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事后慕市长在康平县关于发展庭院经济所需资金的请示报告上批示,同意支持康平县发展庭院经济,要求财政安排200万元资金。
康平的庭院经济搞起来了,猪啊,鹅啊,送到哪里去?送到沈阳市里来。
《反贪局专案 》杨晓升
千纸鹤
事情如果就这么完了,那是非常美好的。但是慕市长剥夺了我们讲“好的故事”的权利,哪怕只是这么一个很小的故事。漩窝里洗澡——越陷越深,慕绥新又收人家钱了。
贫困县的钱很少,一次只能一两千、三五千地给。这对大笔大笔收惯了钱的慕绥新来说,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大笔的钱他都不在乎,何况这点小钱呢?但是他收下了。他不能不收。不收,嫌少吗?看不起我们贫困县的这点情谊吗?得,又跑到人情上去了,老慕最抵挡不住的就是人情。
谈到这一节,慕绥新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他说:“说起来也是非常的遗憾,非常的内疚。我为什么要收呢?现在想起来没有任何道理,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当时也推脱过,说你们不要搞这个东西了,你们自己也很困难。推脱几句,人家也要让一让的嘛,一让两让三让就收下了。”
老慕帮助康平县发展庭院经济,说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也可,说是本来就应该办的一件小事也行,都不过是一种公务活动,哪儿有那么多感情、人情掺和在里边?但是现实却不是这样的。办事要花钱成为了一种潜规则。大家都在照此办理。可是,已经收了钱的老慕却认为自己是个例外。
他说:“我绝不是人们认为的那样,不收钱不办事。可是大家却以为我是那样的人,所以才给我那么一千块钱、两千块钱。我没有这样认为过,而且我到现在也不这样认为,我不收钱不办事,没有这个东西。”
但是,为什么还要收人家钱呢?
老慕接着说:“但是我接受人家的钱,接受得那么痛快,是因为我没有觉得这是一种受贿。我只觉得这是一个人情,这是一种同事之间的来往,是一种感情的交换。”又是人情往来,还多了个感情交换。想得很美好,但也很天真。
幸亏,他还是终于醒过味来,明白了。他沉痛而不无忧虑地说:“很遗憾,我认识得这么晚。这种所谓的‘人情往来’还在进行,而且是越演越烈,价码越来越高,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但是我们收不住。说是人情往来,但我什么时候给人家送过?所以用人情往来去解释这个问题是不对的,只能说我的演变是从人情往来这儿开始的。”
他终于把问题说明白了。我认为。
所以他就越发地悔恨:“我没有脸来面对我的老百姓,因为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他们正直的眼睛一直是支持我的,喜欢我的,是了解我的,认为我能够为他们做很多好事情。但是,这双眼睛现在会变成一把犀利的剑,向我刺来:你怎么是这种东西!”从康平这个国家级贫困县,想到慕绥新给这么一穷县办事还收钱,并由此想到慕绥新的满身名牌,觉得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这些名牌全是刘宝印给他买的。
刘宝印什么都交待了,并且都有证据。办案人员用这个点了点慕绥新,谈话就结束了,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
第三次谈话时,他不跟专案组对抗了,开始说问题了。说收了别人的钱。但是说得很概括,也不准确。让他想好了再说,他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将来以前妻贾桂娥和现任妻子梅花的交待为准。
他不想对过去那些耻辱的事情做痛苦的回忆,还是另有什么想法?慕绥新的豪华住宅专案组分析,他是另有想法。他估计两个女人是不会说的,如果她们不说,自己反倒先说了,那算怎么一回事呢?同时他也会想到,即使她们说了,只要他自己不说,哪怕笼统承认有这码事,将来在法庭辩论时也可以全部推翻。
他在做着本能的抵抗。他知道阵地已经一个一个失去,但是不这样步步为营又怎么办呢?他不能接受失败的结果。那是一个巨大的耻辱,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绝地,那是一个比死亡更为可怕的黑洞。他实在是不愿意进去。他太留恋外面的世界了。然而他自己制造的黑色的欲望之水掀起了波澜,把他向那个黑暗的地方冲去。
然而这个结果并非不可改变。他在等着转机的出现。希望常常就存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这好像是那出“样板戏”里的一句话。他必须坚持住,只有坚持住,来了救兵,给他说话,才能管用。要是自己先倒了,那就谁也保不了啦。
专案组必须加快进度了,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又打出了“感情牌”。慕绥新是一个爱动感情的人。感情往往会彻底冲毁理智的堤坝。慕绥新现在最惦记的一个人就是梅花。
他说:“我现在的爱人,与我结婚两三年就跟着我受罪,精神上、身体上受到很大的刺激,我实在是对不起她。”
那么你不想解除她的痛苦,满足她的愿望吗?
当然想。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都自身难保了,还能为自己的女人做些什么呢?不能做什么了。
可以做。真的吗?那就做,刀山敢上,火海敢闯,只要能让梅花幸福。
他冲动起来,他很想再为女人扮演一次英雄的角色,竟管是一个极不宜扮演英雄的时刻。
专案组先做梅花的工作,问她想不想给老慕写封信。她瞪大了眼睛问,这是真的?没有骗我?不是开玩笑?
你不想写就算了,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梅花自交待问题后,她和办案人员的关系就处得非常好了,说话也很随便,甚至可以互相开几句玩笑。她一直偷偷地给老慕叠千纸鹤,叠了一口袋。跟办案人员不再对立后,也给他们叠千纸鹤。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也会笑。过年的时候还给他们发贺卡。她不想达到什么目的,反正都已经说了,她本来就不太在乎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最担心的是老慕。她只是很习惯把自己感情化,忍不住要对大家笑,对大家好,不这样她就别扭。后来她知道,这些人也同时跟老慕谈话,就觉得给他们叠千纸鹤叠对了,她没有得罪他们,她讨了他们的好,他们自然也就会对老慕好一些了。
现在突然问她想不想给老慕写信,她没有反应过来,能有这样的好事吗?当确信不是跟她开玩笑后,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办案人员也很感动,通过长时间的接触和观察,大家都看出来了,梅花跟老慕是有感情的,有真情的。一张老慕的照片她一直带在身上,时常拿出来看。有时还把照片给照管她生活的女同志看,说你们看,老慕多潇洒!多有男人气!然后就盯着人家脸上的表情,看被老慕这个美男子震住没有,感动没有,对自己羡慕没有。陪她生活的女同志能说什么呢?确实是够气派的,可是现在
但她并不叹气。正是因为他现在到了这样的境地,她才要更加忠实于他,忠实于爱情。办案人员很为贪官的富有而不平。想想自己一个月这点固定工资,为买房发愁,为孩子上学发愁,可是他们住一次医院就可以搂个百八十万!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被慕梅的爱情感动了,也为人性中那种很美好的东西而感动。无疑,让梅花写信是从办案和策略上考虑的,但这时候谋略已经与感情统一在一起了,或者说谋略办不到的事情让位给感情去办了。那么这封信就让梅花发自内心地写吧,不要给她划框框了。办案人员显得很是大度。
是的,办案,虽然总体来看是一种斗志斗勇、互相戒备的过程,但有时候也会很坦诚,很人情味儿,互相给予对方以更多的理解和宽容。
梅花在给老慕写信,一边流眼泪,一边写。
《反贪局专案 》杨晓升
一盒烟
老慕一直在做着痛苦的思想斗争。开始丽英书记找他谈话时,他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中央对他下了怎样的结论,是好人,还是坏人?这让人怎么回答呢?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慕绥新自己对这个问题尤其感到复杂,因为他的行为太多元化了。现代社会促使人的行为复杂化起来。究竟这些行为的合力是个正数,还是个负数,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他心里没底了。从小他曾立志做个好人,而不做个坏人,他以为这是很好把握的,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地不好把握。
当官就要为人民服务,就要干事,这他是努力去做了,这是不会错的,是黑白分明的。但是干事的过程中还收了人家的钱,这算怎么一回子事呢?你不会不收吗?当时就谢绝,就不收,硬给就隔着窗户给他扔出去,再不行就拿到大会上去宣布,严厉批评,以儆效尤。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他认为那样做了对整个事情是不利的,对自己的工作环境是不利的。他在《我的罪行与反思》中写道:送钱和收钱“有以下三个特点:一是两头保险。都是一对一活动。二是两头害怕。即送钱的怕人不收,收钱的轻意不能不收通过这种‘人情往来’以消除政治危险,如我不收或返回去,就可能使矛盾明朗化、复杂化。三是几头都好。改善关系,加深了解,皆大欢喜。”
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梁福全给慕绥新送过两万人民币和3万美金,当问他为什么送这些钱时,他回答:“他当时是市委副书记、沈阳市市长。我当时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从区法院调到市法院是平调过来的,副局级平调想解决个正局级待遇,想请慕市长今后研究这个问题时说句话。再一个目的是,我分管中级人民法院基建,市政府拨款1500万,总投入是1亿8,当时我想请求慕市长追加一部分拨款。就这么两个目的。”
这钱能不收吗?不收就是没有把梁副院长当成自己人,就是不想让他达到两个目的,那不就得罪了他吗?法院院长,哪怕是副院长,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慕绥新主要是充当收钱的角色,但他非常理解送钱人的心理。因为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给一位省里的老领导送过烟,只一盒,这一盒烟却没有送出去,于是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伤害。那时候还很穷,那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买到的一盒很高级的香烟。但送的方法不对,领导没收。他过于殷勤了,打开包装,抽出一棵,给领导点上了火。自以为很完美,领导却误以为只给一棵尝尝,整包的不给。就说,我抽一棵尝尝就行了,剩下的拿回去吧!这么一来他的压力可就大了,回去以后“我就三夜没睡好觉,想啊想,他不收我的烟为什么,是对我有什么看法,还是不信任我,还是觉得我是另外的人,不是能靠得住的人?”
有三天不睡觉的体验,还能不设身处地的为送钱人着想吗?所以他说:“有些是我比较欣赏的干部,我不想伤害他的感情,我要收。还有一种是关系比较复杂的人,我不能不收,我不收矛盾就暴露了,我不希望处在这种环境之中。”
收钱竟然可以变成掩盖矛盾,维系平衡的一种手段,可以为自己营造一个安全的政治环境。和尚不亲,帽子亲。
他举例子说:“像过去我和马向东有些矛盾,主要是后期在政治上有些矛盾,他愿意搞团团伙伙、朋友这样一些事情,我就要防备一点,这样他的一些好朋友就怕我另眼相看他们,尤其是在马向东被“两规”之后,原来跟他好的那些朋友都纷纷向我靠拢,给我送点钱,送点东西来看望我。这个时候我没有一个不收的,我全收了。我当时的想法是,不能暴露出我对他们的看法,我如果暴露出来有看法,就等于把自己置于矛盾的漩窝中了。我收了。有一个宁先杰,我收了10万,然后把这10万转给贫困户,也就是希望小学和贫困点。我不能退给他。”
因为建委主任宁先杰是马向东的铁哥们,一伙的。
收钱的慕绥新这样说,送钱的人怎么说呢?
沈阳客运集团总经理夏任凡对这个问题是很有研究的。他说:我们研究问题都有一个极端性,但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不能说我给老慕钱就起作用了,不给老慕钱就不起作用,只能说给老慕钱增加了浓度和气氛。在腐败的风气下,他如果不收我的钱,就是对我不信任,对我不放心。他收了我的钱,我很感动。他不属于廉政干部,但也不属于专门钻营捞钱的干部,他属于不拘小节,给我送也行,不送也可以,来者不拒,不来,你要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