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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浩康冷冷的反问：“是吗？”
张嬷嬷接腔了，却不是回答，而是一句诘问：“王妃，昨日里日落时分，还记得你对奴婢说的话吗？”
万茜茜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这一瞬间她被内疚折磨得几乎要脱口而出讲出真相。
内堂的气氛顿时有些诡秘，众人都不知这主仆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片刻后，两滴浑浊的眼泪从张嬷嬷眼眶里流了出来，她自言自语：“是奴婢，是奴婢做的，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啊！”
声音是悲凉的，是哀莫与心死的味道。
万茜茜怔怔的望着张嬷嬷，不明为何她突然间就自愿扛下这条死罪。
而全场最冷静的要数万贵妃了，她说：“既然这婆子认罪，那就该受罚。”
万茜茜回过神望着自己的姑母，这一眼多是哀求，她希望姑母能保住张嬷嬷一命。
万贵妃很凛冽的给了她一眼警告，跟着说：“茜儿，这婆子是你的人，她闯了祸，就由你亲自解决吧！”
万茜茜震惊不已，姑母是要让自己亲自动手杀了张嬷嬷啊！
她踌躇着，想张嘴求情又没有勇气。
而万贵妃的面色却越来越不耐烦，她厉声催促：“你还不动手？难道要本宫教你不成？”
这一嗓子吓走了万茜茜的善念，她心里很明白：所谓圣药是从姑母手上流出的，姑母务必要亲眼见到这事妥善解决才会安心。
换言之，张嬷嬷今日难逃一死。
万茜茜狠下心肠，拔下了头上绾着发髻的发簪。
今晨她换了奴婢打扮，这根发簪不是翡翠簪、不是珊瑚簪，而是实打实的铁簪，坚硬十足，足以致命。
第1011章 主子与奴婢（6）（）
张嬷嬷望着手执发簪的万茜茜一步步紧逼，她反倒平静得不像话。
“主子啊，这次奴婢替你填了命，下次你又靠谁呢？”张嬷嬷一字一顿的反问。
张嬷嬷的眼神充满了悲悯，她料准万茜茜迟早会成为万贵妃手上的牺牲品。
这话清清楚楚的落入了万贵妃耳中，她怒喝：“口没遮拦的奴才，临死还妄图拖主子下水？”
万贵妃的喝叱，张嬷嬷的言语，对于万茜茜来说都只是过耳的浮云，俨然她的三魂七魄都早已不属于自己。
“别怪我！”万茜茜挺直腰板站在张嬷嬷跟前，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右手高举的发簪对准了张嬷嬷的颈窝子，狠狠扎了下去。
张嬷嬷没躲没闪，她裂开嘴角发出霍霍的笑声：“主子，你说过将来有你万茜茜的富贵，就有我张嬷嬷的荣华。这话在阳间实现不了，到了阴间奴婢也会牢记的。”
生命的尽头，张嬷嬷下了一个诅咒，阳间欠下的债，到阴间也要偿还，因果报应，万茜茜绝不会有好下场。
“啊！”万茜茜的思绪这才慢慢属于自己，她吓傻，猛一下将半截没入血肉的发簪抽了出来，她想救张嬷嬷，但却见到血喷涌着往外冒，溅在她的脸颊、手背，四处都是，她吓得发出尖叫声。
而张嬷嬷也随之倒地。
张嬷嬷的死状很恐怖，双眼圆睁，一看就是死不瞑目。最诡异的是张嬷嬷的嘴角弯出了一抹笑意，似嘲弄，又似欣慰。
这样的场景，饶是万贵妃久经沙场也不觉有些寒栗。当然面上她没表现出来，只是清了清嗓子对众人吩咐：“既然这婆子已死了，那赶紧抬下去。”
张嬷嬷的遗体被抬走了，万茜茜仍呆滞的望着。
“茜儿！”万贵妃声音凌厉，让万茜茜倏地回神。
“姑母？”万茜茜望着万贵妃，不知所措。
“整件事因这挑唆的婆子而起，如今她落了惩罚，算是了结。”万贵妃这话是冲着昭浩康说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浩康，你贵为皇子，岂能因为一个低贱婆子的挑唆就要休妻的道理？如今误会解除了，你与茜儿也该和好如初。”
昭浩康望着万贵妃淡淡的扩开嘴角，似默认了她的说法。
万贵妃当即就盖棺定论：“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回宫给皇上复命。”
说罢，万贵妃领着一干人等匆匆而走了。
万贵妃嫌晦气，尤其是张嬷嬷死前的那个表情，让她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当然这点不愉快只是芝麻小事，没影响整件事办成后万贵妃愉悦的心情。
在回宫的马车上，万贵妃对心腹万兰芝说：“早知道病猫子这么容易解决，也需不着本宫亲自走这一趟。”
万兰芝却答非所问：“娘娘，奴婢看茜茜小姐好似吓得不轻。”
“没用的东西！”万贵妃笑意凝固了。
“娘娘，奴婢不解，为何偏要让茜茜小姐动手杀张嬷嬷呢？她毕竟是千金小姐出身，这种事只怕会在心里留下疙瘩。”万兰芝心中存有疑惑。
主子的个性万兰芝很了解，事情被揭穿了，总是要有人牺牲的。张嬷嬷之死，万兰芝并不意外，但疑惑为何主子要让万茜茜亲自动手？
第1012章 主子与奴婢（7）（）
万贵妃笑了，笑得很是轻蔑：“要用一把利器，首先要打磨好它！”
这便是万贵妃的用意。
她将万茜茜当作对付康王府的武器，但是这丫头阅历太浅，放在万贵妃眼中就显得稚嫩，用得不顺手。
奴婢伺候主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做奴婢的，随时都该为主子牺牲。
同情奴婢，那是不该有的妇人之仁。
万贵妃要教会万茜茜这个道理，故而她让万茜茜亲手手刃张嬷嬷。
万兰芝心中愈发感到悲凉和恐惧，她勉强应道：“原来是这么个理儿。”
万贵妃嘴角噙着的笑意充满了得色，累了一场她也疲倦了，身子往后靠了靠，开始阖眼打盹。
这边厢万贵妃是解决了麻烦事，心满意足的回宫去，而万茜茜却没从整场变故中回过神来。
张嬷嬷的遗体被抬走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昭浩康一个人坐定身子没动。
“王爷？臣妾当真是冤枉的！”万茜茜心存了一丝幻想，她还妄图能获得昭浩康的信任。
昭浩康勾起嘴角，笑得有得有些邪气：“本王信不信有什么所谓呢？张嬷嬷已经替你填了一条命。”
万茜茜僵住，她回忆起张嬷嬷临死前说过的那句话——“主子啊，这次奴婢替你填了命，下次你又靠谁呢？”
“不，王爷，你要信臣妾！”万茜茜自欺欺人。
“既然有贵妃娘娘替你求情，这次逐你出府的事情就暂且作罢！”昭浩康声线没有起伏，“纵然是做奴婢的犯错，你当主子也有责任，本王今儿就小惩大诫罚你闭门静思三日。”
“在这里？”万茜茜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
“怎么？怕了？”昭浩康凑近了一些，眸色里盈满了邪恶的光泽。
张嬷嬷就是在这间房里被万茜茜杀死的。
这是梦魇！她挥之不去！
“不，不！”万茜茜欲想个理由替自己求情，但昭浩康已经起身离开了。
亲兵在房门外落了锁，又将整个院子团团把守，万茜茜求救无门。
这一场喧闹持续了三、四个时辰，待到一切都平静后，已经是将近申时（注：古代指午后三点），慕大小姐刚刚从美梦中醒来。
“饿死了！”一起身，慕大小姐就嚷嚷，“墨莲，弄些午后小点，再冲壶好茶送来。”
墨莲早有准备，慕大小姐话音落地，茶点和茶水就送了进来。
慕大小姐拣了个茶点往嘴里送，刚咬了个新月状，就听到丁三娘说：“大小姐，万茜茜院子里出了事。”
慕大小姐不以为然，随口就答：“她自找的作死，不出事才怪！”
“她到是平安无事，张嬷嬷成了替死鬼。”丁三娘说了经过，“你熟睡的这段时辰里，万贵妃来了王府，六王爷跟着也去了，随后就见到张嬷嬷的尸首被人抬出来给扔去了乱葬岗。”
“主子犯错，奴婢遭殃，这算什么道理？”慕大小姐并不可怜张嬷嬷，只是不满始作俑者仗着权势为所欲为，“主子的命矜贵，奴婢的命就该死么？”
第1013章 主子与奴婢（8）（）
“朝野里的人情冷暖，你岂会不知？”昭浩康估摸着时辰，预计慕大小姐差不多该起身才过来。
丁三娘找了个借词，知趣的退下。
昭浩康落座，陪着慕大小姐一起品茶、用茶点。
他当作闲聊，将整件事的经过清清楚楚给慕大小姐都讲了一遍。
“万茜茜倒真是够狼心狗肺的。”慕大小姐眨巴眼睛说，“本小姐今晚就假扮张嬷嬷的冤魂去吓唬她。”
面对童心未眠的慕大小姐，昭浩康失笑：“不需你大小姐出马，本王已将万茜茜困在事发的厢房里，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原来王爷也藏着一肚子坏水。”慕大小姐笑吟吟的调侃。
昭浩康不否认，只说：“这便是物以类聚！本王与你相处得久，跟你学了些折腾人的皮毛功夫。”
“这顶高帽子本小姐可不要！”慕大小姐皱起鼻梁。
两人就这样互相打趣着。
跟以前斗嘴差不多，昭浩康并不能在口舌上占上风，但心境不同了，慕大小姐的妙语连珠排解了他心中的郁结。
到最后，昭浩康大笑出声，笑得慕大小姐摸不着头脑。
隔日，慕大小姐一早就被迫起身了。
因为万贵妃闹出的大动静惊动了皇后，皇后派人来传召慕大小姐立马入宫。
突如其来的传召，慕大小姐并不意外。心想：也该入宫去跟妖精们周旋一番了。
梳洗打扮后，慕大小姐便入了宫去。
很凑巧的是在坤凤宫门口遇见了关淑妃。她身边跟着自己的两个心腹嬷嬷——玉枫、玉桂二人。
“臣妾问淑妃娘娘安好！”慕大小姐循着规矩先请安。
关淑妃勉强扯动嘴角冲着慕大小姐笑了笑。
“康王妃请见谅，我家主子这几日大病初愈，提不起精神。”玉桂出声算作是圆场。
“那臣妾改日再拜访淑妃娘娘。”慕大小姐顺着话往下接。
关淑妃点点头，一句话也没多说，径直离开了。
慕大小姐藏着狐疑，但是因为赶着去见皇后，她并没多想。
皇后开门见山的问：“听说万燕珺又兴风作浪？康王府没受到波及吧？”
万茜茜闹出的事儿，皇后的密探早已汇报了七七八八，只是于个中的细节以及康王府各人的态度不甚明朗，她希望从慕大小姐口中得到证实。
聪颖如慕大小姐当然揣摩出了皇后的用意，她拣了些皇后爱听的重点给她说一遍。
听罢，皇后果真是喜上眉梢，她讽刺道：“那万燕珺还自以为干了件聪明事，归根结底，就是万家一家子笼里鸡作反，死的都是自己人。”
皇后这话慕大小姐到很赞同。
万贵妃的做法当真是杀鸡取卵。
对于皇后来说，敌人自乱阵脚那便是好事，万贵妃走上歧途，她乐见其成，不想多说。
“娘娘，刚才臣妾来时撞见了关淑妃，她前来是有事吗？”慕大小姐状似无心的问起。
皇后对慕大小姐没设防，话顺着唇边就说了出来：“她来是向本宫请求，希望出宫静休一段日子。”
“出宫静休？”慕大小姐心中咯噔一下。
第1014章 放弃战场？（1）（）
关淑妃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能在东西两宫的恶斗中给自己留出一条夹缝，且平平稳稳生存二十几年，关淑妃的修为深不可测。
而如今正值储君人选的关键时期，她为何要轻易放弃战场？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面上不露声色，但是慕大小姐的心思已经前后左右转了一圈，稍顿一下，她问：“娘娘，你可答应了关淑妃的请求？”
皇后摇头，声音里透露出几许寒意：“她在本宫眼前生活了二十几年，一直以来相安无事，本宫何必多此一举，徒生变故呢？”
身为正宫主子，皇后时刻保持着居安思危的心理。
关家虽然家道中落，但并不代表关淑妃就构不成威胁，所谓斩草未除根，春风吹又生。
关淑妃主动请求出宫，必然是有所图谋的，至于图谋什么？宫外的世界鞭长莫及，皇后不想分心思，故而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最近风调雨顺，何事让妹妹生了出宫静休的心思？”皇后问关淑妃，问得话中有话。
关淑妃想必也是早已想好了措辞，她答曰：“臣妾醉心礼佛，这些年来一直心绪安宁，不曾想最近大病一场，病中疏于懈怠，近来时常被梦魇缠绕，必定是佛祖怪责臣妾不够心诚。”
皇后淡淡的说：“妹妹礼佛的一片诚心可昭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