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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干就干,仅几个月的时间,在未影响其他经营活动的同时,刘鸿生读书之外,还抽空到日本考察,熟悉了有关火柴生产与销售的一切,不惜重金聘用了中外专家,购足了进口设备,于水灾的转年,即一九二0年春即以十二万元的总投资兴办起了鸿生火柴厂。此时办厂是最好的机会,因为大批难民实是重大社会负担,单靠救济,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办起实业来安置才是正途,是一种为灾民提供生产自救的办法,即当时流行的所谓“实业救国”。有了救国救灾之名,深得人心,买地皮,办注册,请贷款,直至税收都得优惠,而灾民又是源源不断的廉价劳动力。由于刘鸿生善于经营,又投准了这一良机,不仅开工迅速,获利丰厚,而且声誉日隆。过去虽说声誉也挺不错,但到底顶了个“买办”之名,辛亥革命前还好,特别是“五四”以后反对列强、抵制洋货的口号日响,便有些不妙了。如今有了救国实业家的称号,自是甚得人望的。客观地说,刘鸿生是爱国的,对灾民是同情的,绝无趁火打劫之意,但也不排除乘机取利之念,实是名利双收。仅经几年的辛苦经营,就又获得了“火柴大王”的称号。
投准一机,下仨大蛋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民族工商业得机迅速发展,上海尤为显著。而战后,相对于内地及沿海其他城市而言,上海的局势是偏稳的,因而许多外地企业不断向上海渗透,其中包括开滦矿务总公司。该公司鉴于一战之初的困窘与以上海为中心的长江下游市场的日益看好,便也加紧对上海的渗透,决心不再只依靠一个刘鸿生,在以考尔德为经理的上海办事处的基础上成立了开滦煤矿上海矿务局。由于国内局势的动乱与变化,外地入沪商业日增,到了1926年夏更有抬头之势。刘鸿生早已察觉并关注着这一动向,锐敏地预料到上海的一些有关商办厂的固定资产必然走俏,特别是地皮,更特别的是沿江沿海的地皮,势必是越炒地皮越少,越炒地价越高。基于这一判断,刘鸿生眼睛盯紧了沿海,心里盘算起了地皮,终于给他选准了两块,一块在浦东,他买下来建了他的新码头;一块在浦西,买下后却不使用。浦西这块叫日晖港,在当时较浦东周家渡那一块要冷清得多,而价格却很昂贵,用了白银三十五万两,而且是托了财政要人才于一九二六年尾购置到手的。因系“重金”,原主将地上的一应浮产其中包括一个叫做日晖的织呢厂的全套厂房与设备,也一并转给了刘鸿生。对此,一些人感到困惑,可没困惑得多久,便豁然了。仅过了几个月,地价便飞涨了起来,到了一九二八年四月,开滦矿务局出于扩大销售的原因,急需一沿海码头,而沿海地皮几乎罄尽,现成码头谁还转卖?即使有,价格也高得吓人,只好转而“求助”于老相识刘鸿生,刘鸿生“慷慨”相助,将浦西这块地皮转卖给了开滦矿务局。“便宜”作价为九十万两银子,并附加两个条件:延长十年合同、浮产仍归刘鸿生所有。这样,刘鸿生“投”准了这一次地皮之“机”。“养”了仅只一年又四个月,就为他下了三个大“蛋”:一,净赚白银五十五万两,是原购价的一倍半有余;二,开滦在上海建立公司后,实有自家经营起码不再依靠刘鸿生之意,一九二四年刘鸿生重订合组售品处合同时,只订了个五年,刘鸿生却以浦西一地皮换取了延长合同期十年的承诺,保住了经营开滦煤的财源;三,用原日晖织呢厂的厂房材料与机械设备在浦东周家渡兴建并开办了一个“章华毛纺织厂”(初时曾一度取名裕华)。五十五万两白银、十年合同、一个厂,三个“蛋”都不小。
两践誓言,弦外有音
刘鸿生二十岁前曾两次受辱遭轻,两次他都立下了必报的誓言,后来也果然实践了。因此有人认为刘鸿生的这两次举动纯是出于耿耿于怀,为出一口气。实际上,从刘鸿生的日记、为人,特别是从处理这两件事的结果分析,绝不尽然,而是另有深意,这也是刘鸿生的善察与精明处。
这两件事,一件是为上海圣约翰大学建立社交馆;一件是收购苏州燮昌火柴厂。两件事都须从头说起。
折服洋校长
刘鸿生十三岁考入圣约翰中学,十七岁再考入圣约翰大学。这两所学校,都是美国人在华办的教会学校。刘鸿生除聪明、懂大体外,还深知家境贫苦,因而学习十分用心,从中学到大学一直都是成绩突出,品行端正的。又生得健壮,体育成绩也属优良。这样一个品学兼优、全面发展的学生,谁不看重?连向以喜怒无常、盛气凌人的中文名字叫做卜舫济的洋校长也对他格外重视甚至垂青,可垂青下,却给他带来了不幸。
一九0六年深秋,正在读大学二年级只有十八岁的刘鸿生被洋校长卜舫济特别召见了。这位洋校长素性骄慢,在中国人面前更自我优越感弥天,刘鸿生虽是出了名的高材生,可在这洋校长眼里也是一只较好的羔羊,因此他无须向刘鸿生商讨,就以救世主的口吻通知刘鸿生,说他与教会的克莱夫主教对刘鸿生的成绩很欣赏,已决定送刘鸿生留学美国深造四年,回国后做牧师兼英语讲师,月薪一百五十元,还拨给一幢漂亮的带花园的洋房,一切待遇均按外籍讲师标准,这对当时的中国的一个穷学生来说真是难以想象的,真可谓“一步登天”。因此卜舫济讲得洋洋自得,结束时还居高临下地连呼“上帝”,满以为这个中国穷学生还不得感激涕零,应答不迭?谁知这个穷学生偏不买帐,竟沉了一下回了个“回家与母亲商量商量”。“商量”的结果,适与洋校长的所料相左:不去。这不仅是刘鸿生的家人特别是母亲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刘鸿生本人。受父、祖的影响,刘鸿生自幼便立志宁为人主不为人佣,学好知识与本领振兴家业。洋校长的许诺虽极具诱惑力,但在刘鸿生的潜意识里总以为做洋牧师一生传播的总是洋教义,有违作为一个中国人的根本,且就算做到红衣主教又会怎样?还不是与自己大振家业的志向有违么?所以,他态度果决地一口回绝了。众多同学,甚至连宋子文那样的学友都认为这是难得的良机。这不仅大出洋校长的意外,也甚为恼火,认为刘鸿生不识抬举,也有伤他这个大校长的面子,一怒之下,痛骂刘鸿生为“上帝的叛徒”,以“上帝的惩罚”将刘鸿生当即开除出校。
走出校门。刘鸿生依依回望,深知再留恋也须离去了,而凭他的家境读一个月有十元补贴的教会大学已难,更莫奢想再入其他大学了。被这个学校开除,就意味着就此失学,唯有谋生一途了。想到此,他百感交集,尤为气忿,世道竟如此不公,洋校长竟如此跋扈!他望着校门,暗下决心:
“等着吧,总有一天叫你睁开眼见识见识我刘鸿生!”
当时,他倒是纯出于一种意气,到了他成了煤炭大王时,仍是耿耿不忘,加上另有用意,便打发秘书去知会卜舫济,说他刘鸿生不忘母校,欲为母校有所捐赠,约洋校长来他的办公室一议。这倒真是反转来居高临下,有意煞一煞洋校长的威风,出口当年的恶气了。殊不知卜舫济以贫富论高下已惯,毫不在意地应约上门拜访,竟毫无愧色地说:
“我早已看出您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前途无量的!”
似乎是他造就了刘鸿生。
这次会见的结果,刘鸿生决定为母校建一社交馆。在资金足、办事效率高的刘鸿生的出资与督促下,一座豪华的社交馆在圣约翰大学内落成了。依事先的约定,落成典礼当天,校方召集了历届校友会,这才是刘鸿生捐建的主要目的。他要借此扩大声誉影响,借此联系校友感情,特别是宋子文兄弟。为校建馆,自必然联想到离校时的情景,正是在他失意踏出校门时,一个同学为他介绍认识了比他小了五岁、正在读教会中学的宋子文与其弟子良。后来得知,这宋氏兄弟也正是毕业于这所教会大学。尚有几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虽不及宋氏兄弟尊显,却也甚是不凡。用为母校捐建豪华社交馆这样的体面事足以打动各届校友,落成典礼是最适宜、最有效的接触良机,足以大大拉近感情,开阔社交途径;另一个主要目的是欲从历届校友中,物色、聘请一些专门人才,以为其企业之用。这两个预期目的,都圆满地达到了,还得到了一项意外的收获,在校友暨全校师生大会上,卜舫济郑重地宣布特别授予刘鸿生以名誉博士学位,并聘为该校的主席校董事。这一举数得,绝非那建馆的一笔钱所能衡量的。至于说到刘鸿生没在会上羞辱那位前倨后恭的卜校长,除了大度宽宏外,更重要的,这不是他刘鸿生此举的真正目的。
回报老泰山
一九0八年夏,年方二十岁的刘鸿生为推销煤炭滞留在风光明媚、美人辈出的苏州。江南出美女,苏州尤为最,可二十岁以前的刘鸿生从未留意过。一来是他一向用心读书,无暇思及;二来是他自身条件优越,眼界颇高。刘鸿生不仅相貌出众:一张椭方脸,上宽下窄,真正地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浓眉如抹,丹目若漆,且含闪着智慧而又亲切的光;长鼻挺直,头尖圆,唇有楞角,嘴角有力。而且在南人普遍偏于中等的身材中,他独显高大魁梧,壮健有力,而且活力充沛异常。每到一处,多得女性青睐。自从受了黄毛考尔德的“诱引”,触及男女情事,深恐一旦把持不住,落入不正当途径,那是他素行所鄙而且有害于他全力以赴地实现宿愿的,因而,近日来便思谋起了成家,也自然留意于寻求配偶了。此来苏州,也算天缘凑巧,于一个偶然的机遇中,一眼便看中了一位清雅、大方、热情、活泼的名叫叶素贞的小姐。
据有关文章记述,这场婚姻结局很美满,而在刘鸿生的心里,却留下一个很深的情结,演出了一系列有趣的故事。叶小姐也深深为刘鸿生非凡的仪表与高雅的谈吐所动,两下里可谓一见钟情,刘鸿生滞留苏州的几天里,便已情深如故,待二度相逢,便已约订了终身。可这终究是私订,尽管是上海,那个时代也是作不得数的,又何况门第悬殊呢?叶小姐的父亲叶世恭在苏州是有名的人物,所开办的燮昌火柴厂很有名气,怎容得独生女儿如此“下嫁”?叶小姐的哥哥更气得暴跳如雷:
“一个穷跑街也要吃天鹅肉,真是岂有此理!素贞莫不是疯了!”
素贞没有疯,而是爱得深,尽管父、兄一再阻拦,恶语相加,甚至胁迫,她都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公开郑重地声言:此生非刘鸿生不嫁!几经争执,毫不动摇,甚至要动员亲友与社会舆论相助。叶老先生万般无奈,只好听任她与刘鸿生结合。求婚时,刘鸿生虽忍气吞声,恭谨有礼,可也受了些冷遇与轻慢,又加以听到叶氏父子背地里对他侮辱性的议论,实是气忿得很,因而新婚后,他便当着妻子叶素贞的面决断地说:
“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要在苏州办一个火柴厂,把老头的燮昌厂打倒!”
一九二0年,刘鸿生投水灾之机办起的火柴厂,厂址果然选在了苏州,名字有意取为“鸿生”。叶素贞曾责怪他不该“心机太重”,有意与其父唱对台戏。刘鸿生笑着回答说:
“世上你争我夺,心机不重行么?记得刚结婚时我立的誓言吧,就是要和老头子唱唱对台戏,就是要把燮昌打倒嘛!”
接着,他又郑重地解释说:
“厂址选在苏州有许多便利处:苏州火柴兴得早,有基础,又都产惯了不安全火柴。如今人们欲购火柴必想到苏州,而苏州又只有我这一家安全火柴,销路不是得天独厚么?”
缓了缓又道。
“老头子的燮昌,就算我不打它,你是晓得的,早晚还不自倒么?如今老头子在,虽一味保守,仍可勉强维持,一旦老头子去了,你那纨绔哥哥能撑得几天?”
这后一层意思,在九年后,即一九二九年的一个晚上,刘鸿生在送四子念智去英国留学前的一番教诲中,就说得更为透彻:
“你外公经营一世,也称得起出了名的老牌‘火柴大王’,临终还留给你舅父十五万两白银。可是我看穿了你舅父只晓得寻欢享乐,断断不会守成,更谈不上发展。人已成性,劝是没有用的,帮他也是多余,且未必承情。所以我有意把火柴厂设在苏州,没多久,你舅父把家产败光了,只好变卖燮昌厂来还债,我买到了手就近并入了鸿生厂,使你外公的心血不得外流,也供养起了你的舅父。这件事几度引我沉思,特别是每当见到你舅父的时候。留心地查查历史,中国的几乎每一个家族,能得兴旺三代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