在人间吗？由头到尾，咱们所见到的都是一座衣冠冢，说不定”
“荒谬！”昭浩康阻止慕大小姐继续胡说八道，“母妃若然在世，她为何避而不见本王？”
慕大小姐听罢也暗笑自己异想天开。
后宫之地不过方寸之间，柳惠妃十八年来匿藏于何处？若然那个芳华绝代、温婉可人的佳人尚在人间，怎会由着宫中妖精们欺负自己的儿子？天下间的母亲哪有不疼惜自己子女？
“的确是本小姐胡思乱想。”慕大小姐难得嘴里服软。
昭浩康微微勾起了嘴唇，他望着她：“你也是好奇心太甚了。”
“是么？王爷可别想瞪鼻子上脸！”慕大小姐嘟起了红唇表达自己的不满。
昭浩康就笑了出声。
他笑得很张狂，似要将胸腔里浑浊的气儿排得一干二净。
笑声肆掠，一发不可收拾。
门外把守的小太监们顿时呆住了，心想：慕王妃果真得宠，六王爷如此暴跳如雷，一个时辰不到就被王妃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刚才还提心吊胆的太监们各自松了一口气。
康王府霎时间雨过天晴。
当然柳惠妃这件事也就暂时被揭过去了，慕大小姐彻底将心思给转移，她开始跟泰青鸢生病的事较真上了。
第二日，慕大小姐起了个大早，急匆匆就去了坤凤宫。
皇后刚跟丁岚宜交代完内务事，这会儿得闲，也就留了慕大小姐陪着说话。
“娘娘，青鸢公主回去也有两日了，一路上情况如何？”兜了几句场面话，慕大小姐切入正题。
皇后说：“那丫头的病也真是奇怪，来得快也去得快，本宫听说一路回程都平平安安，情况大有好转。”
泰青鸢人虽然走了，但是皇后却不安心，暗中派人一路打探着情况。
说话间，慕大小姐很留意皇后的面色。
皇后并没有惹人生疑的举动，她眉宇间有疑色，也有种如释重负的窃喜。
如此，慕大小姐对皇后的怀疑就淡了很多，她压低声音说了一半试探的话：“娘娘，臣妾怀疑青鸢公主的病并不是寻常的风疹。”
第967章 内行里的门道（8）（）
皇后听得不明就里，但眸光里却明明白白浮现了警惕，她拉长了音调：“这话是个什么理儿？”
“臣妾也是妄自大胆猜测，青鸢公主兴许一开始的病症就不是风疹，而张御医误以为是风疹，以治风疹的法子医治，自然没法药到病除。”
皇后虽说不懂医理，但后宫沉浮二十几年，她对这些门道是很敏锐的，慕大小姐话音落地，她就捕捉出了阴谋的味道。
皇后半眯眼眸，里面燃烧着怒火：“你是说有人摆了御医房一道儿？”
“臣妾纯粹就是猜测。”
皇后绷直了唇线，她拔高音量吩咐：“丁嬷嬷，立马去将许修平与张游富都给本宫叫来！”
一顿饭的功夫，两个御医就紧张兮兮的出现在皇后跟前。
“泰青鸢那丫头到底患的是什么病？”皇后冲着二人问道。
张游富不明皇后怎么翻起了旧账，他禁不住满头大汗：“回禀娘娘，是风疹！”
“风疹？”皇后挑眉，继而声音更阴冷了，“会不会表里看着像风疹，内里藏着其他毛病？”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游富与许修平都惊得面色大变。
他们都是懂得医理的人，皇后这话一入耳朵，再结合泰青鸢的病情来看，他们心中霍地明朗了：这个可能性很大。
“臣等糊涂，臣等理应按照会诊的法子先确诊青鸢公主的病症，再行。”许修平结结巴巴的说。
御医房的御医各有所长的领域，以许修平为首，他是擅长妇科的，而张游富更擅长皮肤疾病。他们各自守着自己的领域，很少去钻研其他的医术。
“唉。”皇后长叹，“若是太生尚在，御医房也不会犯这样肤浅的错。”
许修平闻言面色惨白。
皇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立马转了口风：“罢了，这事已经过去了，若是以后有人追究起来，口说无凭，你们只需要一口咬死了泰青鸢就是水土不服，患了厉害的风疹。”
“是！”许修平和张游富都赶紧答道。
“退下吧！”皇后随之将二人屏退了。
慕大小姐心中有些疑问，但是见皇后面色不善，她哑忍着没开口。
“本宫也乏了，你且先回去吧。”果然，皇后很快就冲着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