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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市场口，集市一如平常的喧嚣热闹。
赵屠户和娘子二人的脸上却隐隐染上焦急，不时的望一望街中行人，不时的有瞥一眼桌案下的大箩筐，心里头七上八下。
这都快晌午了，那定了她们这三四天所有的猪蹄猪大骨还有猪下水的顾小姑娘怎么还不来提货呢？这、这不会不来了吧？虽说是签订了契书的，可这一次的货可是加上了这集上好几家其他摊位的东西，这可不在那契书的范围内。
盯着街上瞅了足足快半个时辰了，赵娘子终于是忍不下去了，伸手碰了碰旁边同样担心的赵屠户，小声抱怨。
“当家的，你说那小姑娘不会不来了吧？真要是不来了的话，那咱这么多的东西，可怎么办呐？我就知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能做得了什么主呀，都怪你，偏信她跟她签了个劳什子的契书。”
话把子开了，一时就止不住的将脑子里想到的可能全部都给吐了出来，直把本来很笃定的赵屠户也说得脑子发蒙。可是事已至此，他除了等一等试试，还能咋办？
他好不容易镇定自若的等了这一上午，却被身边多嘴多舌的婆娘几句话给说破了功。心里头，没来头的烦闷，回手就给了赵娘子一巴掌，打在她的胸口处，“你个婆娘废话咋那么多？我相信顾小姑娘，这会儿没来肯定是有啥事给耽搁了，咱再等等。”
胸口处挨了一掌，赵娘子毫不介意，因为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伤不着她的。别看她家男人性子粗狂，可下手啥的还有很知轻重的。只是，她心里急呀，不说道几句，她真的觉得等不下去了。
“我就是怕她不来呀，如果只是咱家那点儿东西，扔了也就扔了，就是卖也多少能卖出去一些不是。可咱把这集上所有的都给收罗了来，她若是不要，咱还得往里面赔银子。”
见赵娘子一脸苦相，同样担忧的赵屠户是一声重话都不敢说她了。就怕担忧成真，她心疼钱不说，还会借此说刀不少时间，女人的念叨，才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这些年，他的耳朵几乎都快起茧子了。
叹了口气，提起手边的刀子，递给了赵娘子。
“别想了，想也没用，该咋就是咋。静不下来的话，就干活吧，咱把新杀这头猪的排骨剔下来。说不定等咱剔完了，采荞丫头就来了。”
也是，急也没用。
赵娘子瞅了一眼自家男人，接过了刀子，开始一人站一边，一人各一半猪身，剔起骨头来。在这个年代，可不像二十一世界那样，大家都不差肉吃，不论是超市里，还是小肉摊上，排骨都是直接从猪肉上割下一整块，甚至还特意的多留一些肉在上面，那价格，竟是比一般好肉还要贵上几分。
比如纤排，就是肋骨除掉脊骨那头之后的那一小节，用来红烧、爆炒口味的排骨。那价格，就比肉贵上一些。
但是在古代，那排骨可都是要一根一根剔得特别的干净的，因为骨头不好卖，上面的一丁点肉能剔下来就绝对不会留下！所以，别看一人半边猪身，要剔完，没有个一个时辰左右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是以，顾采荞一行到来的时候，就看到赵屠户俩口子正埋着头剔骨，额头上的汗水隔一会儿就要抬手擦一下，不然的话就会滴落到身前的猪肉上。
那认真忙碌的情形，怕是早已经把顾采荞来不来这事儿给抛到了脑后。
顾采荞笑了笑，啃着手里的糖葫芦朝着二人走了过去。
“大叔，大婶儿，我来提货了。”
赵屠户俩口子这才一怔，下一秒，笑逐颜开的丢下刀子，朝着顾采荞围了上来。
“采荞丫头啊，你可来了，可把婶子我给急死了！”赵娘子口快，一上来就把大实话给吐了出来。逗得顾采荞咯咯直乐，“我还以为你们不担心呢，刚刚我一来就看到你俩剔骨头剔得可认真了，还以为你们不急呢。”
赵屠户听了，哈哈两声，一边从桌案底下拎出来一个大竹篓，一边笑道。“咋不急？就是因为太着急了，我俩才赶忙找点事情做，省得盼你老不来，心里头发慌。”
顾贤南闻言，与王汉才对视一眼，尴尬的笑了。
都怪他刚刚脑子不记事，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
原来，他们从铁匠铺子出来的时候，路过了一个卖包子的小摊子。顾贤南许久没上集了，这儿原来有些熟人也是好久没有会过了，他们刚刚从铁匠铺子里走出来，就撞到了以前一个经常一起结伴跑江南的朋友，被拖着进了包子铺吃了一会儿。王汉才父子作为顾贤南的熟人，自然是跟着一起去的。
谁知道小包子铺竟然还有酒，四个大男人一来二去，喝了几杯，话就跟卸了闸似的，关不住了。特别是喝了几口酒的王汉才，那口才，啧啧，简直让顾采荞看呆了。
要不是顾采荞提醒他还有要事在身，那朋友也不好强留，他还真的就走不了了，就这样，才把时间给耽搁了。
好似知道俩人的心思一样，顾采荞也跟着回头，瞅了瞅二人，给了一个鄙夷的眼神，才又回过了头，跟赵屠户俩口子赔不是。
“不好意思啊大叔，因为我们准备做个小生意，要添买的东西太多了。想着反正你这儿的东西都是定好了的，又是最沉的，就忙完别的事在一起过来称完就直接回家了。”
顾采荞一番解释，赵屠户和赵娘子听了之后，立马就释怀了。
“没事没事，是我俩沉不住气，着急了点儿。这才啥时候呀，再晚点儿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丫头，现在就给你称是不？”
第182章 顾采荞的苦心（）
“对，称吧，大概有多少呀？”
赵屠户转身去拿扁担，赵娘子却已经把秤杆都给拿了过来，“你这分量大，一点一点称费事儿，咱把猪下水和筒骨拣出来，剩下的直接用这大秤一杆下来吧。”
顾采荞点了点头，“行，称完之后我腾到我们的背篓里，婶儿你再称一下背篓除皮就是了。”
主顾终于到了，不但不用亏本，还能小赚一笔，俩口子可谓是喜上眉梢。只见赵娘子手脚利落的将秤头的铁钩钩在了竹篓的背带上，赵屠户则把扁担朝着秤绳伸了进去，两头留了一样长，抬头看了一眼顾贤南和王汉才。
“顾兄弟，听采荞丫头说你的腿才好没多久，就让那位王大哥来跟我搭把手，抬一下吧。”
顾贤南点了点头，王汉才抬脚上前，拿住了扁担的另一头，腿一弯，腰一低，就把自己的肩头送到了扁担下面，垫着。
只等赵屠户喊一声‘起’，俩人同时使力，直起腰，直起腿，将篓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抬了起来。赵娘子连忙拨动秤杆上的秤砣，让它尽快处于一个秤杆不会朝着一头倾斜的位置。
她也不愧是个熟手，没拨弄几下，上下颠倒的秤杆就稳了下来。
“好！”
一声令下，赵屠户和王汉才同时膝盖一曲，腰一低，将竹篓子重重的跺回了地面上，里面的骨头啥的都跟着抖了几抖。
“二十，三十，……五十三斤，五十三斤，旺翘翘的，顾兄弟，你自己来瞧瞧吧。”快速报出斤数，甚至将秤杆递到了顾贤南的面前，让他和王汉才都瞅了一眼，直到他们都点头同意她报出来的斤数，才把秤给收了回去。
“五十三斤，背篓除皮差不多两斤，那就五十一斤，一斤四文钱，就该是多少钱来着，采荞？”顾贤南习惯了用算盘算数，这没有的算盘的时候，还真的一时半会儿算不过来，忙把顾采荞叫到了跟前，让她算。
顾采荞忙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唰唰唰的写了起来，看似在用笔算，其实心算早已将结果算了出来。这么做，无非就是遮掩一下自己会心算的能力，顺便把这一笔一笔的支出顺道给记下了。
“二百零四文钱，婶儿，给数数有几副猪下水和几根筒骨吧，我一起好把账给算了。”
赵娘子笑着点了点头，王兴忠忙伸手将手边空着的背篓给赵娘子递了过去。
“婶儿，就直接放到这里面吧。”
赵娘子笑着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背篓，见里面垫了一层稻草，忙又从身后的架子上抽了几张纸垫了进去。然后一副一副的把猪下水还有筒骨给装了进去。
“一共七副，三文钱一副，就是二十一文钱。筒骨有八根，就是八文钱。”
顾采荞点了点头，又在纸上记上了一笔。猪下水，七副，共二十一文。筒骨八根，八文钱。
“总共二百三十三文，等我一会儿，马上给拿钱。”飞快的合上本子，连同鹅毛笔一起揣进怀里，从另一边摸出来一两碎银子，递向了赵娘子。
“没有散钱，麻烦婶儿给找一下。”
……
“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的往上爬……”顾贤南一行除了顾采荞之外，个个背着重重的背篓走进村口的农家新院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清脆的歌声，让王兴忠眸子骤然一深。
这是什么歌曲？怎么调子和旋律，都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呢？
不过，听起来似乎还挺好听的，也不知道是谁才能将葡萄树，黄鹂鸟，蜗牛这几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编到一手童谣里。
“芙儿！芙儿！快来看看爹爹给你买啥好吃的了。”身为父母，一般都是最疼家中老幺的，而因为这个家里老幺着实还太小，所以顾贤南进门第一个唤的就是顾采芙。
顾采芙就是刚刚唱着蜗牛与黄鹂鸟的人，清脆的歌声一如她平日里说话一样，甜甜糯糯，叮当脆响，比之清泉缓流的声音还来得悦耳动听。
“爹爹，啊！姐姐，我要，我要糖葫芦！二姐，三姐，快出来呀，爹爹和大姐给咱们买糖葫芦了！”小丫头听到爹爹的召唤，立马将小弟弟抛给了娘亲照顾，自己一溜烟的杀出了屋子，朝着院子里扑了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大姐手举着五串糖葫芦，正倚着大门朝着自己得意的笑。
使得她忍不住的狂叫了起来。
然后，年纪小就是不方便。
二姐三姐一听到喊声，立马仗着腿比她长的优势，比她先一步跑到了大姐的身边，一人一个夺走了大姐手里的糖葫芦。小小的心有点儿不舒服了，她竟然不是第一个吃到的，唔。
“哎哟哟，小芙儿伤心了，别哭别哭哦，大姐替你打一打猴急的二姐三姐，让她们不懂尊老爱幼，先给芙儿吃。”
顾采芙立马笑出声，点头如捣蒜。
“好，好，好。”
第一个糖葫芦还没进嘴的顾采芸和顾采菁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高兴的顾采芙，同时喷道。
“喂，芙儿，你小心二姐以后都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就是，三姐也不再带你出去玩了，哼！”
“哼！你们不要我算了，大姐做饭也好吃，我吃大姐做的。小白哥哥有功夫，而且会给我做好多东西，我跟他玩去！”小小丫头得意一笑，丝毫不为两个姐姐的威胁所动。
两个大的，气得不屑的别过了头。
她是小妹，她是小妹，她们不要跟她计较。
“好了好了，不争了。你们三个一人一个，这儿还有两个，给小白留一个，还有一个，你们说给谁呢？”说着，同时晃了晃手里仅剩的两根糖葫芦，唇儿弯弯的微笑着。
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答道。
“给大姐！”
答案，顾采荞有几分满意，却摇了摇头。“姐姐已经吃过了。”
三个人眉头一皱，很快又笑开了颜，“给娘亲！”
顾采荞终于满意的点头了，三个人也高兴极了。顾采芙甚至跑到了她的脚边，扯住了她的衣袖，嚷嚷起来，“大姐，大姐，都给我都给我，我帮娘拿去，帮小白哥哥的放起来。”
第183章 世上只有娘亲好（）
“好，就让芙儿给娘拿去。不过姐姐有几句话要先跟你们说。”将糖葫芦递给了顾采芙，然后走到了三个人中间，不够长却刚刚好可以将三个人揽住的手臂直直的从身后打了出去，揽着三个人一起往前一边走，一边说。
“姐姐希望你们可以记住，这个世界上最最最辛苦的人就是娘亲。每生下我们中的一个，娘亲就要拿生命去赌博一次，幸运的是，她都赌赢了。可是娘亲所受的苦，却永远都无法磨灭，对不对？就像小弟出生的时候，娘亲辛苦不辛苦？”
“苦，娘亲那天都哭了好久，我们还不能进去看她。”
“苦，娘亲那天流了好多血，奶奶还不让给请大夫。”
“苦，娘亲那天差点儿就没了，产婆都说娘亲和弟弟只能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