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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深和刘兰芝走在栅栏外的小路上,刘兰芝问:“就是这里吗?”陈深点头说:“对。院长姓汪,也是诸暨人,我表姐,如假包换。”刘兰芝笑了,“那第四集团军司令蒋鼎文呢?你不也老吹牛皮说他是你表兄弟?你们家表兄姐妹这么多的?”
陈深也学起了刘兰芝的上海腔,“混台面不容易的,嫂子你就别拆我台了,好伐啦?”
刘兰芝说:“对的,我怎么好拆自家兄弟的台的,不拆,不拆。”
陈深此时扭头望向孤儿院铁栅栏里正在玩耍的孩子们,他看到有打闹的孩子将小石子扔到皮皮身上,而皮皮只是揉了揉脑袋,就继续折纸飞机。一个顽皮的男孩跑过来一把夺走皮皮的纸飞机,皮皮也不追,只是委屈地望着一直企图惹怒他的男孩。陈深看得揪心,眼神中有激动的情绪流露。
陈深和刘兰芝走进猛将堂孤儿院内。陈深说:“豆子,你又欺负皮皮了。”
刘兰芝满面笑容地看着可爱的孩子们,她并没有注意到皮皮。她说:“小朋友都皮的,你小时候肯定也一样。”
豆子把纸飞机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掷向陈深,冲陈深做了个鬼脸,跑了。纸飞机在陈深的头顶转了一圈,落在离他不远处的地面。
孤儿院的院长汪老太此时迎了出来,她是一个抽着大烟袋的大脚女人,“陈深来啦。”
陈深把刘兰芝介绍给汪老太说:“姐,我来介绍,这是我在教会的朋友,也是我嫂子,毕太太。”
汪老太伸手与刘兰芝相握说:“毕太太,您好,谢谢你来看小朋友。”刘兰芝笑了,“汪姐不要客气,你是陈深的表姐,我是陈深的嫂子,大家都是自家人。”
汪老太连连点头说:“对的,自家人,毕太太进来坐。”
陈深没有跟刘兰芝与汪老太进去,而是捡起地上的那只纸飞机,走到角落的皮皮面前。此时的皮皮仿佛已经忘了这只被夺走的飞机,正认真地折着另一只纸飞机。陈深也不打扰他,在他身边的石头上与他并肩坐下,微笑地看着他折。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田妹走出来喊:“孩子们,吃饭啦。”
孩子们全都欢呼着跑向食堂,什么也听不见的皮皮仍然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折着纸飞机。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皮皮扭头望了陈深一眼。看到陈深向他递来纸飞机,皮皮笑着接过,用手语做了个谢谢的手势,他的笑容清澈得让人心疼。陈深望着皮皮温和地笑了,眼中满是内疚和欢喜交加的爱意,浑然不觉的皮皮仍然折着纸飞机。
陈深喃喃地低语:“皮皮,我第一次见你就告诉过你,我有个侄子也叫皮皮,我早该认出你来的
陈深的眼眶红了,他强自忍耐着。他深知这个时候他不能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他要保护皮皮平安,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皮皮与他的关系。树上有残余的落叶被风吹拂着,一片片落下来,从远处望去,两人静坐在树下的画面温馨而凄美。
陈深趁刘兰芝去察看孤儿院的环境时,闪身进入汪老太的办公室。汪老太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关好房门,又关上窗户,才转身看着陈深说:“皮蛋告诉我了,同仁医院的事是你做的。是不是上级终于有任务给你了?你和上级说了我们要加入的事吗?“
陈深语气淡定、紧迫地说:“听着,汪姐,我的上级在跟我接头不久不慎被捕“
汪老太诧异,深感震撼地说:“什么?“
陈深恶狠狠地说:“组织内出了叛徒!“
汪老太略有些惊慌地问:“那怎么办?“
陈深说:“你通知皮蛋、老k他们晚上到这里集合。”陈深同时拿出一沓钞票给汪老太,吩咐道,“到黑市上买些枪支弹药备用,现在毕忠良找人成天盯着我,我做事不方便。”
汪老太收下钱说:“好,那个毕太太会不会”
陈深说:“她是毕忠良的妻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对她就像跟教会的人正常接触就好。”
汪老太点点头说:“好。”
刘二宝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抽烟,听到动静后赶紧踩熄了烟头,起立望向孤儿
院门口方向。不远处,汪老太送陈深和刘兰芝出来,他听不清他们三个在说些什么,只依稀听到刘兰芝说捐助猛将堂孤儿院。他生怕被他们发现,慌张地离去,在他刚刚躲过的树后掉落了一颗纽扣,他却浑然不知。
陈深分明看到刘二宝的身影一闪,躲到了一条弄堂里,他依然镇定地跟刘兰芝说着话。等走过那棵树的时候,陈深一眼就憋见了地上掉落的纽扣,他假装系鞋带,将那颗纽扣捡起放进了口袋里。
再接着,陈深赶回了行动处,他的余光瞟到刘二宝在门口放下自行车,也跟着进了行动处。陈深还没来得及走进办公室,扁头就告诉他,毕忠良在到处找他,让他赶紧去审讯室。
在审讯室外长长的走廊上,陈深的步子沉重而缓慢。此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呼,陈深的脚步因这一声惨呼而略微停顿。他听出来了,那是沈秋霞的声音。他站在走廊惨淡的灯光下,咬紧了牙关,继续镇定地向前迈步。沈秋霞的惨呼声不时地传来,这条走廊在他心中忽然变得无比地漫长,他的眼神忧伤而无助。
陈深走到审讯室门口时,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淡定的神情。他看到毕忠良把温好的酒从壶里倒进一只大搪瓷杯里,吹了吹里面的热气,喝了一小口。已是遍体鳞伤的沈秋霞被拷在刑架上,奄奄一息地站立着。阿强正在将火炉中加热好的烙铁递给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安六三。
毕忠良回头看到陈深说:“来了啊?进来吧。来得正好,陪我喝酒。”
陈深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沈秋霞,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说:“我看我还是不进来了。我怕晚上睡不着觉。”陈深说完,手伸进裤带里,转身欲走。
毕忠良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地响了起来,“站住!”
陈深只得站住,懒洋洋地转身走到毕忠良身边,拿起桌角的另一只搪瓷杯,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他看到沈秋霞的眼睛从乱发后面露出,无力地望了自己一眼。
毕忠良瞪了一眼安六三,安六三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阿强递来的烙铁。
毕忠良对安六三说:“看你的了。”
安六三吓得一哆嗦说:“是,毕处长。”
安六三颤抖着手,将红烙铁伸向沈秋霞的身体,眼看红烙铁离沈秋霞胸口裸露的皮肤越来越近,红烙铁上冒出的热气,如同此时陈深焦灼的内心。
陈深握紧了手中的搪瓷杯,不敢多看一眼沈秋霞。毕忠良把身子往背后一靠,喝一口搪瓷杯里的黄酒,眼睛却盯着陈深,观察着他的神态。
就在烙铁即将烙上沈秋霞的胸口时,陈深喝止说:“等等!咱能不能用更好的办法?”安六三大汗淋漓地停住了手,猛地舒了一口气,手里的红烙铁差点掉落在地。
毕忠良盯着陈深的眼神越来越锐利,他审视着陈深问:“什么办法?”
陈深说:“不就是想让她招吗?把那些嫌犯都带来,让她认!”
毕忠良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想从陈深的脸上看出什么,陈深只是平静地看着毕忠良。
毕忠良笑了,“行,你来审。”
第11章()
陈深和毕忠良站到一旁,看着包括申兆庆在内的八名接头嫌疑人被带进来,一字排开靠墙站着。沈秋霞也被阿强和安六三从刑架上带了出来。他们刚一松手,沈秋霞就如软塌的面条一般委顿在地。
陈深走到沈秋霞面前蹲下说:“啧啧,挺水灵的一女人,现在变得像个鬼。我就实话告诉你,进了这里只有两种结果,招了,或者死了。”
沈秋霞面无表情,甚至不与陈深对视。
陈深站了起来,从那八个嫌犯面前踱过,说:“这里有八个嫌疑人,在你从医院回来之前,他们已经全招了,每个人都说自己是你的接头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当中谁才是接头者,或者根本没有接头者。共产主义应该没教你们连累无辜吧?认一认,免得另外七个跟着一块儿陪葬。”
沈秋霞疲惫地抬头看着那八个人,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看着他们全都用强烈的求助般的目光望着自己。
沈秋霞摇摇了头说:“他们全都不是。”
陈深哦了一声说:“不是他们,那又是谁?”
沈秋霞盯着陈深,眼神中仿佛满是恨意,“你!”
陈深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转身对毕忠良说:“行了,审完了,她说是我。老毕,快把我铐起来,今晚李默群回来,你正好交差。”
毕忠良从腰间掏出手枪递向陈深,淡淡地说:“不用跟她废话,来,把这些人全杀了。我倒是想看看,她能保几个。”
陈深推开枪,“这事我做不来”。
毕忠良不由分说地抓过陈深的手,将手枪塞到了他的手中,不顾陈深开始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严厉地说:“你必须做!战场上杀了一个娃娃兵就不敢开枪了?说出去简直是笑话!今天你要不敢开枪,我就真把你当‘麻雀’毙了,送给李主任交差。”毕忠良说完,又向阿强伸出了手说,“枪给我。”阿强赶紧拿出自己的佩枪交给毕忠良。毕忠良举枪对准了陈深的脑袋,吼了一句说,“我叫你开枪!”
审讯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深身上,陈深看着自己手中的枪发呆,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他缓缓举枪对准了其中一个嫌犯,那嫌犯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了惊恐之极的表情。
陈深的手放在扳机上,满头大汗,终于还是把枪放下说:“不行,我办不到。”
毕忠良拉开了手中枪的保险,将枪顶住了陈深的太阳穴,“他们不死,就是你死!”
陈深怒视毕忠良,反而将手中的枪重重地拍在桌上怒道:“老子就是办不到!你开枪啊!开枪打死我!”
毕忠良说:“陈深我告诉你,抓捕‘宰相’当天,你不在队里值班,却出现在米高梅,原本就有重大嫌疑。”
陈深吼:“对,我还跟这些人一样,都跟这个女人说过话。”
毕忠良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说了出来:“伍志国死的时候只有你在场,他有可能是中共,你也有可能是。而他的死,更有可能是你杀人灭口。医院爆炸的几个地方你都去过,你完全有时间在那些地方放置爆炸物。”毕忠良另一只手指着沈秋霞继续说,“刚刚她当着众人的面指认你就是接头者,就是为了故意迷惑我,保护你!”
陈深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他瞪着毕忠良,眼里有愤怒和万念俱灰,“既然你这么认为,还等什么?开枪!”
沈秋霞低着头心急如焚,她沉吟一会儿,忽然露出了微笑,抬起头来看着毕忠良。
此时一只麻雀飞来,停在了审讯室的窗口,在窗台上蹦跳着。
毕忠良死死地瞪着陈深,陈深则毫不示弱地回瞪着毕忠良。突然呯的一声枪响,毕忠良手中的枪冒出一丝白烟,窗台上的麻雀被子弹击中,血溅当场,掉了下来。
毕忠良忽然笑了,“没用的东西,你是到死都学不会开枪了。”
陈深一把揪住毕忠良的衣领,把他推到了墙边吼:“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老子会不会开枪关你屁事?!”
毕忠良微笑地看着陈深说:“行啦,别让人看笑话。”
陈深愤恨地放开毕忠良,用手指了指毕忠良,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摔门走了出去。他愤怒又无力地走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刘二宝迎面向他走来,他理也没理,径直向前走去。此时的陈深内心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受苦受难。他也知道,毕忠良显然也在考验他,他终究还是无法将自己的嫌疑全部抹去。
刘二宝此时走了进来,附到毕忠良耳边说:“处座,那个叫申兆庆的,来上海前是重庆方面的人。”
毕忠良一怔,扭头望向申兆庆,只见申兆庆满头冷汗地站在八个嫌疑人当中。
毕忠良说:“把阿四给我带来。”
刘二宝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沈秋霞仍然带着淡定的微笑坐在地上,她靠在墙边,目光望向窗口。窗口刚好有一束光照进来,照在她的身躯上,让她看起来仿佛带着光环。那只已经死去的麻雀双目紧闭,血迹斑斑,羽毛凌乱不堪。
毕忠良走到沈秋霞身边,蹲下问道:“究竟谁是麻雀?”
沈秋霞答非所问,“到处都是麻雀。”
陈深走进办公室,把门关上。他走到沙发边,只觉得浑身无力,跌坐在沙发里,双目呆呆地直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