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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清明喟然一叹,“当日你那般恨这天长地久,我自是只有替你解了。却又怕,除蛊之后,你我再不能同生共死了……所以,又犹豫了……在以除蛊手法废了你六脉功力,挣扎了许久后,我终是在任脉与冲脉上留了手脚……”
当年明教圣女,最终虽能与爱郎携手相依,却经历无数波折磨难。为能与爱郎至死相伴,她研制了天长地久。
苦笑慢慢在上官清明脸上漾开:从来,轰轰烈烈的背后,必然有着挣扎与险阻、矛盾与伤害。之所以会有生死相许的天长地久出现,其实只是因为在害怕——害怕命运那只看不见的、强有力的、无所不能的翻云覆雨手,将他们分开。更害怕人心善变,一切幻灭,终落至支离破碎,曲终,人散……
而自己,亦如当年的圣女一般,对爱侣种下此毒此蛊……
不自觉的轻轻吻去上官笑容中的苦涩,顾长生轻轻问道,“怎么到了这里来?”
上官清明幽幽道,“想你,所以就来了……这些年里,我常常到这里……”
“你……想我?”
“是,我想你,一直想。”
“……”
唇际再度浮现苦涩,上官清明惨淡一笑,“你不相信?”顿了顿,又笑了,带些自嘲,“是啊,对我这种伤害你欺骗你背弃你的人所说的话,你不相信,也是应该的。”
“……”
深深凝望住顾长生,清亮的眼睛定定的,半晌,方慢慢垂了下去,上官轻轻道,“伤害你欺骗你背弃你诚然不假,但我对你的心,却是真的。”——爱他这一点,从来不假。
“……”
紧紧握住顾长生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官清明慢慢的,一字一字说道,“长生……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恳求的眼直视着他,而他,却无法回答。
他的沉默让上官清明的心像是撕裂般的痛,紧紧抓住顾长生的手,上官清明有些绝望的唤他,“——长生!?”
“……”顾长生没有立即回答,半晌才无声的透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现在告诉我重新开始?为什么之前从不找我?”
上官长长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怕。这些年里,我一直知道你的行踪,却从不敢来找你——我怕面对你。”不怕面对他的怨他的怒他的恨,只怕在他的眼中看到漠然看到风轻云淡看到全然忘怀——怕啊,怕在自己仍苦苦恋着深深爱着反复煎熬着的时候,他已将一切放下、看开。所以,尽管这些年里他一直知晓他的行踪,却只默默看着,不敢上前。
“……”一股似气似血的热浪涌了上来,极力抑制着心跳,顾长生问道,“今天,你是来找我?”
上官垂下眼,喉头干涩的发出一种似哭似笑的咽声,轻轻说道,“三月十八,我们相遇。你离开后,每年这一天,我都会一直在这如意岭上……”
“……”
像过了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那么久,顾长生终于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好,我们,重新开始。”
“长生!”
上官清明又惊又喜又疑的看牢顾长生,长久以来一直期盼的事实现了,突然间,他却有些手足无措不敢相信,傻傻问道,“你,不再恨我?”
上官清明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看着这样子的上官,顾长生心中百味兼陈:怎会不恨呢?对他的爱有多深,对他的恨就有多深。这些年里,他刻骨的恨着却依然铭心的爱着——既然爱着,还去计较什么?
当年跟他叛出家门时,就曾告诉过自己:他日纵被无情弃,不能羞!——连被抛弃都经历过了,今后还有什么不能承受?
微微的笑了,顾长生了悟的想道:
世间,真的有种行为,叫做执迷不悟的吧?而自己,就是那过不了情关的痴人,愿在情海中浮沉煎熬,纵会心碎神伤,仍不悔。
轻轻的叹息声中,顾长生低下头去,狠狠吻住上官清明,“恨啊!还是恨啊!恨不得能杀了你,将你吃入肚中!”
有些气急败坏的狂乱亲着身下男子,如果可以,多想就这么把他生生撕裂后吃进肚中,让他溶入自己身中,永远跟自己在一起,永不分离!——如果可以!
像过了一千一万一亿年,他才放开他。
瞳眸相对。
凝望。
痴笑。
那么多的浓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拖起上官清明的手,与他十指紧紧交缠,顾长生坚定道,“来,我们回家!”
用力回握顾长生的手,上官清明点头道,“好,我们回家。”
家,是当年二人脱险后来到顾长生的故居时对那里的称呼。
小屋中一片漆黑,推开门,顾长生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了蜡烛——屋内,空无一人。
十三呢?十三去了哪里?!?
细细审视着屋内,屋内摆设一如离去前,不见丝毫凌乱。再急急走出屋,屋外,除了先前自己舞剑时造成的痕迹,不见任何打斗迹象……
顾长生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十三,是自己离开了。
为什么要走?
他不是说过,会等自己回来吗?
“你在找人?”
“嗯。”
“找谁?”
“十三。”
上官扫他一眼,淡淡问,“十三是谁?”
“我捡到的孩子,也算是我的徒弟。”
“……”静了静,上官方问道,“为什么带他到这里?”
“他练功时练岔了气,夜宿山林间会让他更加虚弱。路经如意岭时,就带了他回来。”
上官清明的眼睛难以察觉的一颤,随即淡淡笑着问道,“你不是说过,此生此世,不会再有人踏进此屋?”
“他是我徒弟。”
上官清明斜斜看了顾长生一眼,“你也会收徒授业?”
“……”
“什么时候?”
“大约半年前。”
“哦?”上官清明一挑眉,饶有兴趣的追问道,“大半年前你在什么地方捡到了他?”
“京效。”
“——那孩子多大了?”
顾长生奇怪道,“关你什么事?”
上官清明微笑道,“你关心他,我自然就关注他。”
顾长生不悦道,“我就在你跟前,你却去关注别人?”
上官清明笑着抗议,“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吧?”
“我不管!”顾长生拉过上官,蛮横的将他拥入怀中,目光中充满了任性,“反正我在你身边时,不许你想其他。”
“好好好。”上官清明笑着挣脱了顾长生,见他欲迫过来,忙道,“那孩子会去了哪里?”
顾长生笑意顿失,闷闷道,“不知道。”
上官清明沉吟道,“你离开时,他还在吧?”
“嗯。”他还说过,会在这里等自己回来。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就不见了?”
“……也许,是因为,我离开时他想跟着,我拒绝了他的缘故吧。”直直望着桌上忽长忽短的烛光,顾长生有些伤感的笑了,“——他也许,是生气了。”虽然也知道人与人间总有缘尽那一天,终是会各走各路,但当少年不告而别时,他仍不免惆怅。
静默片刻后,上官清明问道,“去找他?”
“好!”
于是二人出门,漫山遍野的寻找十三,声声呼唤荡漾在山野间,却没有回应……
天亮了,他们,仍然没有找到十三……
“继续找吗?”
顾长生闻言一阵默然,许久方道,“不了。这样找下去终不是办法。他若安心躲藏,又如何寻找?他若要回来,自己知道如何回来——我们回去吧。”
“你不担心他?”
顾长生又沉默了好一会,方低声回答,“担心。只是担心又能如何?他还是不会回来。”
沉吟片刻,上官清明猜测道,“会不会,是被人掳了去?你不是说他练功时练岔了气?若有高手前来,他无力反抗即会被掳走。”
“不会。”顾长生摇头道,“他身上有烟火信号,若有人不利于他,他自会弹出信号。”
“也许因为事出仓促,他无暇告知你。”
“十三为人,再机敏不过。就算事发猝然,他也会留下印记让我知道。”顾长生淡淡笑了,“他是自己离开了。”
顾长生虽是在笑着,但神情却有些莫名黯然。上官清明心里蓦地一紧,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怪你什么?”
上官清明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如果你不出来,十三自不会失踪。”
“我怎会怪你?”顾长生柔声道,“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胡乱怪到你头上?”
“可是……”
握住上官清明的手,顾长生道,“如果我早知道出来会遇到你,然后十三就会失踪,那我仍是要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上官清明的眼睛一亮,一双眸子晶莹生光。他张唇欲言,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痴痴看着那双眼,顾长生轻叹,“十三与你,又怎能相比?”当年为了眼前人,不惜抛妻弃亲,割袖断情而去。而今一个只相处大半年的十三,又有什么舍不得?
顿了顿,顾长生长长叹息,沉沉问道,“这世上,又有谁,能与你相比?”
心上仿若滚雷炸过,百般滋味全涌了出来。他欺骗他背叛他算计他伤害他舍弃他,而他,仍将他放在心头最重要的位置!
——何以为报?何以为报??何以为报???
将呼吸有些急促的上官清明拥入怀中,顾长生低声道,“你知道,我这人一向自私任性。为了自己在意的,不会介意伤害其他。”连伤害了明媚仍再所不惜,一个十三,又算什么?——即使,那少年能让自己,一再心软……
看着顾长生那明若星辰的眼中透着隐约的失落,不知怎的,不安就蓦地涌上上官清明心头。
上官清明突然伸手狠狠捏住沉思中的顾长生的下颔,将他的唇打开,狠狠吻了过去,凶猛又激烈。
顾长生先是一愣,随即热烈的迎合着。
舌尖与舌尖紧紧纠缠着,吸吮着,反反复复的亲吻啃咬着,双手皆在彼此身体上狂乱游移……
狂热的放纵着,激烈的交合着……
天地间,只剩下交缠着的对方……
临到极点的那一刻里,顾长生突然一口咬住上官清明的肩,越咬越紧,似要将他连皮带肉的咬碎吃掉……
一切都静了下来后,两人静静的环拥着。
都没有说话,两人无声的依偎与温存着。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两人窝在彼此怀里,感受着对方的味道,睡去了。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蜷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宁静而温暖……
远处,一个少年怔怔的望着他们,神情,复杂难辨。
双手紧握成拳。
手指,深深陷入掌里。
血,沿着掌纹慢慢滴落……
用力的吸气,再慢慢的吐出。
终于,决然转身,大步离开……
第九章
“我定要一统明教,重振我明教昔日盛势。然后,一统天下,偿我明教多年夙愿!”
那,是十岁的自己,对着苍天所立下的誓言。
“清明,欲成大业,你必须舍情弃爱,绝不让这世间有任何东西可以影响你、改变你。”
这,是父亲对自己的谆谆告诫。
“清明,你若没有一统明教,我泉下有知,必死不瞑目。”
“爹,你安心去吧。清明必将一统明教,更会一统天下。”
“好孩子!好孩子!”
大笑声中,父亲湮然闭目……
“清明,我爱你,我爱上你了。”
天崩地裂那一刻,那人扑到自己身上,吻住了自己,挡去了一切伤害。然后,微笑着,告诉了自己。
“长生,跟我走!”
那人的婚礼上,自己如此大声要求着。然后,那人弃了一切,决然跟自己离开。
握着他的手,满心感动的自己说道,“若有一日我负了你,上官清明愿死在顾长生手中。无怨,无恨,无悔。”
那人拥紧了自己,“得你这句话,纵死也甘愿。只是清明啊,若真有那一日,你,别怪我心狠。”
自己闭上了眼,微笑答道,“不怨。不恨。不悔。”
“我把寝宫命名为长生殿,是愿你我之情,能长生不灭。”
指着铭刻着殿名的牌匾,自己如是告诉那人,是许下承诺,也是衷心期盼。
“清明,你必须娶战东宁。你该知道,她是你一统明教的莫大助力。”
这,是那年面对战英提出联婚时姐姐的观点。
“姐姐,长生也可以是啊。他武功盖世……”
姐姐却一口截断了自己,“顾长生?不错,他诚然武功盖世,可是,除却了匹夫之勇,他还有什么?而战东宁的身后却是整个无极派。当战东宁嫁过来时,无极派也就跟着嫁过来了。天门跟无极派合二为一,一统明教,是指日可待!”
“姐姐……”
面对自己的犹豫,姐姐冷然问道,“你,难道忘了当年所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