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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深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对付毕忠良这样的人，挤牙膏比倒筒子管用，总算我没白教你一场。”徐碧城开心地笑了，心里觉得很愉快，语气也轻松了很多，“又肯承认你教过我了？”
两人相视大笑。徐碧城状似无意地问：“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归零计划’？
陈深眼神一闪，不知道她听说了什么。但是他很快恢复了常态，不动声色地说：“没有。怎么了？”
第79章（）
徐碧城也意识到唐突了，连忙掩饰道：“有一回我听李默群说起这个计划，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一些。”陈深没有答话，笑着咬了一口油条，对徐碧城说“趁热吃。”
垂下的眼睑盖住了他的若有所思。
陈深没想到徐碧城居然知道“归零计划”的存在，这代表重庆方面也在寻找这个绝密情报吗？唐山海一定在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徐碧城不会贸然询问自己。
陈深忽然意识到，一旦他和唐山海想要的都是“归零计划”，那么他们的合作关系会瞬间瓦解，而唐山海亦将变成比毕忠良更可怕的敌人。
唐山海驾车进入院子，还没下车，就看到徐碧城和陈深有说有笑地走进了行动处大门。唐山海坐在车里没动，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一路目送他们走进公办楼。徐碧城频频望向陈深的眼神很亮，那是陈深告诉过他的，对待喜欢的人的眼神。
唐山海心里明白得很，越明白越失落。
这时陈深看到了唐山海的汽车，也看到坐在车内的唐山海。他向徐碧城说了什么，徐碧城也望了过来。
唐山海不得不下车向他们走去。陈深率先打了招呼，“早啊，唐队长。”
唐山海也微笑着回应，“早，陈队长。”
徐碧城也想说些什么，只是她的解释似乎有些欲盖弥彰。她对唐山海说：“吃早点的时候遇见了陈队长，所以”
唐山海一副大方的姿态，“哦，吃的什么早点？”徐碧城答道：“豆腐脑、烧饼、油条。”
唐山海的眉头微皱了一下说：“街上的早点不卫生，以后还是尽量在家吃吧。”
陈深看出了唐山海的不悦，没有说话。徐碧城却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说道：“其实不会啦，从小我们都是吃这些长大的，有机会你也跟我一起去吃吧。”
唐山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抬脚往行动处走，“再说吧。”
晚上回到公寓的时候，唐山海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手里的书被他翻开又合上，想要看的东西，一个字都没有落入脑子里。他很少这样心不在焉的，分明在坐着，眼神却总是往卧室门口张望。
就在今天，他为徐碧城买了一条跟李小男一模一样的项链，趁着她在客厅扫地的空档，悄悄放在了她的卧室里。唐山海不知道徐碧城会不会喜欢，他也从来没有送过女孩东西。这让他觉得很紧张，甚至有一点点的窘迫。
唐山海听到卧室的门开了，徐碧城径直走了过来。唐山海知道她一定看到了，内心暗暗地期待能在她的脸上看到惊喜的神色，他面上还是尽量装作自然。不料徐碧城却将首饰盒往书桌上一放，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山海没想到徐碧城是这样的反应，怔了一下才说：“我以为你喜欢”徐碧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不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喜欢跟别人一样的东西？”
唐山海听出了话外之音，却无言以对。徐碧城此时的表情很是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决绝。她对唐山海说：“好吧，就算你是好意，那我现在告诉你，以后我喜欢的东西我自己会买，你要是实在嫌我们的活动经费太多，去寄给周丽的孩子。或者去大街上施舍给任何一个乞丐，我也不会反对。但是请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谢谢。”
徐碧城转身就走。唐山海终是忍不住，对着徐碧城的背影道：“如果送礼物给你的人是陈深，你还会是这种态度吗？”
徐碧城站住。但是她没有回答，背影僵硬而倔强。唐山海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徐碧城站了一会，到底还是没有回答，回了房间。
唐山海听到徐碧城关上卧室门并落锁的声音，双手紧紧攥起又松开。
其实徐碧城的心也很乱。她明白唐山海的心思，但是她只当两人是合作关系，与其将来给他造成更多不必要的误解，不如一次性说清楚。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陈深，她知道，唐山海也知道。可他们依然要做名义上的夫妻，多么讽刺。
徐碧城这几天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山海，在行动处也是尽量避开。不过她记得陈深的话，闲来无事就会到柳美娜那里坐一会儿。如他所说，柳美娜这个人不刻意套话，嘴里也是连珠炮似的。陈深拿着文件放到柳美娜桌子上的时候，柳美娜正不无羡慕地抱怨，“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
陈深跷脚坐到办公桌边沿上，吊儿郎当地问：“看上谁家老公了？告诉我，我帮你抢。”柳美娜一看是陈深，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屑，笑道：“陈队长耳朵真机灵，还文件啊？等我去完厕所再给你办手续，今天水喝多了。”说完锁好抽屉，抓着钥匙就往外走，留下陈深和徐碧城两个人待在办公室里。
陈深听着柳美娜的高跟鞋在走廊上踩出一串哒哒声，问徐碧城：“今天机要室不忙？”
徐碧城只当他在闲话，认真接了句，“早上刚打完几个文件，这会有点闲。”
陈深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柳美娜的脚步，估摸差不多的时候忽然压低声音对徐碧城说道：“你帮我看着门，我需要找点东西。”徐碧城见状一愣，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应允。陈深则迅速用一根铁丝捅开了档案室内屋的门锁，走了进去。
徐碧城坐在办公桌前，望着档案室的门不停地攥手。她很紧张，几乎可以听到怦怦的心跳声。时间嘀嗒嘀嗒，一秒一秒过去，对她来说这是一场煎熬。徐碧城一直凝神静听着档案室和走廊的声音，一面担心柳美娜突然回来，一面希望陈深快点出来。
然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钱秘书竟然来了。
“钱秘书。”徐碧城勉强镇定，尽量将表情控制得自然些。钱秘书四处看了看，问徐碧城：“美娜呢？”
“她去洗手间了。”
钱秘书点点头，“那我在这里等她。”徐碧城闻言暗叫不好，身体下意识地挡在档案室门前，生怕钱秘书看出端倪。她紧张地思索着应对方法，对着钱秘书歉然一笑，“钱秘书，你那份会议纪要我打了一半，有几个字看不清，能不能麻烦你跟我过去认一认？”
钱秘书没有察觉徐碧城的异样，一口应道：“好啊，不过还是等美娜回来再走吧，她这门还开着呢。”徐碧城故作镇定，“不用了，把门给她关上，她自己带着钥匙呢。”
陈深一直侧耳听着办公室的动静。听到二人的脚步声离去，他正准备拧开门锁的时候，柳美娜却回来了。
走到门口的徐碧城紧张得背脊都汗湿了。陈深拧了一半的门锁，又不得不停下。
柳美娜看到钱秘书，不由问道：“你找我？”钱秘书从裤袋里掏出两张票，“我买了两张今天晚上的电影票，想请你一道去看。”
钱秘书对柳美娜有意思，柳美娜却看不上他。徐碧城听说钱秘书要请柳美娜看乱世风光，连忙附和：“美娜，其实这片子不错，我和山海都喜欢。而且里面的发型和衣服都特别好看，有个女明星还跟美娜你有几分相似呢。你应该去看看。”
柳美娜一听唐山海喜欢，不由动了心，她想去看看他喜欢的片子。钱秘书显然对徐碧城帮自己说话十分感激，“对啊，去看吧，票子都买了。”
徐碧城又说：“我那儿有一本新买的电影画报，上面好像就有这部电影里的造型，我觉得特别适合你。你要不要先看一眼？”
柳美娜终于点头，应道：“好啊，你给我拿过来，我先替陈队长把归档手续办了。”
现在就是不能让柳美娜进档案室，否则前功尽弃！徐碧城连忙伸手拉住柳美娜，“陈队长刚又回去了，说一会再过来。”柳美娜瞥了一眼办公桌，见陈深带来的文件仍在桌上，疑惑道：“东西都还在呢。”
柳美娜不由朝屋里走去。徐碧城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心口跳出来了，又不能拦住她——这样只会让她更加怀疑。
柳美娜的脚步越来越靠近档案室，门后的陈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徐碧城说：“正好钱秘书也要去我那边，美娜，你干脆也跟我过去拿一下吧！”
柳美娜又瞥了一眼档案室的门，看了一眼徐碧城，似乎在衡量是否有进去检查一遍的必要。徐碧城一直含笑着与她对视，最后柳美娜挑眉应了一声：“那好吧。”
三个人一起离去，随着外面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档案室内的陈深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被吓死？”在陈深的办公室里，徐碧城压低了声音抱怨，直到现在她的手脚还在哆嗦。陈深很不以为然，“我知道你能应付得了。”
第80章（）
“那要是我应付不了呢？”徐碧城气得跳脚，“你打算怎么办？还教训我不考虑突发情况，我看你才是顾头不顾腚呢。”陈深笑，“你不是想找‘归零计划’吗？不冒点儿险怎么找得到？”
徐碧城一愣，看着陈深说：“难道，你是想帮我找？”
门外传来敲门声。徐碧城顿时又紧张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神经从陈深进入档案室开始一直紧绷到现在。
门开了，进来的是毕忠良的妻子刘兰芝。刘兰芝这次过来，是毕忠良叫陈深晚上去华懋饭店吃饭，总部李主任组的局。所有人都要带家眷，徐碧城跟唐山海也要出席。刘兰芝要陈深带上李小男，陈深不愿意，被刘兰芝狠狠教育了一顿。三人谈笑一会儿，便各自散了。
陈深这边的危机虽然化解了，唐山海那边却没那么顺利了。
他跟陶大春约好在公园见面，陶大春扮成擦鞋匠前来。唐山海已经提前到了，正坐在一张长椅上看报，眼神不经意地往陶大春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将头转回来。他发现有个精瘦的戴着围巾、帽子和墨镜的男子，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不远处。陶大春并未觉察，他慢慢走到唐山海面前，“先生，擦鞋吗？”唐山海头也没抬，摇了摇头。
陶大春有些意外，但他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陶大春走出几步后，假装低头系鞋带，回头看过去，刚好看到一个戴围巾的男子身影一闪，躲到了一棵树后。他没有看清此人的脸，但很明显自己被盯梢了。他和唐山海交换了一下目光，依然不动声色地问下一个路人：“太太，擦鞋吗？”
围巾男子继续跟踪陶大春。他从唐山海的面前走过，显然没有看出其他端倪。
唐山海用报纸挡住自己的脸，不让围巾男子看到，他的余光扫过他的脚底，可以看见一块修补过的椭圆形橡胶。
陶大春闪身走进了一条弄堂，在弄堂转角处掏出怀里的枪，准备伏击跟踪者。
围巾男子出现在弄堂口，望着空荡荡的弄堂，意识到陶大春或在埋伏他，站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了。
唐山海一直在隐蔽的角落悄然观察着围巾男子的动向，神色严峻。陶大春被跟踪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汪伪的人发现了行踪？还是军统内部出了奸细？
唐山海希望陶大春能迅速解决此人，按照惯例，他会于次日在第二个备选接头地点与陶大春再次会面。下次会不会再出现问题？
唐家公寓里，唐山海已经换上了西服，看着身后的徐碧城，打领结的手微微一顿，“你是说，陈深说要帮你拿到‘归零计划’？”
刚回来的时候，徐碧城将上午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唐山海沉默了一会儿，听到徐碧城说：“他没有明确这么说，但是我不知道他在档案室里到底干了些什么。”
“那当时你在干什么？”
“他让我帮他望风，差一点让人发现。”
唐山海皱眉，“我怎么觉得他没那么好心？”徐碧城听后显得有些激动，“你什么意思？”唐山海对着镜子正了正领结，“就怕他是中共的‘麻雀’，表面说帮你，其实是在利用你。我只是在做理性的分析，你不要反应这么强烈。”
徐碧城张口结舌。她承认自己太过感情用事，很多时候她对陈深的信任甚至胜过了唐山海。唐山海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这些了。今天我和老陶接头的时候出了点儿状况。”
“怎么了？”徐碧城紧张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