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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许妙芸已经睡醒了,听见外头两人的话,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昨天那种情况,场面混乱人又多,花子君趁乱跑了出去,只要没有别人认出他来,领事馆的人是死也不会查不到他那儿的。
许长栋是下午的时候才回来的,过来的时候还跟了两个巡捕房的探员,是按照惯例来给许妙芸录口供的。
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过来查房的邱维安。邱维安是邱探长的弟弟,两个探员都认识。
“这么急就过来问话了?”邱维安没有拦着那两个人,只是笑着道:“许小姐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我可以先配合你们工作。”
邱维安虽然是渡边信一死亡之后才去的领事馆,但按照惯例也是要录口供的,两人听他这么说,便行了个方便,先去了邱维安的办公室了解情况。
许长栋进了病房,看见冯氏和吴氏都在里面陪着。
吴氏瞧见许长栋回来,便先起身回许家去了。
冯氏便迎了上去道:“刚才医生过来给妙妙检查过了伤口,说是愈合的还不错,只是现在还行动不便,还要在医院躺几天。”
冯氏心里还担心着领事馆的事情,只是不好开口而已,好在许妙芸现在也醒了,见许长栋回来,便开口问道:“爹爹,昨晚的事情怎么样了?那杀人凶手找到了没有?”
许妙芸自然是不希望花子君被找到的,可她也不能让许长栋疑心,只好这样问道。
“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依我看,那凶手是有备而来的。我听巡捕房的人说,杀人用的枪是渡边先生自己的,那应该是跟着宾客一起混进去的客人,只是昨天去参加宴会的人,少说也有两三百人,还有各自带着的司机、佣人,加起来总有五六百人,从哪儿去找那一人出来?”
许妙芸听了略略松了一口气,垂着眸子不说话,过了片刻,许长栋才道:“这两日会有巡捕房的探员来找你问话,你不要害怕,把你昨天看见的事情如实告诉他们就行,他们也不过就是例行公事而已。”
许妙芸点了点头,她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原本确实是想装病帮沈韬一回的,可谁知却真的病了,这一回却也没有白白受这一回罪了。
许长栋瞧着许妙芸脸色苍白的样子,忍不住又自责了起来,只叹息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去参加宴会,正巧赶上这样的事情,若是在家里,也不至于这样手忙脚乱,让你多吃这些苦。”
许妙芸身上虽然痛着,可一想到花子君终是因为自己才能脱身,便也不觉得这回病得委屈了。
第115章()
第二日巡捕房的人果然就过来问话了,许妙芸只将那天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说自己是在听见了枪响之后,开始腹痛难忍,正巧瞧见有医院的救护车过来,就上了医院的救护车,其他的她就一概不知道了。
领事馆那边虽然起疑,可因她这病并非是弄虚作假,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疑点,故而过了两日,渐渐就没有人再来医院问话了。
这日正巧杨月和洪诗雨相约过来瞧许妙芸。三人一同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杨月便去办公室找邱维安。
洪诗雨仍旧坐在病房里陪着许妙芸,两人便闲聊了几句,许妙芸只问她道:“你哥哥如今好些了吗?”
洪家大少爷已经出院了,但腿脚却是残废了,下半辈子怕是只能在床上躺着了,好好的一个人,因染上了烟瘾,得罪了日本人,便这样废了。
洪诗雨摇了摇头,又抬头对许妙芸道:“也算老天有眼,又死了一个日本鬼子,我哥在家里看见报纸上登的,拍手叫好,又哭了一回。”
许妙芸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又问她:“你这几日可有去鸿运楼听过戏?”她住在医院,也听不到什么风声,虽知道外头并没有传言已经把凶手给抓住了,可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我如今哪有什么心思去听戏,已经好久没去了。”洪诗雨神色有些没落,低着头脸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妙芸便也不好再问什么,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洪诗雨以为杨月回来了,起身走过去开门,却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
洪诗雨稍稍愣了愣,那女孩子倒是先开口道:“你好,我是许小姐的朋友,过来看她的。”
许妙芸从里面听见这声音,也是稍稍一愣,这人不是别人,却正是渡边信一的外甥女川岛由美子。
两人在那日的晚会上才刚认识,说是朋友,其实也不过一面之缘而已。然而人家既然来了,总不能不让人进来。
许妙芸从床上靠坐起来,对着门外道:“川岛小姐请进来吧。”
洪诗雨一听是日本人,吓的身子打了个颤,低头靠到一旁,让两人进去。
川岛由美子便带着另外一个陌生男子,一同进了许妙芸的病房。
许妙芸知道洪诗雨害怕,让知春先领着她去外面坐一会儿。川岛由美子带着陌生人过来,想来并不只是看她这么简单。
许妙芸心里虽然疑惑,但面上不敢表露半分,只是抬起头同由美子道谢,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她带来的那个男人。
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理着小平头,鹰钩鼻,一双眸子阴鸷深邃,看上去就有些怕人。
由美子的心情并不好,渡边信一是她的舅舅,他死了,她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许小姐,我今天过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请教你。”
她一进门就开门见山的开口,转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介绍道:“他是我哥哥川岛佐治,昨天刚从东京赶过来,专门负责协助领事馆追查我舅舅渡边信一被刺杀的案情,他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许妙芸闻言稍稍一惊,放在被窝里的手指忍不住揪紧了床单,但还是很礼貌道:“我能帮得上你们什么忙吗?”
川岛由美子看了川岛佐治一眼,那人便开口道:“我想请问一下许小姐,那天有没有在宴会现场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许妙芸装作拧着眉心想了片刻,最后只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看到过什么可疑的人,我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也没和什么人说什么话,实在想不起来。”
那人见许妙芸这样说,只略略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扭头对由美子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
由美子想许妙芸告别,他们便一同离开了病房,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川岛佐治忽然问由美子:“你说那日有一个侍应生,你看着很是面生,现在还能认得出来吗?”
由美子拧眉想了片刻,摇头道:“想不起来了,领事馆的侍应生有好几十个,我平常并没有在意过,认识的本就不多。”
第116章()
川岛佐治停下了脚步,顿了片刻忽然道:“既然你同许小姐一起最后见的舅舅,那么那个侍应生,许小姐应该是也看到了,对吗?”
“应该是,可我也不太确定,她有没有记住。”由美子皱着眉头回想。
洪诗雨同知春看见日本人走了,又回了病房里,洪诗雨吓得急忙问道:“日本人怎么会找上你?他们真的是来探病的吗?从来没见过空着手来探病的。”
日本领事被刺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上海滩无人不知,许妙芸便也没瞒着洪诗雨,把那天她也在场的事情说了说,同洪诗雨道:“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只是我什么也不知道,也帮不上他们什么。”
洪诗雨听了这话,只开口道:“日本人死了也是活该,换了我,就算知道那刺客是谁,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是不会说的!”
她这边正说的神情激昂,外面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许妙芸忙开口问道:“是谁?”
知春过去开门,见还是那对日本兄妹,吓得站在门口。
许妙芸没有料到他们会去而复返,心下一阵紧张,拉着洪诗雨的手稍稍有些用力。
“许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
一想起方才自己说过的话,洪诗雨更是吓的面无表情,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许妙芸见她这般,反倒自己撞起了胆量,稍稍平静道:“请教不敢当,川岛先生还有什么话要问就问吧。”
川岛佐治的一双鹰眼一直盯着许妙芸,只是慢慢道:“听由美子说,那日你们最后见到渡边先生的时候,曾有一个陌生的侍应生在一旁,许小姐可还记得那人的长相?”
许妙芸心下一惊,稍稍皱起了眉心,却是抬起头道:“对于我来说,领事馆所有的侍应生都是陌生的,我实在记不得有哪一个不是陌生的侍应生,如果川岛先生找到了那个人,让我看一眼,兴许我还能记起来。”
她说话时候是仰着头的,尽力不去避开川岛佐治的眼神,那人见她这幅样子,却忽然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了,打扰到许小姐了,许小姐好好休息。”
那两个人终于都离开了医院,许妙芸松了一口气,掌心却早已满是冷汗。
洪诗雨见那两人走了,吓得忙从病床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看了两眼,见他们已没了踪影,这才又回身走到许妙芸的病床前,拍着胸口道:“那日本人的样子长得好吓人,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刚才我还在这里说了他们坏话,一会儿他们会不会找我报仇?”
“放心好了,门关着呢,哪里能听见,他们难不成有千里眼顺风耳?”
许妙芸安慰了洪诗雨一句,眉心却依旧拧了起来,日本心细如尘,竟然连侍应生都开始盘查起来了。花子君虽然做了伪装,但容貌与平常还有七八分相似,他又是上海滩的名角,若是被日本人查出了蛛丝马迹,牵扯进来,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他们虽然胆大包天,可杀的却都是无恶不作的日本人。
许妙芸心里着急,想了想对洪诗雨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上回去鸿运楼听戏的时候,把我一条新买的羊绒围巾丢在那边了,你若是有空,帮我去问问花老板,他们店里的人有没有捡到。”
洪诗雨听了只笑了起来道:“你如今都在病床上躺着,也不出去,还记挂一条围巾,你难道还少一条围巾不成?再说了,那样好的羊绒围巾,若是被人看见了,哪有不拿走的道理,只怕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她嘴上虽这么说,过了片刻却道:“罢了,我帮你跑一趟吧,我也好久没有去那边听戏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若是还有心思去听戏,一准被我母亲打死。”
她说完却又低下了头去,眉眼中似乎还带着点愁绪,起身看着窗外的飞雪道:“既然这样,我先走了,月月难得过来,总要和邱医生约会的,如今也只有我是孤家寡人。”
许妙芸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又扯得伤口疼了起来,只拧着眉心道:“怎么?最近你家出了事情,你母亲没有给你张罗着相亲,你反倒觉得无聊起来了?”
洪诗雨闻言却脸红了起来,蹙着眉心道:“又不是我自己喜欢的,我也不稀罕。”
第117章()
洪诗雨从医院出来,外面天色尚早,她喊了一辆黄包车往鸿运楼去。这几天一直在下雪,地上路并不好走,车夫三步一滑的向前。
下雪天没人出门听戏,鸿运楼今日没什么生意,洪诗雨进了楼,有跑堂的迎过来,见是熟客,便笑着道:“小姐今天来的不巧,我们班主今日不登台。”
这里跑堂的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人爱听谁得戏,就比如这位小姐,是非花老板的戏不听的。
洪诗雨听了这话未免有些羞涩,便小声问道:“那请问花老板今天在店里吗?”她原本可以直接问跑堂的那围巾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却总想着能亲见那人一面,当面说会更好些。
跑堂的便笑着道:“花老板今日没过来,小姐有什么事情,小的可以帮小姐稍个话。”
洪诗雨白跑了一趟,心里空落落的,从鸿运楼出来的时候,却正瞧见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站在台阶上等黄包车,看见花子君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从车里下来。
“花老板”洪诗雨连忙迎了过去。
宋铭生瞧见洪诗雨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小姐,我们见过,你还记的吗?”
洪诗雨拧着眉心想了片刻,瞧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宋铭生笑了笑,转头对花子君道:“花老板,许小姐说她上回听戏,有一条羊绒的围巾落在你们店里了,可有人捡到了?她专程托我过来,要亲自问一问你。”
花子君平素待人冷淡,和一般人不曾有什么交际,洪诗雨几次想与他结交,都不好意思开口。
花子君眉心一皱,丹凤眼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