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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没有任何乐器，也没什么人帮她伴奏。她一边用内力发音清唱，一边或旋转或跳跃或碎步或俯身，柔软的身姿配合有力的踢腿，完全看不出是生了九个儿女的四十多岁妇人。
台下，就算是不懂欣赏的士兵，也被她那充满悲伤却又饱含期待的歌声感染。两万多人的大场，在她完成最后一个踢腿动作结束舞蹈后，依然鸦雀无声。
“好……”
第一个鼓掌的，是高欢。
“娄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几乎是不用预演，士兵们整齐地鼓掌，大声喊着口号，表达他们对娄昭君表演的最高敬意。
“娄妃不愧是我们怀朔第一美女啊！丝毫不减当年风采！”
司马子如等人纷纷感叹。曾经的女神，还有如此惊艳的一面，她还有什么是他们意想不到的惊喜没有呈现呢？
“君儿……”
想起当年营帐豪放的歌舞，看着她此时的悲伤绝望，宇文泰心里一痛。第一次，痛到感觉无法呼吸，好像在抽搐着，滴血。
她歌里的“他”，是说他吗？曾经的长谈，曾经的欢喜，曾经的一切，现在，是不是都回不去了？
她爱的，一直都只有高欢。他，就算能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现在，心还是那么痛？为她的悲伤而痛？为自己的自私而痛？为自己的残忍而痛？
她的舞姿，只展现给高欢。他能有幸见到，还是刚好要混进来查探情况的。她的一切美好，都没有留半点给他。他得到她后，能捂热她寒冷的心吗？
“高欢还有多少时日？”
月黑风高处，远处的篝火晚会还在进行。宇文泰面前，跪着的，赫然是高欢队伍中的伙夫。
“照进食的进度，应该抵达邺城的时候，就会暴毙而亡。”
伙夫没想到，居然上峰本人来见他，吓得瑟瑟发抖。难道时间掌控错了吗？
“让他多活些时日吧。”
黑暗中，无人能看见宇文泰的表情。他闭着眼睛，沉重地说出自己的决定。他想要，至少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机会。
“丞相，万万不可！我们西魏已经千疮百孔，道长又失去了法力，混入东魏的细作也按部就班，若您延迟了高欢的时日，高澄怎么办？高洋怎么办？我们可是一环扣一环的，甚至高湛等人……”
独孤信见宇文泰感情用事，猛地跪在地上，求宇文泰收回成命。
“你不懂，你不懂的……按我说的去做，先回去。把混入东魏的士兵撤了。”
宇文泰不仅没考虑，还给了高欢更大的让步。独孤信脸色大变，就差痛哭流涕了。
372马不停蹄（）
宇文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丞相！”
独孤信追上，急得在这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差点摔倒。
“你知道吗？我有今天，全靠她。”
宇文泰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情为何物？我不懂。您有今天，的确她的功劳很大。可是，您已经站在如此高的地方，还能追求普通人的任意妄为吗？丞相，你会后悔的。”
独孤信在雪地伫立许久，等到宇文泰的身影就要消失了，才急急追了上去。
“我知道。但我不后悔。”
宇文泰依旧没有回头。
另一边，因为大雪，原本计划彻夜狂欢的篝火晚会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一直到回到邺城，还有很多士兵津津乐道丞相夫妇的刚柔并济，夫唱妇随。
“唉呀，你当时没有入伍，真是亏大了啊！还说什么我们此次出师不利大败？你能有眼福看到娄妃的舞姿吗？你有耳福听到丞相和娄妃唱歌吗？你能有口福吃到娄妃进城前派人给我们发送的腌肉吗？如此恩德，别眼红了！此生没有第二次了！”
许多老兵在娄昭君的酒楼饭馆里和其他当时没有应征入伍的士兵们磕叨着，洋洋得意。
“这么好？”
东魏的战争频繁，每次大战前，都是先派出常规部队，然后征收自愿兵，人数不够了，再扩大范围继续征收。每个士兵都要登记基本情况，战死了家人才有抚恤金拿。这样，才保证了人民的正常生产活动不会被战争影响，国家也比较稳定。
所以，本来是听说这次伤亡惨重，很多没有应征入伍的士兵都想着借这次聚会幸灾乐祸的，也庆祝伙伴们劫后余生。没想到，竟然错失了这么多精彩的东西。篝火晚会？丞相现场书法？娄妃歌舞？这得修了多少世的福气才能领略的到的东西？真便宜了这些人！
“当然！唉呀，没想到我们的九龙之母，真真不像是凡人啊，她就像仙女下凡一般，有时候还施展轻功在空中飞舞，和着刚好落下的雪花，那景象……啧啧啧……你能想到有多美，都不够！”
老兵眉飞色舞，洋洋得意，说得那些没去的士兵后悔不迭。
“本来是要去的，难道你没听说，这次出征前，那窦泰大将军那次的那些绯衣人又出现了吗？很多人都在传丞相此次必败，我才没去的。虽说为国捐躯是男儿保家卫国的血性，可我那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
士兵皱眉，现在，都不知道如果能让自己重新选择，该不该去了。
“上次窦将军为国捐躯，你看丞相对窦府一直很好，而且上次我们不是大胜了吗？别听那些乱说的，自己都没亲眼看到，乱传些什么啊！”
老兵生气，捶了下桌子。就是这次太多新兵蛋子了，才会合作得不好，让那韦孝宽太快找到办法回击！否则，东魏的铁蹄肯定把西魏都给踏平了！
“是是是……下次一定参军！一定！”
士兵都是火爆脾气，几句说得兴起，打打杀杀是常事。士兵自知理亏，讪笑着给老兵斟酒赔罪，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那是……”
老兵喝得醉醺醺，周围听着的人也都知道话题结束了，这才各自离去忙自己的。
“主子，发腊肉的数字上来了，篝火晚会后，日渐有人在半路失踪，共计数千人，大都是那些混入西魏的细作。”
新荷回到邺城，继续马不停蹄协助娄昭君处理各种事宜。调查游氏等人那日的详情，平抚高洋刚刚传出的残虐宠妾、虐死丈人家的恶名，帮高欢暗中寻医问药……
373无孔不入（）
“篝火晚会……那日后，呈给高欢的饭菜不再是相克的食物，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
娄昭君刚刚照顾完高欢回到自己屋子。回到邺城后，因为丞相府发生过祸事，茹茹公主又依然那么霸道，娄昭君没办法如路上一般照顾高欢，只好借此机会彻查自己想要答案的疑问。
“那个伙夫进了邺城后也消失了。”
新荷也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能够连暗卫都察觉不了的人，可能只有他了。
宇文泰也是在加紧训练的，他的武功仅次于高欢。只是高欢虚弱，功力大打折扣，宇文泰现在应该被江湖人士排名天下第一了吧。
“高洋呢？怎么高欢安排司马子如协助他管理邺城，邺城其他地方倒是没事，就是他自己和丞相府出人命了呢？”
娄昭君头痛地按摩着太阳穴。为了照顾高欢，高长恭从在军营就经常被她扔给娄昭他们去实地演练了。小家伙挺感兴趣，加上长得实在太帅了，所有文臣武将都要当他师傅，到现在都还一个个轮着给他独家教授呢。所以，她做事也不用太计较给高长恭的成长带来负面影响，手脚麻利了许多。
“据悉，那日太原公正要出去外面，一个妾室刚好打扮了一番走出自己的屋子。太原公说她是要去外面勾搭别的男人，将她撕裂而死。而过后去了丈人家，拿丈人家的奴仆做箭靶练眼力，吓得他的丈人大气都不敢喘。”
新荷所查到的，就是这样。高洋为什么又大开杀戒了呢？
“找个机会叫他过来，我亲自问问他。高澄这段时间怎么样？”
娄昭君最担心的就是高洋的蛊毒发作，和两兄弟不和。
“如今丞相安排段韶协助太原公治理邺城，这段时间世子基本没有什么动作，都在邺城自己府中。连您那日一事，他也没回晋阳自己的府第。好像丞相今天派人征召世子一起到晋阳会面。”
新荷想起这个情报，暗道糟糕。现在高欢应该出发去晋阳了。
“算了，我见了高洋后再过去吧。”
忙中出错，大家都有了年纪了，情有可原。连她自己，都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何必苛求年龄差不多的新荷如钟表一般精准呢？
“是。我这就去安排。”
如今高欢回到只吃娄昭君做了送过去的饭菜，只穿娄昭君缝制的衣服。现在只是午后，但要赶到晋阳做好晚餐，还是很紧的。古代做饭用的是炉灶，火候不大好掌握，除非先生活热灶，否则等到她们抵达了再准备，肯定来不及。新荷得速速去安排一切事宜。
“母亲，您找我？”
高洋现在忙着和高澄博一己之力，虽然接到娄昭君的信很不想来。可毕竟是他母亲，还是挤出时间过来了。
“两条人命，你怎么说？又是蛊毒发作？”
娄昭君扔下卷宗，成天给这儿子擦屁股，她也胆战心惊。
“没有，这段时间我控制得很好，蛊毒没有发作。我每日禅修，连江夏寺的住持都说我的气色好了很多。但是母亲，那两人都是西魏的细作，不得不杀啊！”
高洋急忙解释自己的调查成果。他身边的暗三如影随形，他干脆就派暗三调查一下自己府里的人的情况，考考他的办事能力比新荷暗卫夫妇相差如何，结果居然给他查出他身边的一个宠妾居然是西魏细作，每天把高洋的情况传到外面去。他气得找了个机会杀了她。结果他还叫暗三去查丈人家，发现情况也一样，他就表现得残暴的样子把那人给灭口。
“原来如此！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娄昭君感叹，若新荷严查后真的如此，那西魏还真的无处不在了。
374说一不二（）
“母亲，大哥……”
高洋知道娄昭君应该会去晋阳照顾高欢，而高澄也已经出发，他见着高欢此次回来后情况不妙，不得不提出自己的隐忧。
“他是世子。你要知道，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娄昭君不是没有看出高澄和高洋的矛盾。
“我只想好好辅助大哥，我知道自己的位置。”
高洋没想到高欢居然会让他和军权大握的段韶镇守邺城，而把大哥给叫去晋阳密会。
“希望你能谨记你今天的这句话。别忘了，你父亲这样，是不得不采取障眼法保护谁。”
娄昭君自然知道高欢的意图，不过这样对高洋太残忍了，这就是政治。
“母亲……”
高洋自知自己中了蛊毒，也没什么机会去奢望那个位置。其他弟弟还小，也无力争斗。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你永远记住，在父母眼里，手心手背都是肉。长幼有序，嫡庶有分，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断线风筝不可收。”
娄昭君不直接说，却用了这么多唇舌给高洋传递正面信息，就是希望高氏为重。
“儿子明白了……母亲，那我走了……”
高洋知道，娄昭君背上的负担更重。于是不耽误母亲的时间，说完，就要立即回去。
“我缝制了些衣服，你回去前挑些去吧。顺道带其他衣服给其他弟弟妹妹，留最大的那几件给高澄。”
作为母亲，娄昭君的细心体贴，是让所有孩子们尽量无差别地得到她的关爱。其他的孩子，她原本也准备这两天让新荷送过去，高欢突然要去晋阳，她就没办法自己给他们试穿了。一段时间不见，孩子们长得很快的。连高洋，都高到一米九几，比他父亲和大哥都高了。
“好。”
高洋向来也帮母亲做这样的事情，只是后来母亲有了长恭，才让长恭接手，就像高澄出去住后他才接手负责送衣服的工作一样。每个孩子都很希望做这样的事情，就像自己变成母亲口中那个背着大口袋的红衣服老爷爷一样，给孩子们带来了关爱和快乐。
“下去吧。”
娄昭君见新荷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要换衣服去晋阳。
“是。”
高洋毕竟也婚娶了，搬出去住了，知道得避嫌，立即快步离开。
“丞相，西魏任命韦孝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并晋升爵位为建忠公。西魏人都认为王思政很能识人。”
密室里，知道高欢实际情况的娄昭等心腹围着高欢，担忧地上报最新情报。
“孤自知时日不多，但也后继有人，各位不用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