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怎会不习惯跟我同榻共枕?”十三不服气道,“都睡这么久了,还不习惯?而且你什么时候把我踢下榻过了?”
想了想,顾长生突然失笑,“是啊,从认识你开始,我们就一直睡在一起。”
救起十三后,在赶回浮生偷欢坊途中,两人自然同住同食。回到坊中,高欢唐明媚她们救治十三后,为方便照顾十三,两人仍是同卧一室。到季家庄时,两人谎称兄弟,自是同居一室。杀了季沧浪后,两人返京,幕天席地,依然同睡同住。算来近半年时间,竟没有一天没有同睡。
旅途劳顿加上身体虚弱,十三很快安然入睡。睡姿一如既往,头靠在顾长生胸际,手足将他牢牢缠住。
在少年低低细细的鼻息中,顾长生却睁着眼,完全睡不着。
长长吐出一口气,轻挪开十三的手足,顾长生悄无声息的起了身。
月光自窗口洒进来,视线所到之处,都是一个影子:冷漠的,微笑的,倔强的,温柔的,残酷的,伤心的……
环视着屋子,顾长生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与疲惫:这里,他拥有了最深刻的记忆,最深爱的人,和如今,最伤痛的结局……
不该回到这里的,当母亲已经去世,当一切已经结束,再回到这记载了一切的地方,不过是徒劳伤情而已。
眼睛开始痛了……
一咬牙,他抓起佩剑,走到屋外。
痴绝出鞘,顾长生人随剑走,刹那间,剑光漫天。
剑举半空,闪电般劈下,回旋横削,一切若行云流水,千变化万尽寓其中,全无半丝斧凿痕迹。
狂热的舞动手中剑,将心中的伤痛、怨恨、不甘、和,思念,一应发泄出来。
是的,他思念,思念那个欺骗背叛舍弃他的人!
这些年里,他一直在思念!
思念那个可以温柔可以冷酷可以绝情可以伤心的任性自私残酷的人!
剑啸声让酣眠中的十三惊醒,醒来时枕畔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体温与味道——那人去了哪里?
起身,走出屋门。
月下,他看到那人正在舞剑。
结合着多日来那人所传授的心诀,他如痴如醉的看着:
剑指夜空,那人腾空而起,凌空劈下一剑,“轰”的一声,地上出现一道长长深深的裂缝。
剑法如其人,这男子,当真如阳似火!
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看到的是一个细心的温和男子,他以为那如烈火一般激烈的顾长生已经死了,他以为那不顾一切跳下悬崖摘花的多情青年已经消散在风中,他以为那提剑带血冲入礼堂的愤怒男子已经湮灭在时间中,他以为磨难已经把那人的锐气尽磨、光华尽折,没想到,那如阳似火的男子仍存在,仍不死!——他只是,把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不让人碰触。
空气的波动让顾长生惊觉有人,扭头便看到十三。
“醒了?”收剑回鞘,他释出笑容,“天冷,回房继续睡吧。”
十三有些失望的看到,转瞬间,那个温和的顾长生又回来了。
奔到那人身边,伸出手臂,狠狠拥住他,整个头贴在那人温暖的胸膛上,冰冷的肌体接触到火热的躯体,隐约闻到那人身上好闻的味道,让十三从身体暖到心里。
抚着他的发,那人轻道,“你回房继续睡,我要出去走走。”
“怎么了?”
那人的脸上是浅浅淡淡的笑容,低低沉沉的道,“心烦,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我和你一起去。”
“不。”
十三微挑一下眉,嘴唇抿出坚硬的线条,“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以为那人会如以往般再次妥协,谁知道,那人却后退一步,伸手拉开他的双臂,带着些微歉意却坚定的说道,“我想独自静静。”
十三的眉头微皱,强硬道,“我就要和你一起去。”
那人只是笑,“去睡吧。穿得那么少,胡闹什么?”
捉住那人的手臂,定定看着他,十三低低问,“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推开十三,那人依然笑,“凭你能力,自保不难。就算有什么事发生,你弹出信号,我自会赶回。我不会走太远。”
“……”清亮的眼眸深深看着他,半晌,慢慢垂下眼帘,又过半晌,十三抬头凝视着那人,轻轻一笑道,“那,记得早些回来。”
那一刻,十三眸中莹光流动,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竟显得绝美,那人一愣,突然间竟有些不敢直视。转过头,躲开了少年亮得剌人的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十三认真的一字一字说道,“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好。”
转身的时候,那人的眼睛停留在十三脸上,却没有说话,然后,抽离了目光,掉头就走。
静静看着那人消失在视线中,突然之间,十三有些明白谁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了……
“你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那人曾说过的一句话蓦然跳上心头。
清明那天,他们都喝了些酒,微醺之际,那人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住他,却突然笑了,“无论怎样易容,双眼间的距离绝不会改变,也无法改变——这是我一位精于易容的朋友说的。他所说的,可是真的?”
“……应该是吧。”
轻柔的手指抚过他的额,他的鼻,他的唇,他的颔,最后,停留在他的眼上,细细端详着他,那人轻轻问道,“你眼睛的形状,是经过了易容,还是本就如此?”
“天生如此。”易容之时,母亲说:若把眼睛的形状改变,她的确可以做到。但若如此,整张脸势必会显得生硬,反让心细的人发现破绽。想到鲜少有人会细致到留意他眼睛的形状,所以她没有刻意改变他的眼睛。
“……”得到答案后,那人没再说话,只是深深望住他的眼睛,目光幽远而绵长,却没有焦点,似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人。
那时看到那人的神色,少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只好索性全不理会,追问道,“我的眼睛,有什么不对?”
“……你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那时候,那人是这样说的。说的时候,眼神迷离,语调悠悠,仿若在轻叹,又仿佛在回想着什么往事……
……你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自己的眼睛,很像一个人么?
像谁?
轻轻的叹息,十三低头无语。
用力的闭上眼,再慢慢睁开。
十三想,他真的明白谁会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了……
第八章
漫无目的的走着,当顾长生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已经行至如意岭。
景色依旧,而此刻的心境却已不可同日而语。
七年前,也是这个地方,一道宏亮的马嘶从天际传来,然后,那人出现,飞扬的神采和冰亮的眼,就那么轻易将他掳获……
往事历历在目,而如今,那人,却身在何方?
顾长生的脸上泛起苦涩的微笑:世间有句话叫做天雷勾动地火,自己和那人,就是如此一触即发,从此不可收拾。
相爱的那些时候,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人,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那个人。当那人伏在自己怀中时,便像拥有了世界般的满足。常常抚着那人的发,微微笑着,傻傻期待能够与他携手终老……
也曾自问过:怎么会有那么深厚的感情?爱情为何能这般莫名其妙的就发生?
但,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心。心动了,情生了,那情丝如一根细线,牢牢缚在心上,百折千缠,挣也挣不脱,斩也斩不断。
和明媚的两年时光,抵不过与那人相处十日。只那十天,甘愿为他抛妻弃亲,不顾一切。
而那人,那让自己比爱谁都还要深爱、那比任何人都让自己动心的那人,就那么决然的放手舍弃自己。而自己,却因为纠缠在心中的思念,无法如当日所言般对他下手。
——是的,这些年里,自己一直在思念。
即使他欺骗自己背叛自己伤害自己舍弃自己,仍然思念,仍然牵挂。
真的,离开的那一日,心中便破了一个很大的洞,那洞中,始终只有一个人,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将他填平、埋没……
缓步行于如意岭上,漫不经心的走动中,顾长生来到明月溪畔。
溪水潺潺,奔流向前。
时光,岂非正如这前奔的流水一般,从无后退的可能?
如果,时光倒退,一切能够重来,那自己的选择,可会不同?
一声水响,平静的溪面,出现了一个人。
成串的水珠沿着那人清冷的眼、挺直的鼻、坚毅的下颔不断滑落……
一见那人,顾长生如遭雷击,三魂六魄似全然不能守舍,缕缕飘荡在空中,层层包绕着那个让他梦魂牵萦的人。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上只反复狂乱的念着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叫做上官清明!
那人惊觉有人,霍地抬起头来,与他,四目交接……
静静的凝视着对方,他们,只有几步之远,只有一条小溪隔着,却像,离了万水千山似的,遥不可及……
顾长生怔怔的看着那人,就是这个人,夺去了他所有的魂、所有的魄,侵占了他所有的思想、所有的爱恨,让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哀他的伤他的怨他的恨,统统因他而起。多少个不眠之夜,想他想到心碎了一般的痛,有时候甚至会想:那时他为何不干脆杀了自己?这样,自己就不必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苦痛,那种漫无边际的寂寞,那种相思断肠的折磨……
春天是迷魂的季节。
痴痴看着那人,着了魔似的,顾长生听到自己如当年一般问道,“三月天,这溪里的水,仍是彻骨的冷,就这么泡在水里,你也不怕着凉?”
那人牢牢凝住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却轻轻说道,“想下来,就下来了。谁管它冷不冷?”
“……”
缓缓的,那人的面容清晰得就像在眼前,耳际也传来那人的轻笑,“还说我?你,不也一样?”
顾长生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水中。冰冷的溪水已漫过腰际,袍摆在水中飘动着。
月下,流光溢彩的溪水美丽得像个梦似,一碰,即碎。
溪水是冰冷的,一颗心却是火热的——心在喧哗着,心在鼓噪着,心在奔腾着!
失控了!
又失控了!
——从遇上他一开始,就,一、切、失、控!
顾长生苦笑:看,就算一切重来,而自己,依然会一如从前,绝无改变。
顾长生突然猛的朝那人扑去,一把将那人抱住,猝不及防的那人一个趔趄,带着他一齐倒入溪水中。
挣开了顾长生,那人自水中跃至岸上,挥去面上水珠,一抬头,却迎上了顾长生的双眸,那双眸中,有着如火似炎的热意……
“你……”
想说的话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只看着那双眼睛,那人便什么也说不出来——心,跳动得几欲炸开。思绪,是一片混乱。
不知道是谁先张开了手臂,他们紧紧的拥抱着。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了掠夺,彼此狠狠的亲吻着。
拥抱!
亲吻!
亲吻!
拥抱!
直至都透不过气来,才略略放开。深深凝视近到鼻息可闻的对方良久,唇又凑近,再度纠缠住。
手指皆在对方身上狠狠游移,生怕一放开,双双皆化为幻象,转瞬即消散在风中。
先做了再说!
先做了再说!!
先做了再说!!!
纠缠的身体就像纠缠的水草一般,丝丝绕绕,缠缠绵绵,难舍难分。
这一刻里,往昔恩怨消失了,怨怼愤恨化去了,梗在他们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对方,跟自己做着最原始最快活最渴望的事!
先做了再说!
先做了再说!!
先做了再说!!!
良久良久过后,一切方静了下来,却仍是牢牢的抱着,不愿放开。
“为什么,你不杀了我?当日你说过‘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定要报复’……”
是上官清明,先打破了静寂。
顾长生不答反问,“当我说这句话时,你为什么不下手杀了我?又为什么不趁着除蛊之际杀了我,永绝后患?”
上官幽幽长叹,“我也想啊,可是,舍不得,终是下不了手……”
上官清明的声音极低,几难听清。这句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对顾长生说的,还是在轻轻自语。
但顾长生终是听到了,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他干涩的问道,“……那又是为什么,废我武功之时,你用的是除蛊手法?”
上官清明喟然一叹,“当日你那般恨这天长地久,我自是只有替你解了。却又怕,除蛊之后,你我再不能同生共死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