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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要不，你烧些金水给我压压惊。”
她气若游丝，受到的惊吓不小。外面的新荷听了，马上应声去烧水。
高欢另外拿了身衣服帮她换上，搂着她，轻轻拍她的背给她压惊。
“梦见什么了？怕成这样……”
他还没见过有谁做噩梦吓成这副样子的。
她摇摇头，胸口还在起伏。她需要消化一下才能镇定下来。
新荷敲门，高欢扶她卧在床头，拿枕头垫着腰背，才下床去接过一碗金水。
古人有个风俗，如果被惊吓到，就要拿金子洗净，跟水一起煮，喝了才能镇住魂魄，不会丢魂。要不，就可能会得失心疯。
“我用的金是之前成亲时主子送我的头面，一直藏在屋里的，刚才用五色水洗干净了，主子可以放心喝。”
新荷知道，高欢应该不会让她进去服侍的，便解释了怎么耽搁那么久，之后没听到娄昭君吩咐她做什么，便回屋了。她和暗卫成亲后，娄昭君就让他们夫妇晚上在童屋隔壁睡，一来可以保护高雅，二来也给他们一个私人空间。
慢慢喝下高欢喂的金水，她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悠悠吐出一口气，她看着高欢，欲言又止。
“高欢，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叫你高欢。你喜欢我怎么叫你呢？”
她的眼睛透过他，仿佛望向不知名的远方，让他觉得眼前的妻子好像有着他无法触及的秘密，神秘而可怕。
“我知道，我虽是汉人，却一直在这鲜卑人居多的怀朔成长，大多数人还是比较习惯叫我贺六浑，你在人前随他们叫我贺六浑，是不希望突兀。但我更喜欢你叫我高欢，提醒我祖上的荣耀和耻辱。”
他把碗放在桌子上，轻轻吹灭了蜡烛，见她没有抗拒或惊吓的样子，便上床搂着她躺下。
外面很亮。那是月色和雪的反光。即使关着窗，还是有白色的光线射进屋子，让房间变得朦胧而玄幻。
她是南方人，却穿越来到这寒冷的北方。第一次见着这种光，她觉得新奇，整夜整夜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雪地，差点患上雪盲症。幸好新荷和暗卫贴身护卫她，提醒她有这种病症，否则她还以为和现代都市的光效应一样，没什么大的影响。
的确想家。古代其他三季的晚上，蜡烛一灭，四周马上就剩下淡淡的月光。遇到没有月亮的晚上，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刚来的她很不习惯，虽说现代都市光污染很严重，晚上四处都有透来的亮光，但也让人觉得有人气。这里晚上一到休息时间，就安静得宛如一座死城。
所以，她才会那么喜欢晚上去和高欢一起练字交谈、习武读书的日子，让她晚上不那么难熬。
但刚刚的梦，让她无端对自己的穿越有了一丝疑虑，难道是命运天定？
“高欢，我刚才做了个可能和我们的孩子有关的噩梦。”
“梦见什么了？”
她终于要说了，他有种预感，梦呈异兆，必有吉凶。
58澄清天下（）
“在怀雅儿的时候，我曾经梦见月亮入怀。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梦，就没怎么在意。雅儿长得面如满月，娇俏可爱，我也只当我们夫妇长得还不错，雅儿遗传也自然。但刚刚，我梦到天上一条青龙在云间穿梭飞舞，那龙好大好长，还发出雷鸣之声，我已经吓得半死。突然，那龙断成两截，掉到地上，我感觉很不好，就像自己的孩子……”
梦境恍若还在眼前，在那龙面前，自己显得如此渺小，那龙看着她的眼睛，有着深深的孺慕之情，她感觉，就像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和她交流。
“断龙……”
高欢也吓了一跳。这个梦的预兆很不好，难道他们的儿子想要得到天下，却被人陷害，英年早逝？
“你有雄心壮志，但可别对孩子……”
她知道他对权力的向往，可是现在天下快要大乱，整个中国四分五裂，她可不觉得自己的夫君能够干出一番什么事业出来。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权倾一方，保得家人安好便可。今日那给史令又找了个理由刁难我，是刘贵替我顶罪，被杖打二十的。否则，你又要给我疗伤了。”
高欢苦笑，一方面，一些人看到他的声望渐起，想来巴结他；另一方面，一些人见他羽翼渐丰，想要打压他。他唯有变得强大，才能护住家人和朋友。
“所以，你傍晚回来才会浑身酒气？我还以为你在酒楼喝酒了呢。”
她觉得，有时自己也有些别扭了，不问他就自己下结论，差点误会他。
“现在是寒冬腊月，伤口不会发炎，但也需要消毒。我不敢让你的蒸馏水和酒精就这么泄露出去，只能把他送回府中，替他洒了些酒化去些热毒。”
娄昭君跟他说了好几次千万不能把这两样东西泄露出去，是怕不属于这时代的东西提前出现，不知道会不会改变历史，造成混乱。
“难为你记得。我叫暗卫买了些黄连放在家里，你明日拿些过去，让他夫人熬成水，晾成温水后再贴在他背上，那也能清热消毒。这是我后来想起的又一个廉价便捷的药方。”
只能说她实在是很普通很普通的现代打工人，没有一技之长，能想起这味药，还是上次高雅得红眼病时突然想起黄连的药用价值，才让暗卫买了些放在家里备用的。
“他只是挨了二十板，没有伤到筋骨，明日应该是得去戍守的。我明日早点出门，带些去他家里给他夫人先熬好便可。他说，要不是你，他踢多少场蹴鞠都娶不到老婆呢，替我挨这二十板，值得。”
高欢想起刘贵在床上边哼哼边解释替他受罚的理由，有些啼笑皆非。
“为了这些弟兄，我更要出人头地。如今辽国入侵，朝廷四处征兵打仗。虽然赢了，却非常惨烈，损失极大。胡太后和大臣的矛盾又一直不断激化，我觉得，天下要大乱，我更要做好准备，保你们一世平安。”
“可是，这个梦……”
她很怕成真。
“不用担心，我无心称王称帝，我只想和你们在乱世中取得一方平安便可。”
揉揉娄昭君的发丝，高欢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我想，这个应该是儿子，到时给他取名高澄吧。无论他是不是龙，我们都希望他能够澄清天下。”
59风起云涌（）
北魏正光二年正月，高澄出生。
那日之前，天连降数十日大雪，他落地一刻，雪停，北魏上下出门欢庆瑞雪兆丰年。
这年，孝明帝的妹妹永泰公主对其母胡太后荒淫残虐、把持朝政、专断独行极为不满，便毅然舍弃荣华富贵的公主尊位，来到明练寺削发为尼，潜心修佛，全国上下众多女子响应，一时各佛寺香火鼎盛。
这年，高欢来往怀朔、洛阳次数愈加频繁，辽国时常骚扰北魏边境，虽大小战未曾波及太多人民，但国库虚空厉害，政局愈加不稳。
这年，森摩等结诸族帐谋反，北魏王赡击破之，悉捕斩城中羌，积级如山。孝明帝特给令妹赦建尼寺一座，让永泰公主持佛传法，其生活费用由朝廷供给，永泰公主给常把钱粮赈济周围百姓。因此在嵩山地区广大僧尼对永泰公主十分崇敬，但其他地区的人民生活水平下降，日益不满。
这年，娄昭君的酒楼里，来了许多不明身份的人，他们流窜在怀朔六镇的大街小巷，了解民情，虎视眈眈。
这年，娄内干加紧物资的买卖，趁南朝丰收，倒腾了很多粮食到边防六镇，收益颇丰。
这年，高雅已经学会简单的会话，乖巧的她经常看着娄昭君纺织缝衣，在旁边玩着泥巴自娱自乐。
“主子，娄如意来拜访。”又是一年夏日炎炎，娄昭君刚给高澄喂完奶，新荷便挺着大肚子进来请示。
“我出去外屋招待吧。你煮些米糊，加点菜汁下去，过些日子我得给他戒奶了。”
随着高澄的饭量越来越大，她感觉就算那么多辅食，他的奶瘾不戒，也不容易长出像去年高雅那么如莲藕一般白胖的小手小脚，反正他已经八个月，也可以戒奶了。
怀中的孩子仿佛听得懂，高高的额头下，剑眉蹙成一团。婴儿肥的小脸白白嫩嫩，却有股英气充斥其中。遗传自他父亲的丹凤眼让人不敢久视，仿佛有种摄魂的魄力，让人觉得黑瞳太大太有震慑人的气质，连娄昭君都不得不回避他的好像在质疑她的眼神。
“主子……小主子又吓到您了？”
见娄昭君发呆，新荷知道，高澄又是散发那股让人有种闻风丧胆的气质了。唉，想当初她第一次抱他，被他睁开的眼睛那么一凝视，吓得跪在地上。从没见过这么小就这么贵气的孩子。
“戒奶是为你好，不要这么看我。新荷，把他交给老婆子吧。”
高澄出世后，高欢本想另外找个婆子来帮忙带他。不过，好多老婆子一见到高澄，都被他的眼神吓到，说他是贵人，一般人高攀不起，最后是带高雅的老婆子勉为其难改带高澄，最后找到的可信的老婆子来带高雅。
也因此，怀朔传出高欢之子是天生帝王之类的谣言，高欢又被那些镇将给史令穿了几次小鞋，几次三番回来时体无完肤。
不过，他的那些弟兄反而更加信服他。而段荣，在高澄出世后，经常让娄氏以大姨妈的身份送来些小孩玩意儿，借机培养感情。
“昭君，高澄这几天壮实些了吗？段荣叫我拿些他挖的马铃薯过来熬糊糊给他吃，新鲜的！”
娄如意听段荣夜观星象的说法，知道高澄日后有大成就，见他眼睛那么有威慑力，更是笃信不疑。自然多加来往，混个脸熟。
“大姐，我家里也有种些吃的。大热天的，你不用专门送过来，现在世道乱，都不知道外面来往的是些什么人，以后要走动，多找些人一起，知道吗？”
娄昭君怕娄如意泄露出娄黑妹的身份，一直没告诉她嫁给窦泰的沃野女子其实就是娄黑妹，不过娄黑妹也经常在一些街上人少的时候过来闲聊，最近怀朔外人比较多，娄昭君也叫她少出门。
“知道，你姐夫说，就在这几年，天下要风起云涌了！”
娄如意擦擦脸上的汗，把马铃薯交给新荷，神秘兮兮地靠近娄昭君，低声说。
60养精蓄锐（）
孝明帝神龟二年，洛阳的羽林、虎贡千余人聚众于尚书省叫骂，以杖石为兵器，焚毁征西将军张弈第宅，殴打张弈，烧杀弈子张始均。朝廷怕引起更大的麻烦不了了之。另一边厢，柔然入侵，六镇大乱，战火蔓延北魏各地。
“嫂子，您看这天下，可真要乱了。”
司马子如吃着娄昭君亲自下厨做的菜，眼睛眯成一条线——家里的婆娘差的可不止是一两个层次！
“是啊，嫂子，北魏为政若此，事可知也。”
刘贵也吃得津津有味，想着下次得让婆娘过来的时候不只是聊天，还要学做菜。
“昭君，你看，我们怀朔的英豪都聚集在这里，您就让大哥带领我们出去闯荡闯荡，说不定还拿了个天下回来呢！”
段荣虽是娄昭君的大姐夫，却也很尊敬娄昭君。
娄昭君又好气又好笑，敢情今天他们不去玩蹴鞠，集体来这里帮贺六浑求情啊？
“说得我好像是很没有见识的井底之蛙，绑住了你们大哥不成？”
张罗好几个可以下酒的小菜，娄昭君在高欢身边坐了下来。
“你们说，你们要出去闯荡，我们这些婆娘在怀朔，就这么空守着，也许一辈子也见不着你们，我们肯吗？”
“这……”
向来口若悬河的司马子如一下子联想到自己婆娘可能偷人的倾向，拍了一下桌子。
“那可不行！”
“可你们要是拖家带口，一旦发生战乱，逃跑都自顾不暇，还怎么建功立业？”
她轻笑，起义，可不是空有一腔热血就行的！
“那嫂子觉得要怎么办？”
蔡俊一直在旁边倾听，此时也想听听娄昭君的想法。
“我说，现在还没有什么起义军成立，说不定北魏很快就能平复那些小鱼小虾的暴乱，你们现在去凑热闹，别惹了一身腥回来，回来了更不一定能继续镇守城门，说不定被当成乱党给杀一儆百了。”
娄昭君正色，她和其他人不同的一点就是，她毕竟在现代社会为了分数也背了很多历史知识，知道师出无名最容易被牺牲。
“所以，你们还不如学学刘邦。当年刘邦不过一亭长，一穷二白，为何能得天下？靠的就是先在项羽的羽翼下培养自己的势力。正面的、大型的、艰苦的战争，他人手不足，就让项羽去打。关键的入咸阳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