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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蹙眉,“你不愿嫁?”
她骤然转身,眸色如刃,“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懂是不是?出去!不管嫁还是不嫁,都轮不到任何人插嘴。这是鸿羽阁,希望各位姨娘尊重我的选择。大喜之日,若是闹开,谁都不好看。”
已然把话说到这份上,谁也不敢逗留。
暮雨与杜怜儿对视一眼,悻悻离去。
刘玉轻叹一声,上前道,“你又何必呢?”语罢,也跟着出门。
“致远,你站在这里作甚?”见着门口的上官致远,刘玉稍稍蹙眉,“别待着惹阿靖不痛快,如今她不太高兴,祝贺之类的话语留待以后再说。”
闻言,上官致远抿唇,这才眷眷不舍的往里头瞧了一眼,跟着刘玉回去。
“小姐?”芙蕖极为担虑的望着她,“现在该怎么办?就算要后悔,也是来不及的。”
她定定的站在回廊下,一言不发的模样,教人没来由的不安。
外头响起了激烈的鞭炮声,那是二皇子临门的声音。
她几乎可以想象,二皇子与父亲交换了彼此的生辰庚帖,而后写下合婚庚帖的场景。她已无路可逃,从上官梨香一脖子上吊开始,她就被逼到了绝路。
见上官靖羽不吭声,芙蕖道,“奴婢去看看情况。”
语罢,芙蕖撒腿就往外跑。
还用看吗?
所有人都会开开心心的,唯独她,难展笑颜。
所有人都会心满意足的,唯独她,余愿难了。
他是否也到了年府,是否也开始下聘,是否也开始书写合婚庚帖,而后娶了年玉莹,自此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她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有刀子,在心口片片凌迟。
疼得入骨,却不见半点伤口。
大堂内,芙蕖躲在廊柱后头,瞧着萧东铭与上官凤写下合婚庚帖,就算是给二人定了亲。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轻言悔婚。
也就是说,从今日起,上官靖羽就是萧东铭的人。
虽然没有正式成亲,但二皇妃之名,已然可以昭告天下。
芙蕖自然急得直跺脚,奈何平素最能出主意的素颜未归,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却听得风烈急急忙忙的上前道,“二爷,三皇子领着聘礼去了午门。”
这消息瞬时炸了锅,连上官凤都不敢置信的瞪大眸子,“你说什么?午门?”
“皇上有命,三皇子要么去下聘,要么午门见。”风烈道,继而看了萧东铭一眼,“如今人已经在午门,皇上约莫还在考虑,午时三刻一到,若无皇上圣谕,就会开刀问斩。”
“问斩?”萧东铭蹙眉,“好歹是皇子,父皇如何舍得?”不由的轻叹一声,扭头望着别有所思的上官凤,“不知丞相大人有何方法,能让父皇缓一缓?毕竟人命关天。”
“二皇子宅心仁厚,三皇子之事,确实有些棘手。”上官凤摇头,“皇上下的旨意,谁能违抗?违者当以抗旨不遵论处。”
萧东铭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到底兄弟一场,何况三弟的腿也是因为护驾而伤。传出去,只怕有损父皇的圣明。”
上官凤点头,“这倒是。”
闻言,萧东铭躬身行礼,“我这厢不方便入宫,还请岳父大人救三弟一命。”
似乎明白了什么,上官凤笑了笑,“好。微臣现下就入宫朝圣,但愿还来得及。”
“多谢岳父大人!”当着众人面,众目睽睽之下,躬身行礼。这萧东铭可谓名利双收,谦卑有礼,兼爱手足,不失为温润之表率。
上官凤已然写了合婚庚帖,教管家收下所有的聘礼,便引了萧东铭去鸿羽阁。
做完这一切,上官凤便离府入宫。
这是萧东铭第一次踏入鸿羽阁,精致的阁楼,草木都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漫步在回廊里,听着风掠过竹简的声音,哩哩啰啰的,倒是极为悦耳。
萧东铭只随身带着风烈,管家在前头快速走着。
及至上官靖羽闺房门前,管家才躬身行礼,“二皇子稍后,奴才去通禀一声,免得惊着小姐。”
“好!”萧东铭笑了笑,扭头看一眼风烈手中的锦盒,“是该打声招呼的。”
管家入门的时候,上官靖羽一语不发的抄着经文,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小姐,二皇子来了,您看是不是”管家上前,又说了一遍。
她依旧没发话,照样旁若无人的做着自己的事。
管家面露窘色,“小姐?”
“没看见我在忙吗?”她终于开口,“出去,我谁也不想见。”
“佛曰众生皆平等,怎的你抄了这么久的佛经,反倒不明白?”萧东铭缓步进门,一身鲜亮的华贵锦衣,玉带上的坠子随着他的缓行,而发出清脆的碰撞之音。绣着流云暗纹的靴子轻轻落地,慢慢行至她的身边,慢慢俯下身来,凑在她耳畔笑道,“写的什么,如此认真?”
上官靖羽没有做声,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笔杆,僵直身子,坐着一动不动。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萧东铭靠她如此之近。心想着,赶紧起身拉开距离才是。哪知她刚起身,他的手便按在了她的肩头,耳畔依旧是半带笑意的话音,“继续写吧,我有东西送你。”
“不、不必了。”她极力镇定。
萧东铭靠得太近,以至于她几乎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温度。
早前失明,她的嗅觉格外敏锐,如今他所有的气息,都在她的鼻间萦绕不去。
这样的感觉,让她打心底里抵触。就算面对重锡的碰触,她都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厌恶感。
“是不必写了?还是不必送?”萧东铭直起身子,终于离开她的安全距离。风烈双手捧着缠枝牡丹的锦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上官靖羽不知萧东铭要做什么,然则他今日是来下聘的,又是二皇子的身份。就算不行未婚妻之道,她也必须恪守君臣之礼。
“这世上的奇珍异宝,想必你也没什么稀罕的。”萧东铭拿过锦盒,“你过来。”
闻言,上官靖羽犹豫了片刻,到底放了手中的笔杆,起身缓步走向他。一张精致无双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她只是抿唇凝眸,一身气质清雅如莲。但见她面颊微红,微光中肌肤尽显剔透光感。
萧东铭稍稍凝眉,难怪东都百姓有言:娶妻当娶丞相女,天姿国色份外娇。
这上官靖羽生得极好,眸光潋滟,凝眸便是惊心。只是她似乎不爱笑,甚至于,不会笑。绝世无双的脸上,眉目如画,霜冷难解,永远的冰凉无温。
“打开。”萧东铭将锦盒递给她。
羽睫微扬,她退开一步,“臣女不敢。”
“我送你的,自然就是你的,有何不敢?何况你我如今只差花轿迎门,何必如此生分?”萧东铭往前迈开步子。
见状,上官靖羽依旧退后,“臣女什么都有,不缺”
他步步进步,她步步退后。
最后,她的身子已经贴在了墙壁上,无路可退。
深吸一口气,上官靖羽僵直了身子看他。
萧东铭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打开。”
芙蕖在外头看得心惊胆战,想进门,奈何风烈如门神一般守着门口,她愣是不敢上前半步。只能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扫着屋内。
上官靖羽的手心,有少许濡湿。
无奈之下,她只能徐徐抬手,如玉的指尖轻轻挑开锦盒的活动扣。
金光四泄,别说芙蕖和风烈,便是上官靖羽也着实愣了一下,她愕然抬头盯着萧东铭。她委实猜不透萧东铭到底要作甚,而这盒子里青铜错金之物,到底有什么用意?
“你既喜欢佛经,我便与你错金一本。这错金书与你下聘,可算真心实意?”萧东铭问。
所谓错金书,便是将黄金锤锻成金丝、金片,镶嵌在金属器物表面上。此外也有错银、错铜,在器物表面用黄金错其文,就是错金书。
萧东铭也算有心,将金刚经全文以错金术错在了青铜片上,铸成一本错金书。然则上官靖羽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喜悦,诗书有云,错金书乃是此情不变之意。蕴意长久流传,蕴意永世相伴。
她是断断不敢接受的。
“臣女受不起。”她憋着一口气,幽然开口。
“若是老三送的,你便受得起吗?”萧东铭忽然嗤笑两声,口吻紧跟着冷下去。
羽睫陡然颤了颤,上官靖羽稍稍别过头去,敛去眸中月华,“二皇子多虑了,臣女与三皇子并无关系。若是二皇子觉得臣女有何冒犯之处,还请二皇子海涵。臣女在此”
“不用臣女臣女的。”萧东铭一把搀住几欲行礼的她,“在你眼里,只有君臣之别?”
上官靖羽缩回手,抬了头道,“还有男女之防。”
语罢,她侧了身子,终于退到一旁。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却听得萧东铭手中的盒子“吧嗒”一声合上。风烈会意的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略显幽暗的房间里,唯有萧东铭与上官靖羽两人。
她这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
“二皇子,青天白日的关门,不太好吧?纵然是”
不待她说完,萧东铭轻笑两声,“又想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纵然我是君子,你也不是危墙。你是我未来的皇妃,是这皇家的媳妇。等到除夕一过,父皇母后就会遴选良辰吉日,迎你过门。如今,合婚庚帖已写,也就不必拘泥于此了。”
语罢,萧东铭坐定,“坐吧,我想与你说说话。”
上官靖羽想了想,还是依言坐下,“不知二皇子有何吩咐。”
“一定要这般拒人千里之外吗?”他问。
她垂眸不语。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场婚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你也别痴心妄想我会放手,我与相府之间并不仅仅只是一场婚约,这般简单的事情。不论你懂或者不懂,这件事都没有更改的余地。”萧东铭说得极为平静,却在她的心里,激起了万丈涟漪。
他继续道,“此刻,三弟就在午门,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她神情平静,“不知。”
“父皇有命,今日乃是下聘之期,他要么去年府下聘,要么自己去午门。这午门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萧东铭笑得让她心底发毛。
“午门?”唯有斩首之事,才会置于午门。
所谓午门,那就是鬼门关。
心,骇然揪起,她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萧东铭,“二皇子,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萧东铭笑得微冷。
他的眼底仿佛有寒光掠过,让她的身子陡然一颤,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袖中,五指蜷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肉中。
“与我,何干!”她佯装镇定,淡然开口。
她不信皇帝会真的杀了他自己的儿子,她更不信皇帝会罔顾护驾之义,杀了为救自己而瘸了双腿的萧东离。她最不能相信的便是,前世天命所归的君王萧东离,会死在午门。
她不信不信,什么都不信。
他不是皇帝吗?
不是天命所归的君王吗?
不是大朔朝未来的九五之尊吗?
怎么可能死在午门!
绝不会!
可是,为何心里却自打重活一世,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变化。如今,是否还能按照原来的路继续走下去,始终是个问题。
就好比,如今她不再是三皇妃,是二皇妃。
而年玉莹,不再是侧妃,而是光明正大的三皇妃。
脊背,有涔涔冷汗泛出。
不一样了是不是?跟前世不一样了所以
她骤然起身,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喘,“真的在午门?”
“你真的喜欢他?”萧东铭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
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他咄咄逼人,“不管怎样,记住自己的身份。如今你可是我的皇妃,我不希望你出现在午门。我更不希望,看见不该看的一幕。”
音落,她骇然盯着他的眸,“你说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萧东铭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上官靖羽冷笑两声,“你故意告诉我三皇子在午门,一则为了试探我的心思,二则是为了警告我。”
“然后呢?”他问,眸光一沉。
这女子的心思,果然不简单。
但是转念一想,堂堂相府千金,若是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岂非笑话。
“然后?然后只要我稍有迟疑,哪怕稍有二心,你便会告诉我,二王府与相府利益所趋,是不可能解除婚约的。若想让三皇子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