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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沉疴动动眉头,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吱呀。”
柴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自门外悄悄溜了进来。
百里沉疴倏地睁眼,目光冰冷地看向慢慢靠近的那个人影。
当这模糊不清的矮小人影走到榻前,百里沉疴突然自榻上跃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声音寒凉一如这当空冷月:“汝是何人?朕又在哪里?”
第337章 心魔(二)()
“饶……饶命啊!”被他掐住脖子的,依然是那个眉清目秀的男童——公子。
他涕泪交加,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大人,小的不知大人身份贵重,冒犯了大人,请大人饶恕小的吧!”
百里沉疴右手一松,只是泄了几分力道,却并没有松开自己如铁爪般刚硬的大手。
他依旧警惕地注视着公子,锐利的紫眸寒光如刀:“说,这里是哪?汝究竟何人?”
“咳,咳咳。”公子使劲地往外咳嗽了几声,才慌乱地低头,哆嗦道:“这,这儿是岚国边境的一个小村落,小的和师父二人居住在村里最边缘的山凹里。”
“小的,小的是在这山林里拾柴时,无意间发现大人您的,当时您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小的就唤了师父带您回来养伤。”
在公子叙述的时候,百里沉疴一直用冷而审视的目光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但这年幼的男童,神色自然而紧张惶恐之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百里沉疴慢慢缩回自己的手,转身又坐回到竹榻上。
他的紫眸静而冷冽地一扫小屋内,简陋到破烂的陈设后,再次将目光投向跪坐在地上,抱胸瑟瑟发抖的公子,沉声问道:“汝唤何名?”
公子立即匍匐跪地,跪爬着来到百里沉疴的脚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的……是孤儿,师父随意取名为‘公子’。”
“抬起头来。”
冰冷的声音里没得一丝情感。
公子缓缓抬头,却见那双寒眸里光芒明灭,难以琢磨。
一束浅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这深魅的紫在月华的照耀下,竟是如深渊一般黑沉不可测。
仿佛里头蕴含着一股可怕的魔力,能让看见的人心魂俱灭。
公子立即垂头,凤眸里闪过一抹极快的异光。
百里沉疴自是没看见公子眼中的诡异之色,他将两手轻轻置于双膝处,不容置喙地冷声下令道:“除了你和你师父,还有谁知道朕的事情?”
公子没有回话,只是缩起单薄的双肩,害怕地连连摇头。
百里沉疴抿唇思忖,紫眸里闪过一丝思量。
“那你师父他人呢?”他语气不善地试探道。
“他进山炼药去了,估摸着十天半个月都难以出山。”
公子微微抬头,眨巴着可怜的泪眼小声回禀道。
“这里可是岚国西边与燧国交界之处?”
“……是,是的。”
公子唯唯诺诺的话音一落,就见一双寒光凛凛的钢靴,突然迈到自己眼前。
紧接着,是一道冰冷的视线,如刀子一般往自己的头顶猛扎。
公子眉头微蹙,面上却佯装地更为惊恐,不住叩头发抖。
“你随我入淮西郡,寻郡守李琮。”
半晌,他才听见简单而冷峻的一声命令。
三天后的傍晚。
岚国淮西郡首府,淮西城郡守府内。
偌大的郡守府里沉寂幽冷,黑白相间、降香沉木所制的正院厅堂里,主位两侧的铜鹤宫灯亦只燃着点点碎火,光线极暗。
百里沉疴面无表情地跪坐在,蜀锦狐皮所制的主席垫子上,微垂着寒眸向下首看。
一个手持玉笏、着一身黑色朝服的中年肥胖男子,正诚惶诚恐地跪坐在地上,深深匍匐着。
昏暗光线下,百里沉疴看不见下头李琮的表情,只能从他不住颤抖的肥硕身躯判断,他此刻的震惊与悚恐。
心中冷笑,百里沉疴眯起双眼,开口淡而威赫十足地说:“李琮,立即调遣淮西郡境内三万兵马,护送朕回国都卞梁。”
“微臣遵旨。”李琮急忙点头,再次起身,向百里沉疴行三拜大礼。
但李琮领旨后,并未立即退下,而是斟酌着,带着些谄媚与小心地笑着说道:“陛下御驾突降,下官虽惶恐招待不周,但也准备了好些吃食歌舞,还请陛下您看在下官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请您……”
“啪。”
百里沉疴不耐地一掌拍在木地板上,低喝道:“如此啰嗦,怎堪为一州郡守?再不下去,朕就撤了你的官职!”
“是,是,下官马上滚,滚!”李琮被百里沉疴的怒火吓得肥身一抖,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出了正厅。
不一会儿,李琮带着一家老小又重新进到正厅,向百里沉疴礼拜叩首。
百里沉疴令他们起身,李琮便带着一家人按照长幼尊卑依次落座。
落座后不久,一队婢女捧着案几食盒,依次自厅门外鱼贯而入,奉上刚刚烹制好的美味佳肴。
百里沉疴只目光平淡地扫一眼面前热气腾腾的食物,却没有提箸用膳。
李琮余光瞥见他如此警惕的模样,握着青铜酒樽的肥手微微拧紧,旋即扭头,给身后立着的仆从递了个隐晦的眼神。
仆从马上退下。
百里沉疴早就将主仆两人的机锋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却只是闷不做声,没出一言。
但他瑰丽的唇角,却隐隐勾起一丝嗜血冷笑。
很快,就有一队衣裙精美、模样艳丽的舞女,自主位背后的屏风后头,施施袅袅地走到正厅里。
她们向百里沉疴盈盈福身,随即展开队伍,排列队形,挥舞着八宝水袖,为他献舞。
丝竹乐起。
舞女们翩跹飞扬的脚步踏着乐点,时快时慢,不断在急速的旋转中变幻阵形。
就在最近一次变幻中,一名身材丰韵绰约、面容极艳的年轻女子,从队伍的最后头旋至最前。
她一身宝蓝色的镶玉舞衣,面庞被一层薄纱掩覆,但一双勾人上挑的桃花眼,却一直大胆而露骨地盯着百里沉疴不放。
她时不时地挥动水袖,镶满铃铛的袖口轻轻扫过百里沉疴的足尖,冷硬的钢与轻媚的铜紧紧相撞,发出愉悦而暧昧的清脆金鸣。
暗香袭来,炽烈妖魅。
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能听见她每一次旋转时急促的娇喘,和每一次振臂挥舞水袖时散发的诱人花香。
百里沉疴冷眼看着她故意献媚示好,伟岸挺拔的身躯不动分毫。
一曲终了。
这领头的蓝衣女子迅速收回水袖,老老实实地跪在百里沉疴的脚边,不敢再动。
百里沉疴则蹙眉垂眸,一直盯着她的额面看。
“陛下,这是下官收养的义女,如果您满意的话,下官就送她伺候您,可否?”
李琮见百里沉疴似乎对这舞女颇感兴趣,心头大喜,屁颠屁颠地从座位上起身,跪到百里沉疴的脚下试探道。
百里沉疴紫眸轻转,瞄了一眼喜不自禁的李琮,又扭头,重新将深邃的目光投向这蓝衣女子。
“汝为何名?”他没说是或否,只是眉眼清冷地低声问道。
这女子不敢抬头,只是轻启红唇,娇娇弱弱地小声道:“奴家没有姓氏,得家主赏名,唤奴‘惊鸿’。”
第338章 心魔(三)()
酒宴散去,郡守府各院熄灯。
在一处精致宽敞的院落里,百里沉疴坐在卧房门外的木踏上,抬头望月。
这院落建的大,但并不空旷。
庭院里除了一列假山幽池,小亭高阁外,还种了许多正值花期的金桂。
风起,香来。
闻着花香,看着满月,这番几乎从未有过的静好,令百里沉疴竟在一刹那间,生出几许难得的庆幸和奢望。
奢望着自己能一直安然坐着,享受这美,这月,这转瞬即逝的可贵清静。
惊鸿换了一身淡色长襦棉裙,一头微湿的秀发皆柔顺地披在肩后。
偶有几缕调皮的青丝,粘腻在她粉透莹润的双颊上。
她顾不上抹去,只是拖踏着木屐,迈着婀娜碎步从长廊一侧急急走向他。
“陛下,夜色已深,请让奴伺候您,为您安置吧。”
她小心而带着羞怯地跪在他的脚边,抬起水雾蒙蒙的眼睛飞速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就垂下头去,露出脖颈后一片洁白如玉的香肌。
百里沉疴没动,也没看她。
他继续维持着抬头望月的姿势,高贵冷绝,高不可攀。
他不动,她自然也不敢动。
良久后,百里沉疴才缓缓低头,看向她,这个自称是“惊鸿”的可疑女子。
又是一阵秋风起,散了她一头一身的金瓣香雾。
皎洁月色下,这个女人低眉顺眼,唇边的紧张而婉媚的淡笑,似是比这满院的金桂花香,还要令人沉醉。
百里沉疴睫羽微微一颤,下头的紫眸里暗光轻闪。
“李琮想做什么?”
出乎意料,他开口竟是问了这个问题。
他寒悚的声音让惊鸿浑身一颤。
她下意识地双臂抱胸,本想摇头,余光却瞥见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按在腰间的长剑剑柄上。
惊鸿脊背一凉,怔愣着瞪眼看地,几滴冷汗,就顺着她的葱鬓滴落下巴。
齿贝咬唇,她犹豫片刻后,才深深扑地,结结巴巴地说道:“义父他,他似乎别有打算……”
“之前除了您外,几天前还有一位大人也是从京都而来,而且,而且那位大人他……”
百里沉疴目光一炽,心里倒是猜到几分。
他心中齿冷,面上就越是漫不经心。
“哦?那位大人如何?”
他带着些许哄骗,语气淡而轻松,眼中的寒锐之光却丝毫不减。
惊鸿终于抬头,脸色苍白地小声道:“那位大人,和您的长相相差不大呢……”
她话一说完,庭院内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她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偷偷抬头,怯生生地看他一眼。
却见他面上喜怒不辨,紫眸若夜暗沉无光,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惊鸿赶紧低头,有些慌乱地十指抠裙。
“朕知道了。”
她正眼神涣散地胡思乱想呢,冷不丁却从头顶听到这句,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
就如同他整个人似的,又冷又飘渺,让自己琢磨不透。
惊鸿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却再不敢提“伺候他安置”这种话。
百里沉疴也没再搭理她,果断起身,转身进了卧房。
两扇木拉门“嘭”地一声重重合上,带起一阵凉风,无情地吹打在惊鸿的娇躯,吹散那一头青丝,让她狠狠一哆嗦。
在距离卧房不远的一颗金桂树上,公子一手扶着树干,将方才的所有尽收眼底。
有些不解地低头,他眨眨晶亮的眼,另一手抚上自己随风乱舞的碎发。
淡淡的绯色薄唇向两头一弯,公子嫣然浅笑,语气里却尽是迷惘:“局已入,你该如何抉择呢?”
没有回应。
只有耳畔不断温柔呢喃的风吟。
次日黎明,月未落,日浅出,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淮西城四面城楼外,突然冒出无数黑衣人。
他们手脚灵活地将背上的三刺棱取下,甩至城墙顶,然后飞速攀爬而上,绕过城门,悄无声息地进入淮西城内。
他们猫着腰,双足轻快地踏在石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没有灯火,更没有光线。
浓浓漆黑中,只有他们一双双锐利若寒星的眼睛,发出这天地间唯一的光。
没有任何障碍,他们很快就靠近淮西郡守府。
最先抵达郡守府后门的黑衣人,毫不犹豫地翻墙而入。
一场血腥大屠杀,就此开始。
惨叫声,呼救声,奔走声。
无数令人心惊胆颤的震天声响汇聚在一起,似能撕裂大地,似能破碎虚空。
可独立于庭院中,负手而立的百里沉疴,却只是静静地听着这惨绝人寰的嘶吼声,脸上一片默然。
浓得风吹也吹不散的血腥味,不断随风飘来。
“阿嚏。”
百里沉疴眉梢微动,转头看向身侧,跪在地上衣衫单薄,不住发抖的惊鸿。
“冷了?”
他沉声问她。
惊鸿没有说话,只是哆嗦着雪白的唇瓣,不住点头。
百里沉疴下意识地伸手,五指扣住自己的衣襟。
可入手,却是一片冰冷的钢铁甲片。
突然,也就在这一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又缓缓放下自己微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