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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虹发愣的瞬间，沈玥已经走出了一大段距离。
潘虹连忙跟上去，很多年以后，潘虹想起眼前这个孤独决绝的背影，还是印象深刻，那满头的乌黑长发在冬天的冷风中飞舞旋转，此去经年，她受伤一遍又一遍，但还是一步一步，即使渗着鲜血，还是朝着那个人走去了。
“沈玥”潘虹在身后叫着，旁边是马路边高大的树木。
冬天的寒风吹过树梢，树叶就纷飞在路灯的柔和灯光之中，美得像一幅名家画。
在这样的冬天，屹立在这座城市的树，跟沈玥一样，在无尽的黑暗里，寻找光亮。
沈玥一步一步走着，看着路的尽头还是灯光闪烁，散射在黑暗中的灯光在梦中却怎么都抓不住。一步一步，沈玥觉得自己走入了废墟，看着周围的石头砂砾堆满了眼睛的角落，脑海却有一把刀向自己袭来，她不想躲开。
潘虹站在急诊室外，焦急地来来回回踱步，嘴里喃喃自语：“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急诊室的红灯熄灭，潘虹看着林医生从急诊室里面走出来，连忙抓住他的白大褂，“怎么样？有没有事？在整个头都是血，我都快被吓死了。”
“没事，只是轻微撞到了额角，撞破了自然就流血了。”林医生找下口罩，不急不慢地回答着潘虹。
“那就好那就好”潘虹听到这句话才松了一口气，身体有些软，这一整天真是受到太多惊吓了。
沈玥脚步本来就很快，她追着追着，突然就看见沈玥直接摔倒在地上了，跑过去的时候，沈玥那家伙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满头都是血。
幸好没什么事，不然，她自己要自责到无地自容。
沈玥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男人撕碎了她的衣服，然后扔到地上。她很想喊救命，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一转眼，有个男人在拼命地捅着本来撕碎她衣服的男人，鲜血在飞溅，雪白的床单染上了血红，她想要尖叫，但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好像嘴巴被人拿胶布封住了一样。
然后，那个拿着刀突然要扎向自己，沈玥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男人用力地刺下来，周围的一切好像静止了一样，墙上的老钟还在摇摆着指针，窗外还有乌鸦的蹄叫声，她甚至可以听到不远处的喧闹声。
一切都是梦，沈玥默默地告诉自己。
可一睁眼，黑暗中那把刀就要落下来。
潘虹本来还在打瞌睡，看着沈玥突然间从病床上弹了起来，吓了一大跳，捂着自己的心脏，她感受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震惊地开口道：“吓死我了。”
沈玥喘着粗气，眼前却是光亮一片。
潘虹拍着自己的胸脯，这才来得及认真地看着沈玥，额头上包着白纱布，冷汗顺着耳边的发际线落了下来，她还在气喘吁吁，眼睛通红，红血丝在乌黑的眼睛里尤为明显。
“沈玥，怎么了？”潘虹坐上床沿，一脸担忧地看着沈玥，穿着病号服的肩膀更加单薄了。
沈玥不说话，看着雪白的床单，脑海里被鲜血到处飞溅的床单又在盘旋，心脏有些隐隐作痛，背靠在床头的硬板上，才觉得有了一些安心感。
潘虹看着冰冷的冬日晚上，仍然满头大汗的沈玥，心中多少有些明了，将沈玥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沈玥，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玥把脸直接埋进潘虹的怀里，熟悉的气味告诉她，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怀抱，眼前的温暖是她在冰冷的冬夜里能够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
潘虹心中的不安又开始泛滥了，直觉告诉她，沈玥的病又复发了。从江南回来的那一个月，她每晚都要呆在沈玥的身边，沈玥才能够入睡。而且，每次入睡不到一个小时，沈玥又会惊醒，那一段时间，潘虹感觉自己精神要崩溃了，几乎每夜都没有睡着过。
看着沈玥日渐憔悴，她心中多自责，在沈玥最需要朋友的那一段时间里，她还在学校里逍遥自在，这让她觉得心中的愧疚就如同雷雨暴风在黑夜里敲打在心窗上。
往事一幕一幕在潘虹的脑海里翻转，仿佛要将她覆没在回忆的愧疚之中才肯罢休。潘虹想到这一切，眼眶突然就红了，眼泪在脸颊上经过高高的颧骨流到嘴角之中，又苦又涩。
两个人，一个愧疚，一个受伤，漫漫长夜该怎么度过？
过了好久，沈玥才在潘虹的怀里沉沉睡去，紧闭的眼睛之上的睫毛还挂着泪珠，这样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忘怀吧。
潘虹小心翼翼地替沈玥掖被子，脸颊上的两行清泪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潘虹将沈玥脸颊上被泪水浸湿的乌黑发丝梳理好，伸手抚上苍白的俏脸，低声说了句：“沈玥，对不起，都是虹姐的错。是我没有好好陪在你的身边。”
看着沈玥熟睡的面容，潘虹坐在床沿上，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之中，痛哭流涕，好久好久，耸动的肩膀才渐渐停息下来。
第二日，潘虹是被窗外小孩子的嬉闹声吵醒的。在冰冷的医院里面，还能够听到小孩子如同银铃般的笑声，潘虹感觉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从窗边转过头来，认真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沈玥，微微一笑，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沈玥能睡这么久了。
想着沈玥还没有那么快醒过来，潘虹到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将褶皱的衣领按压好，潘虹揣着自己的钱包就到医院外买早餐去了。
沈玥醒过来时，发现潘虹已经不在了。肚子已经饥肠辘辘，沈玥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孩子在草坪上嬉闹，墙上的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整。
扫了一眼手机，是潘虹发的信息，“我去买早餐了，你先洗漱。”
洗漱完，沈玥左等右等，潘虹还是没有回来。沈玥决定自己到处逛逛，顺便去看看顾白韵，不知道她好些了没有。
很意外，沈玥还没有走到顾白韵的病房中，就在电梯里看见了许亦宸。这是沈玥第一次看见许亦宸这么落魄又落寞，眉头微微蹙起，面无表情的姿态将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沈玥还是第一次看见冷酷如斯的许亦宸。
她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没再说话，许亦宸也是无言。
电梯里反光镜将许亦宸倒映在沈玥的面前，一身西装将他的大长腿衬得又长又直，剪裁得体，袖口的纽扣已经打开了，polo衫的领子微微敞开，露出了性感的锁骨，领带很松地系在polo衫领子下面。
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许亦宸，沈玥心想，想必是很着急来见她吧！也对，她是他的女人，怎么会不紧张呢。
沈玥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自己还是不死心吗？怎么可以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占领自己的心房那么多年呢？况且，他还是自己舍友的男朋友，真是可笑至极。
许亦宸总觉得今天的沈玥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第35章 往事如烟9（）
很久以后，许亦宸才想起在电梯里的沈玥与往日有什么不同，是眼睛。
以前的沈玥，眼睛里又挡不住的笑意和炽热，但是在电梯里的那个沈玥，乌黑的眼睛冷冽又无情。
“叮”的一声，电梯已经升到了四楼，许亦宸比沈玥早一步跨出电梯。
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308房间。
许亦宸推门而进，沈玥在后头，刚想踏脚进去，又停下了脚步。
他们是情侣啊！自己进去是干什么？当电灯泡吗？
一想到这里，沈玥就关上房门，自己坐到了308房间的外面，她已经要死心了，不想再将自己牵扯到暗恋的深渊之中。
许亦宸一进来，顾白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两天才能到的吗？”顾白韵眼睛红肿，本来漂亮的杏眼此刻布满了红血丝。
许亦宸认真地盯着她，答道：“为了早点看见你，拼了命也要赶回来。”
这已经是顾白韵在许亦宸嘴里听到的最为肉麻的情话，许亦宸看着顾白韵的眼眶又红了，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走过去，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捧着她的脸，有些心疼地说：“别再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找到医生把你治好的。”
顾白韵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安心，有个男人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顾白韵将脸贴到温热的胸膛上，感受到心上人的右上角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觉得心中好像突然间有了依靠。
许亦宸就这样抱着她，尽管他昨天晚上一夜未眠，但是看见眼前的女人，就觉得一切都好像并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她还在就好。
两人无言，相拥了很久，顾白韵才松开紧紧环在许亦宸腰间的两只手臂。
“亦宸，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顾白韵放开手之后，把背靠在床头的硬板上，声音沙哑，“我并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所以找到骨髓会很困难。”
许亦宸神情一愣，又恢复了原样，毕竟是个生意人，他一向很擅长隐藏情绪，表面总是不动声色。
静默半晌，许亦宸揉着太阳穴，才低声说了一个字，“嗯。”
找不到骨髓，就意味着很难治愈，这样的认知，每个人都很清楚。
顾白韵蹙眉看着许亦宸一脸疲惫，西装有些褶皱，衬衣因为不耐烦的缘故，也有些凌乱。
看着眼前的男人忧心忡忡，她忍不住地说着，“我昨夜想了很多东西，关于家里人的，关于你的。我想，既然暂时找不到骨髓，那我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道：“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要让你们放心去找骨髓。”
许亦宸坐在床沿边上，静静地听着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双大手伸出来，紧紧地握着顾白韵的一双玉手。
这双手，很温热，在这样的冬夜里，给了顾白韵无限的温意和希望，原本空空的心里也被这种温暖填满了，涨涨的，很窝心。
“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许亦宸一只手握着顾白韵的手，一只手伏在她的脑袋上，在额头上落下了浅浅的一个吻。
“嗯。”淡淡的一个字，藏满了多少希冀和悲伤。
两个人取暖过后，顾白韵连忙催许亦宸回去睡觉，养足精神，“你快回去吧！你看看你的眼睛，都红了。爸爸和妈妈会好好照顾我的，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许亦宸拗不过她，再加上确实是身体疲劳，只好顺着她的意，回去睡觉了。
沈玥看着许亦宸打开房门出来，点点头示意。
脚步微动，刚想走进去，就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玥反应过来之时，许亦宸已经走了好几步。沈玥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好听话跟了过去。
许亦宸带着她走到了医院的顶楼上，楼上的风有些大，破旧的铁门似乎是很久未曾修理过。
这医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没想到楼顶竟然这么破旧不堪，想必是许久未曾有人来打理过。
许亦宸背着风，漆黑的眼盯着沈玥。
她从门口一步一步地走近，停在了他面前的两三米处。
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心上住了三年的男人，沈玥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明明对方对自己毫无爱意，自己竟然允许他在心上住了那么久。
许亦宸双手插进裤兜里，西装的扣子已经全部解开了，“我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沈玥迎着风，能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冬天的风在牵扯着长发，对面这个男人的声音顺着风溜进她的耳朵里，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离她远一些吧。”许亦宸看着眼前的沈玥，眼神淡漠。
她的身上穿着冬天厚厚的病号服，却还是单薄如斯，这张脸曾经那么天真无邪，多次出现在学校的各个比赛之中，如今却憔悴得如同大病初愈。
沈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突然间笑了起来，只是笑声不再似银铃那样悦耳，反而有些尖锐刻薄。
“我不明白，许师兄你的意思。”
这三年来，许亦宸都未曾认真打量过眼前的这个女人，如今他才好好地端详了一下，并不精致的五官，很平凡。
但是两年前的某个瞬间，他竟然有一刻觉得眼前的女人眼睛里装着星辰，现如今，她的眼睛里装着冰冷。
许亦宸觉得胸口有些闷热，却不知为何。
忽略掉这样的沉重感，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语气不善，“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难道八个月之前的那通电话，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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