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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家族”,财括国中,权倾朝野,足以令某些人羡煞,不少人吓煞,可古耕虞硬是和他们斗了几个回合!
猪鬃,国内价格甚低,国际市场急需。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由于中国猪鬃出口难且有断绝之虞,因而价格暴涨,最高价达每磅六美元。“四大家族”虽富,可更不厌财,就开始了欲将猪鬃垄断权从古耕虞手中夺走的活动。首先发难的是孔祥熙,出面的是他最宠爱的借他权势横行的大公子孔令侃,即当时人人皆知的“孔大少”。
抗战爆发后,国民党加强了对全国各方面的控制,经济方面专设了贸易委员会以控制传统出口物资,隶属于财政部,当时的财政部长正是孔祥熙,而“孔大少”则是中央信托局的局长。这个局是抗战前统管金融、贸易的所谓“四行两局一库”之一,兼营对外贸易,是个可以控制民营的官僚垄断机构。用古耕虞的话说,孔大少“像选美人一样选中了猪鬃”!
孔大少爱美人出名,他选中的美人是必欲也无人可挡地到手的,一旦选鬃如同选美又甚至可能出于“父旨”,谁个敢不从?
一九三九年春,为了换取美国卡车,蒋介石向西南运输处亲下指令:收购猪鬃八千箱输美!西南运输处的处长宋子文胞弟宋子良与副处长卢作孚当即找孔令侃商量。孔令侃根虽大,可哪儿去购那么多猪鬃?便自然地想到了古耕虞,并想乘机将猪鬃的出口垄断权从古耕虞的手中夺过来。他先是约了古耕虞却不出面接待,以冷落来煞古耕虞的威,再以出人相请的热来笼古耕虞,冀使古耕虞就范。受过冷落的古耕虞以“我发了疟疾”为由拒不赴约,却去找卢作孚告难。卢是四川人,是西南运输处的副处长,也是贸易委员会委员,因此古耕虞说:“西南运输处要猪鬃,贸易委员会管猪鬃,你在两家都当权,自行调节一下就是了,干嘛都向我要?我不好办!”(——为什么孔大少出头要?)卢作孚表示事急无法才四处求医的,“委员长”的命令还了得!古耕虞又说:“既然如此,那也得由你与徐可亨(也是川人,时任财政部次长)出面商量啊!”(——四川人的事四川人办,哪儿用他孔大少!)最后,他给卢作孚出了个主意:四川实力派康氏兄弟尚有大批猪鬃囤积在美丰银行,请卢以四川人身分动员他们售出三千箱,他则凑足余数,不足多少凑多少,但政府收购价应高于市价的百分之十,否则就会相对地赔本,而赔本买卖康氏兄弟是不会干的。结果,康、古两家就与贸易委员会签订了协议,将孔大少抛了开去。这可惹恼了“四大家族”,很快地就发给了孔大少一把尚方宝剑:由行政院院长核准的《全国猪鬃统销办法》明文规定,全国所有的猪鬃从收购到运销,统由中央信托局办理,其他部门与商人不得自行报运出口,在国内收购须办理受托手续方可进行,再卖给信托局,限制囤积,时间不得超过三个月,数量黑鬃百担以下,白鬃十担以下,超过期限或数量,由信托局强行收购;走私、居奇操纵,一经发现依法处置。
这自然是针对已垄断了国内外猪鬃市场的古耕虞的,他居然敢目无孔大少自是爆发原因,“四大家族”乘此时夺过他掌中的猪鬃垄断权才是他们重大而长远的目的。一切权力交给了信托局,也就是交给了孔大少,交给了孔祥熙,猪鬃,这个被孔大少选中的“美人”,也就嫁给了孔氏家族!孔大少接过“尚方剑”,当即向古青记连番砍下:贸易委员会与古、康两家的协议是“哄抬物价”,砍!那八千箱委员长指定鬃由他强行收买;不给古青记办理委托;不发给古青记运输证,叫你不但无权再收,已收了的也叫你因为没有运输证随时被密布各地的特务组织“经济稽查队”扣留,以致没收!孔大少气势汹汹,横剑怒目:哼,你个士佬儿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几剑砍得古青记寸步难行后,孔大少必欲赶尽杀绝,很快地寻找了另一个古氏的代替者,这就是古今佛。
古今佛是古耕虞的堂兄,参加过共产党与海陆丰起义,被捕变节,充当了特务,当时是“川畜”(即古青记父子公司)的襄理并兼做一家猪鬃加工厂的经理。这本是古耕虞出于家族之情对其关照,可这个惯于变节的东西不但被孔大少看中,他也是一召即至,当即辞去了“川畜”的一切职务,另起炉灶,并拉“川畜”的人马壮大自己。孔大少明暗两手,双管齐下,必欲迅速置古青记于死地,一把夺过那“美人”!
“非常时期”、“政府行文”,又是孔大少亲自动手,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怎能不陷入绝境?又有几个敢不乖乖地认“罪”服输?可古耕虞硬是要斗!他首先巩固了自己的阵地,动员公司员工与他携手共战,指出古今佛这个叛徒并没有多大能量,孔大少虽凶,又有四大家族的背景,可是他对猪鬃也是外行,世界局势紧张;猪鬃是战备急需,外行新手怎能应付得了这个局面?大家一来追随古耕虞多年深受其益,二来也深知即使“改换门庭”也会远不如今日。而孔大少与古今佛的行为也实是令人不齿,因而一致表示甘愿签字画盟,与孔大少且周旋几个月再说,此间凡与古今佛勾结者,一经发觉,当即开除。巩固了后方,古耕虞当即操起了他的专门兵器:出口鬃,以退为进发起了反攻也是合当凑巧,由于战争的影响,古青记有一大批猪鬃存在香港,初时是不及处理,后来是鬃价上涨,储存以待更好的市价,拖了下来。后虽卖出,但因考虑到当时国内法币极不稳定而没有及时结汇与转帐,也就等于没有卖出。可这批货因价格大涨已高达五百余万美元。因此他不仅有了经济手段同时也具有货物手段。便一面上告财政部:依与贸易委员会协议为西南运输处筹集的猪鬃已然备齐,贸易委员会应依协议办事,不得毁约。贸易委员会属财政部,财政部长是孔祥熙;“仗剑”毁约的是信托局,信托局长是孔令侃。向你老子告儿子,叫你两个部门去扯皮;你四大家族中老蒋要鬃,老宋赐“剑”,老孔买鬃,小孔阻拦,又怎么互相交代?再说,鬃不是地上长的,随手可取的,人千箱不是个小数目,你个古今佛,你个孔大少就是用上周身解数也收不齐!更要紧的是,比八千箱不知要多多少倍、长时期的国外市场的需求,你们又如何收购得足?就算收购得足你们国外市场不通不说,买惯了高信誉“虎”牌猪鬃的外商又怎能买你们的帐?出于这种分析,古耕虞在“上告”同时,当即宣布,他的公司停止在香港(此时因上海陷落,出口地改为香港)的一切业务,准备结束。这才是最狠的一招回马枪,最厉害的一招杀手铜。首先是中央信托局设在香港的总局大惊失色,先派要员屈用中飞重庆,在孔氏父子与四川握着重权的徐堪、卢作孚,及手握猪鬃大权的古耕虞间往来疏通,逼得与孔祥熙同辈的徐、卢二人屈节地称孔大少为“仁兄”,可仍是无效。怎奈美国大老板们不答应,他们只认“虎”牌,在古青记改为“川畜”后,也仍是以“古青记父子公司”的名头在美交易,何况如今猪鬃已关系到战争的胜负与国家的安危,美国的用量激增,不惜重金也务求到手?于是接着香港总局又派了一位局长亲飞重庆。“四大家族”虽大,可大不过他们的后台老板,在美国大老板动怒时,他们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的,于是行政院对那“办法”“重新核准”,改由“向贸易委员会登记”与鬃商“得在内地自行收集生鬃,加工整理”,这就等于收回了孔大少的尚方宝剑,不得“横剑夺爱”,实际上是孔祥熙败了,也是“四大家族”败了,古耕虞说:“官商的生意一向是做不好的,因为他靠的是特权,不是本事!”
这样,古耕虞又重新控制了猪鬃,可他为了抗战大局,也接受了贸易委员会下的复兴公司与不久后组成的官办机构富华公司的统购统销,且为顾抗战大局做出了不少有益的努力,献计献策,身体力行,甚至做出了一些牺牲。待到抗战胜利后,他又精心设计,更以手里的猪鬃与国际信誉为武器,逼使国民党政府解散了贸委会与富华。粉碎了官僚资本垄断猪鬃出口的局面,也就解脱了这种羁绊。决斗是激烈的,手段也是高明的。他先大造复兴公司腐败的舆论并开列出事实见报,再去调动美国进口商,两面夹攻取得了全胜。
他坚决不做国民党的官,而且层层与官作对,还常是赢家,反过来却要国民党的官做他的雇员,不过是在被他摆平之后。
最早的一场官司是为了直接报关的权力与重庆关打的,他赢了,因为不管怎么说,他达到了直接报关的目的;最凶的官司,是与孔大少亦即孔祥熙打的,他也赢了,因为终究孔家“横刀夺爱”,没有成功;最大的一场官司,可以说是与以四大家族为代表的官僚垄断资本打的,因为复兴也罢,富华也好,都是他们的代理机构,他又赢了,因为也达到解脱羁绊的目的!
当一九三八年他被形势所迫,也是为了托拉斯式的经营,在官方,则是为了统一管理,更重要的是要限制古青记,决定组建“四川畜产品股份有限公司”的时候,他巧妙地以“应由四川山货业全行业投资”的办法,既保了他的权利更排斥了官方的介入,也应付了政府的要求,因为所谓“全行业”,也不过是他的古青记与仅余的瑞鼎、祥和、和祥等三家,后者这三家又是早已忠耿地依附了他又股份甚微的,因而,其实只是他自己与自己“联营”,只不过在国内戳了个应付官府的“四川畜产品公司”的招牌,在国际市场上仍以“古青记父子公司”的名头交易,这是美国这个大市场的需要,也是中国银行给他出的好主意。而这个公司的董事长,他却聘用了曾任四川军阀杨森军需处长的周克明,不久周死,又聘用了曾任四川省贸易局副局长、军阀刘文辉二十四军的代表吴晋航。无论是周还是吴,都曾是“政府要员”,而吴的身分、声望要比周高得多,也都曾与古耕虞有过程度不同的较量,在腐朽的官府中他们虽为败将,在“川畜”的职位上却可称职,由他们出面应付官府与复杂的政治环境是绰绰有余的。
另外还有几个“川畜”的雇员,也是古耕虞先击败再从官府中挖出来的。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张华联与王君韧。张华联曾是官办的富华公可业务处副经理兼主任秘书,职位可谓不低。古耕虞在攻垮这个官僚资本垄断机构时曾一度将攻击矛头指向他——实际上是通过他攻击其总经理席德柄,张华联也只好甘做替罪羊。可在处理具体问题中,古耕虞发现张华联不仅有才而且有正义感,冒着很大的风险维护合同,是个他理想的、难得的人才。因此他于富华撤销当时就恳切地提出聘请并约定了时间。抗战一胜利他就“三顾茅庐”先后诚聘张华联担任总经理办事处主任、香港公司代理人等要职。王君初曾是职位很高的中国银行权力中心的三大支柱之一,总秘书,解放前夕,古耕虞一是为了自己的企业,二是为了给新中国留下难得的人才,聘用了他,而王君韧不但肯“屈就”,而且为他出了不少力,特别是后文要说的对美的那场大官司,出了很关键的主意。另一个袁中霄,虽没怎么实际就职,却也屡被官方启用,只是他本人不肯罢了,正是这个“不肯”才更投合了古耕虞的口味,再考其本领更为满意,便诚聘过来,并当即委以方面重任。这三个人都成了他的得力的心腹大将,为他的公司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受周恩来重托,与杜鲁门斗法
他全副身心地投效了新中国,为新中国立下了大功。
早在抗战初期,古耕虞就从国民党的腐败,共产党的深得人心中看准了国民党必败,共产党必胜的大局。因而有意结纳共产党,真诚地与一些党的干部接触,很快地通过这些人与周恩来做了朋友。
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后,周恩来代表中共中央驻重庆,兼领导南方局。曾家岩五十号的“周公馆”,常被称为“民主之家”的“特园”邀请并接待一些著名的民主人士。因特务猖狂,许多被邀者都十分小心,冒着很大的危险,连与亲人都不敢稍露消息,古耕虞则有请必到,从不犹豫。此间与周恩来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更坚定了投效共产党的决心。
“猪鬃既象征我的财富,也象征我的事业。”
他更爱的是事业,事业是他的一切,他有极强烈的生财欲,却决无对财产的占有欲。买卖中他“不让一根针”,生活中可随时“送一匹马”;绝不奢靡,不乱花一文,却可以毫不吝惜地送给人。他曾经是典型的空想的“社会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