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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是这座绝少有人踏进的山峰,清晨却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的发源地是一处机关重重的极其隐蔽的洞穴。
洞穴里亮着好几颗夜明珠,将原本没光线透进来的山洞照得透亮,洞穴里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副雪白的冰棺,此刻冰棺的盖子已经开着,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却面容绝美的女子。
显眼的是这样一副情景,而刺耳的,却是婴儿嚎啕不止的啼哭声。
西门筑坐在石椅上,怀中是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婴儿在不停地挣扎着,但小小的手指还是被人刺穿,鲜红的血掉进特殊的容器里,滴答滴答。
“呜呜……哇哇……”
而在不远处的石床上,一个与被放血的婴儿有同样模样的婴儿则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憔悴,像是死了一样。
被掏空的极细极长的竹子插进了冰棺女子的嘴中,鲜红的液体顺着竹管子缓缓地流了下去,一股接着一股。
“幸亏圣体孩子出现得及时,不然雪沿郡主铁定没救了。”五个巫医中的一个感慨说道。
怀抱中的孩子只有两个月,却已经奇异地有了眼泪,他屋里哇啦地大哭着,眼睛红肿,一张小脸揉皱了似的,流得过度的眼泪将他的小脸弄得通红,看起来分外的可怜。
对于孩子的哭声西门筑浑然未觉,像得了魔怔似的,盯着冰棺中的女子:“她……一定会醒过来的吧?”
巫医点头:“情况很好,最迟两个月,雪沿郡主就会醒来。”
“好,我只要她能醒来。”西门筑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子,沉声说道。
“只要她能醒来,你就什么都可以做是吗?”突然间,像是平地起了万丈波澜,一个带着无限清冷的声音在偌大的洞穴间响起,落到厚重的墙壁,碰撞起旷久空幽的回声。
时间,那么寂静。
第57章 我不要记得你()
一路跋涉而来又躲过了重重机关的女子衣衫破烂,苍白的脸上这里脏一块那里脏一块,像是一颗挺拔的白杨般站在那里,嘴唇紧抿,一双清亮的眸子冷得像是数九寒天的冰泉。
“把孩子还给我!”突然间,冷厉的女子暴发出一句怒吼,如一阵轻烟般吹卷而过,原本还在那里的纤瘦身形霎时间暴动起来,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待再眨一次眼睛,鬼魅般的女子就窜到了面前,砰砰,手脚利落地丢开了几个护卫,翻身一旋,借壁一踏,西门筑怀中的孩子霎时不见,一看,竟已经是到了颜溪的手中。
小小的孩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呜呜哇哇地又大声哭了起来,小手将颜溪肩上的衣服抓得紧紧。
还有一个呢?颜溪顾不得拍打孩子的背,眼睛快速地在洞穴间扫视着另一个孩子,石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又是谁?
颜溪身形如虎般跃动起来,一掌毫不留情地用力甩下去,砰的一声传来护卫身体的落地声,颜溪飞也似地往前冲着,却在看到孩子苍白的面容时猛然一滞。
孩子裸露半截的小手臂有着密密麻麻的针扎过的痕迹,他苍白的面色间透出一抹青紫,他一动不动的样子,这是死了吗?
明明之前看到小泽的时候,他开朗了很多啊,虽然仍旧不怎么爱笑,但是能吃很多,身体明明不是这么虚弱啊。
颜溪忍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正想伸手将孩子抱起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突然冒出,强行将她的手腕抓住。
“你不能抱走他!”西门筑严肃地说道。
她眸光潋滟,带着无尽的不屑与悲伤:“西门筑,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无情无义,丧心病狂的男人。”
她指着石床上气息奄奄的孩子:“他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他都已经这副模样了,非要将他的血放得干干净净你才满意吗?”
说完,她并不去看他的脸,以不惜让自己断腕的力气强硬而快速地从他手中抽出手来,猛然伸向石床上躺着的孩子。
“不要动他!”西门筑突的一喝,猛然拽住颜溪的胳膊,“颜溪,你冷静点,听我解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巫医飞也似地冲向石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一滚,抱起孩子,夺命似的往前跑去,不知是不是按下了某个机关,墙壁上的门刷的开了,巫医的身形很快闪进了墙壁,待颜溪挣脱出西门筑去追巫医的时候,墙壁上的门陡然合上,砰的一声,颜溪的肩膀狠狠地磕在坚硬的墙壁上。
“颜溪!”西门筑飞奔过来。
很多个念头在颜溪心中一下闪过,多年以后,她都会记得现在自己的这种状态,身体和心都已经疲惫到极致,像是随时都能崩溃得倒下去,脑袋却非常清醒而灵敏,像个没有感情只懂计算的机器人一样能将所有的利害理清,她知道,明智的做法是,她现在只能放弃小泽,要带着小昱逃过重重的护卫和机关,不顾一切地逃出去!
选好切入的角度,灵敏的豹子般猛的弹地而起,跨步飞奔而上,砰砰一下子撂翻了好几个人,一道凌厉的掌风从背后攻来,颜溪迅速旋身,堪堪躲过那人的袭击,变主动为被动,抬脚夹住那人的手腕,一旋,那人手中的刀剑霎时甩飞,手也咔嚓一声脱臼了。
这番激烈的厮斗中,颜溪不容许自己倒下,不容许自己大口喘气浪费力气,她不停地挥舞着手臂,终于眼睛凌厉地一闪,观察好角度,踩在一个痛得蹲身的护卫的肩膀上,再借力踏上另一个护卫的肩膀,纤瘦的身子在空中一旋,轻巧落地,拔腿冲了出去。
尽管感官空前的敏锐,力量空前的高涨,可是颜溪难免被重重机关弄伤,待到终于逃出长长的通道后,颜溪的身上已经血流不止了。
不算很大的山间空地上,日光黯淡,天色深沉,大风刷刷作响,年轻的女子喘着粗气,紧紧怀抱住吓晕了的孩子,清冷的眸子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跟出来的护卫们。
“颜溪,你不要冲动,听我说。”西门筑从护卫身后走出来,急声说道。
脸色苍白的女子扬起头:“娶我,是不是为了你姐姐?”
西门筑一怔:“你听我说……”
“你回答是不是!”她冷喝一声。
他略一低头,眸色黯淡,低声道:“是。”
手指紧紧地嵌进皮肉,刺骨的疼痛传来,而颜溪浑然未觉:“那我再问你,为了你姐姐,你什么都可以做是吗?”
“颜溪……”
“是吧,一定是吧,为了救你姐姐,可以跟一个你一点都不喜欢的人成婚生孩子,为了怕那人走掉,还每天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很累吧?孩子算什么?只要能让沉睡冰棺的重病姐姐醒过来,孩子死了都没关系,多么令人感动的姐弟情啊……”
她想嘲讽一笑的,可是刚牵动嘴角,泪水就涌了出来。
“明明你那么蹩脚的谎话,我用点脑子就能想出,可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危险,担惊受怕地等了你两个月,”很多很多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能将心脏挤爆一样,压在心口,疼进了骨髓里,“西门筑,这么肆无忌惮地玩弄别人的感情,你很开心么?”
“颜溪,不是这样的,你别这样,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我是真的爱你……”
“爱我到杀了我的孩子吗?爱我到欺骗我,利用我,把我耍的团团转吗?”
西门筑感觉心像是被狠狠揪紧,眉头紧皱,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应该怪你,是我蠢,是我捧着一颗心给人践踏……”前尘往事潮水一般涌上脑海,那些温暖的过往,秋花节落英缤纷的木槿花,屋顶上空绚烂绽放的烟花,那些美好就仿佛发生在昨天,那些像蜜糖一样的日子里,他要去打仗,她追着他去城门口,给他送别。
心像是撕裂了一般疼痛,仿佛随时要碎裂开来,颜溪紧紧捂住胸口,却始终没能缓解那丝丝缕缕扩散开来的疼痛,只有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掉落下来。
“别过来!”颜溪猛然一喝,制止住西门筑走过来的步伐。
“好,我不过来,你别退了,你身后是悬崖,不要后退,听到了没有?”
面前是豺狼虎豹,身后是万丈悬崖。
颜溪恍然地就想起了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和他也遭遇这样的困境,那时的他们尚且不熟识,而他也不知道她有蝴蝶胎记的事情,她因为他放了她一马而折返救他,他因为她救他而把她护在身后。
“你们要杀的是本王,这女人与本王半点关系也无,放了她,本王任你们处置。”
那时候的情感,怕是最纯粹了的吧。
突然间,脑袋就像撑到极限的气球一般,无限膨胀,颜溪感觉头好疼,眼睛也疼,面前的景物都摇摇晃晃的。
她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西门筑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去就拽住颜溪的手,而颜溪一见到他,叫了一声“放开”,条件反射地一扬手,成功地将西门筑甩开,可她也重心不稳朝后倒去。
西门筑大叫了一声:“颜溪!”
他伸出手去,而她的衣袖在他手中一滑而过,她整个人,像是一只断翅的蝴蝶般从山上滚落,连带她一起滚下去的,还有她怀中的孩子。
“颜溪!”西门筑放声大吼,却仍没有阻止颜溪的下落。
在下落的过程中,颜溪的身体挂到了树枝上,可几乎是转瞬,树枝断裂,她的身体又急剧地掉落下来,风声呼啸中,她的身体嘭通一声掉在地上。
鲜血,像是蛇一样,蜿蜒着爬满了地面。
不仅背后也疼,胸口也疼,因为孩子,就摔在她的身上,他不出声,不知是死是晕。
颜溪痛呼了一声,意识开始模糊。
“如果无处可去,不如考虑,留在本王身边吧。”
“怕什么,本王在这里,没人敢动你。”
“我喜欢颜溪。”
“不止一次想过要和你做真正的夫妻,彼此信任彼此支持,牵着手一起老去,颜溪,我喜欢你。”
“如果我不相信她,便不会千里加急,放下军中一切事务,整日整夜跑马赶路,便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伪造金牌,只为救她于水火之中。”
“今天可是某只小狗的生辰,五天前回来,就赶不上这个日子了。”
“我喜欢颜溪。”
“我喜欢颜溪……”
“我是爱你的,我永远爱你,只爱你。”
一句句,一声声,像是咒语般在她脑海盘旋,她从来都不知道爱情可以这样伤人,她也从来没有失望得这么彻底,就像她之前不知道,原来就算不爱一个人,只想利用一个人,也可以将谎话说得那么情真意切,那么动人肺腑。
大彻大悟之后,心比流血的身体更痛。
西门筑,如果可以,我一定不要记得你。
但愿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你。
第58章 你给我回来()
五天后,天高云淡。
“王爷……”几个护卫低着头走进门来,“依旧没有找到王妃的下落。”
年轻的王爷薄唇紧抿:“活要见人,死……”说到这个字的时候,西门筑眉头紧皱,抓住杯子的手开始慢慢缩紧,“她不会死的。”
“给我继续找!”
一个月后。
“砰”的一声,几个护卫们齐齐跪地,一个人说道:“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王妃和小世子的下落。”
一群人都低着头屏息等待着王爷的大发雷霆,但是等了很久之后,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一小搓胆子大点的护卫诚惶诚恐地抬起头,却只看见王爷垂眸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而他的手中,有一个做工很是精致的钱袋。
离西门筑近一点的护卫可以听见西门筑低低的叹声,那是这么多日以来,他第一次露出这么疲倦而无奈的声音。
“你,到底去哪里了?”
这么多天以来,西门筑一直睡在书房,除非必要,他不想进自己房间,明明很宽敞的一个房间,却无孔不入地透出一种狭窄和逼仄。
就是在那个房间外,女孩子仰起头,一双眼睛清澈而黑白分明,递给他她精心制作很久的礼物,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怎么样?喜欢吗?我可是做了好久的,喜不喜欢?”
就是在房间内的那张床上,误以为他因病而死的她嚎啕大哭,眼泪湿了他整个怀抱。
也就是在那里,在他要出征的离别的前一夜,她彻夜未眠却强迫让自己挤出笑容。
“可是我睡过去了的话,就会很晚才起来,这样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法送你了啊。”
就是在那幅铜镜前,她含着淡淡的微笑,认真地给他盘着发,阳光落到她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