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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子风再次来到山洞的时候,还是独自一人。
那诡异的雕像,让他浑身发冷。还有那声叹息,熟悉的似乎天天在耳边响起,却又抓不到记忆,究竟是谁?
曹子风自诩清流,当老国主奢靡淫乱的时候,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彼时,易怀沙和即墨则是坚决站在国主一边。那时,他就已经得出自己的结论,所谓的“护国”是一帮“是非不分”的年轻人。当看到万俟延的势力愈演愈烈时,曹子风已经开始放弃努力。
所谓“上欲夺之,必先与之”,他只是等着,变天的那一刻来临。所以,当万俟延和易怀沙势不两立的时候,他也只是当作权臣之间的争风吃醋,根本不屑一顾。
曹子风不是足不出户的书生,他也曾经是城中御史中丞,代国主巡视领土,对民间疾苦有所了解。后来因为直谏被贬,却没有忘记对民情的了解。随着了解的深入,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形成。这个念头时常吓得他睡不着觉,却又时时激动着他。
若是五陆统一,只有一个王,而没有国主,是不是对民生更好一些?政令会更统一一些?腐败会更少一些?战争……就会消失?
第100章 我们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当他收到简穆塍的信时,简穆塍在信中描绘的景象和道路深深的撞击着那些美好的梦想,好像一瞬间,幻想就变成了目标,可以实现的目标!
所以,他毫不犹豫倒向了简穆塍!
然而,当世都喋血都城,当即墨命丧冰洞,当怀沙忧虑早产,当简穆塍踩着南阳将士的鲜血踏进城的时候,他犹豫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默诵着圣人的教导,看着一切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轨迹进展着。
只有午夜无人的时候,他才敢翻开记忆的另一面,狠狠的把自己的信念放进火炉里焚烧。
至少,他要知道那个山洞的秘密是什么!
山洞处于背阴之地。曹子风观察了地势,大致掐算了一下。此处为全阴之地,因其山凹中,故而山阴水阴,所生之物皆为极阴属性。比起幽冥森林,后者还尚处于阴阳平衡之地。曹子风暗自纳闷,自己久居南阳,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地方呢?
四处巡视了一番,这个山坳怎么看起来那么古怪?脚下浮石滑动,曹子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心中一动,赶紧蹲下,扒拉开植被,细察根茎……
原来如此!
这处山坳竟是人为制造,所谓极阴之物,或是本来生长此处而被天伦制约,或是从他处移来。这处地方开辟时间不久,但是没有制衡之力,这些生物生长的极为茂盛,是以让人一时之间看不出人力之所为。只有在根茎处,可以看出,短而稀少的根须和外表茂密的植被不太相符。
是谁如此居心?他又要做什么?
“曹大人,别来无恙!”身后响起阴侧侧的问候。曹子风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简穆塍已经来到他的身后。
“哦!侯爷。”曹子风赶紧躬身施礼,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曹大人来此何事?莫非……同简某一样,也是被这大好山色吸引的吗?”
“是是是,此地山色明媚,引人入胜,引人入胜!”
简穆塍走上前去,突地抓住他的手腕,嘴上却笑着说:“如此说来,我们是一道了。那曹大人是否介意同简某一游呢?”
“荣幸,荣幸!”曹子风被抓的差点跳起来,听简穆塍这样讲,赶紧附和。两人一路上山,山花风景却再也入不了眼!
待到山顶,曹子风下意识的向山洞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心头疑云更深。
“副都督的身子可大好了?”行走中简穆塍突然问起易怀沙,曹子风顺口接道:
“一切安好,虽是早产,但母子平安,得了一子。取了小名叫‘念’。”
“‘念’?倒是有点意思!怎么不起全名?”
“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
简穆塍笑了笑,没有再问,二人行到山顶,只听简穆塍说道:“曹大人可是看这大好山河?”
曹子风赶紧敛了心神,说道:“是啊,山河锦绣,令人心旷神怡。”
简穆塍似有感慨,说道:“当年,我也曾惴惴于生死之间,为求一夕饥饱,往来奔号于各国之间。……”话似乎说不下去了。
曹子风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的过去,应和道:“是啊,当年微臣还是一介书生的时候,竟然连先生的三两束修肉都付不起。若不是恩师垂怜,助我学习,并游历大陆,焉有微臣今天。”
第101章 谁为难谁1()
那一日
简穆塍已经阴沉着脸站在月亮门边,待到琴声停下,抬起手,啪啪啪的鼓起掌来。一下一下,沉闷的象雷声,又清脆的象闪电。
“好一曲凤求凰,真是应景的好曲子!”
简穆塍不阴不阳的赞美,刀削般的面颊深深的陷下去。
简垚听完此话,心一下子凉了大半,摒退左右,简垚走到简穆塍的面前,问道:“穆塍哥哥何出此言?”
简穆塍冷笑:“妹妹大了,婚事也由不得我来作主了!”
“穆塍哥哥,你知道我的心意,这婚事并不是我所求的!”简垚急切地说道。
“是嘛?!我只道你和太子的关系甚密,难道没有暗生情素?”简穆塍冷嗤了一声,简垚定定地看了他许久,退后几步温婉一福。
“既然穆塍哥哥不信,简垚说什么都是错,如今局势一定,简垚势必要留在南阳,既然如此,简垚自会尽力夺取夫君欢心,筹谋穆塍哥哥大计,以报多年养育之恩!”
简垚的声音冷漠而疏远,简穆塍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俯身看见简垚恭敬地立着,不带一丝感情。
简穆塍眼中寒光一闪,啪!
亭中古琴被他的拳头生生砸裂,甚至连石台上都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好一个养育之恩!简垚,你我情分也只是如此罢了!”
“公主……”侍女怯生生的打断简垚的回忆,“蟒军副都督易怀沙求见。”
简垚冷笑,知道她要来,毕竟下嫁即墨的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如果说是为了即墨,不如说是为了不让她――简穆塍的人登上王位罢了!
深吸几口气,才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宣!”简单的一个字,似乎用尽了力气。简垚僵硬的坐在榻上,等着易怀沙的觐见。
怀沙身穿常服,淡蓝色的袍子外面罩着半边暗银绣的风虎图马甲,象征武将的铠甲。头带淡蓝的无翅纱帽。乌黑的秀发齐齐的笼在头顶梳成一个髻,一根碧玉簪子穿过纱帽和发髻连在一起。
怀沙见礼,半跪在地。原本做千乘候的时候,她是免跪的。可眼下不比往昔,该全的礼节一样不能少。
简垚没有说话,任她跪在那里。
屋里只有沙漏刷刷的声音,没过一会儿,颗颗汗珠从怀沙的额角流下。她身怀六甲,保持这样的姿势着实不易。
“起来吧!”简垚最后到底是心软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曾经亲近过的人,尽管她们彼此算计。
“谢王后。”怀沙的声音带了一丝疲惫,仍然利索的起身,浑然不像有孕之人。
“快给公主看座。”简垚牵起一丝笑意,“自从公主解围南阳,简垚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致谢。多谢公主为简垚洗刷冤屈,还简垚和太子的清白。”
怀沙道:“微臣正是为此事而来。请王后以大局为重,下嫁护国太子!”
“哦,这是征求我的意思呢!”简垚笑着呷了口茶,“若是我……不同意呢?”
怀沙看着地面,说道:“南阳将遵公主为王太后,移居永福宫。从此不得接触外界,颐养天年!“
第102章 谁为难谁2()
“所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是要先磨练一番。”简穆塍道,“我以为这种磨练并不仅仅是为了受苦,而是让扩其心胸,察万民疾苦,与之同心。只有这样,才能明志察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简穆塍的话说得极为坚决,听在曹子风的耳朵里,不由得叹服。
难怪他会有一统天下的气魄,而不是易怀沙或者即墨等人。那些人出身富贵,焉能明白庶民的苦痛!只有简穆塍这种吃过苦的人,才真真的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才切切的坚持去改变去争取!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诚如斯也!
曹子风被简穆塍的话所激动,忍不住迎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简穆塍看时机已到,看着曹子风凝重的说:“曹公,简穆塍还要多多仰仗您的支持。请曹公受我一拜!”说完竟躬身大礼参拜。
吓得曹子风赶紧扶起简穆塍,嘴上连忙道:“不敢,不敢!曹某定当全力支持侯爷……”顿了顿,恍然明白简穆塍的用意,赶紧加了一句:“还有新国主!”
曹子风走后,简穆塍一人立在洞口,披风乱舞在山风中,黑发穿梭在如雪的苇花里。转过身,他优雅的向洞内走去,沿着潮湿的小路,手指划过洞壁上附着的湿嗒嗒的液体。
洞内烛火微弱,简穆塍走到雕像前,依旧点燃满案的蜡烛,洞内一下子明亮起来,香烛甜腻的气味一直充斥到洞外。
简穆塍跨上台阶,仰头注视着雕像诡异的金目,口中喃喃:
“该回东隐了!可她怎么办呢据比?”
据比?幽兰心中一惊,简穆塍是在和雕像说话吗?这雕像是什么?幽兰吸附在岩洞顶部,双手牢牢握住嵌入石壁的挂钩,额头的汗珠小溪一样汇聚起来,滑进衣领。
就在这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传来,幽兰浑身的毛发倏的竖了起来。
简穆塍眼光一闪,露出一丝冷笑,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瓶,走到桌案前,原来满桌的烛火中央放置着一个乌金色的石盒,石盒被浸泡在水里,不知水中参合了什么,竟蒸腾出袅袅的雾气。
简穆塍将瓶塞取下,顺着石盒将瓶中蓝色透明的液体缓缓浇下,口中还低声调侃道:
“你可听见了?你的儿子叫‘念’,是因为她在思念你吗?哈!可惜你看不到!忘了吧!没有情爱便没有痛苦,也不枉费我这‘忘川之水’了”
然后简穆塍开始大笑,烛影下,他的身形渐渐的变得模糊而又虚幻起来。而案上那些蜡烛的火苗突地升高,好像张开的血盆大口正一步步的将他吞噬
白色的布料上绣着些漂亮的流云,纤细的腰肢高束起来,脚下是冰蚕丝履,身边的小宫女双颊陀红,轻声赞叹:
“夫人真是美”
幽兰一笑,这简穆塍果然大方,对女人向来不会吝惜。
她从内屋走到大厅,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夕阳已落,不知今晚简穆塍会不会来。脑中还想着白日里的情景。
第103章 大祭()
据比?据比!到底是什么呢?
身后传来宫女急切的步伐,兴冲冲地喊道:“候爷来了!”
转过身,门口是一缕熟悉的身影,简穆塍走近伸手捏住幽兰的下巴,挑了起来。让那双清澄如水般的眸子直直的对着自己。
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幽兰皱眉,微微侧过脸,简穆塍凑近了狠狠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半真半假的说道:
“我就喜欢你的安静!”
幽兰心口一紧,还没来得急反映已被简穆塍抱紧在怀里,脖颈有唇舌的湿滑,一旁的宫女识相地退下,偌大的宫殿内只有简穆塍粗重的喘息。
幽兰的热情也渐渐被撩拨起来,然而简穆塍动作一顿,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窗外。
幽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风雨中摇曳的树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下,再看简穆塍,双眉已经蹙到一起,眼中有令人心悸的落寞和悲伤
简穆塍猛地推开她,脚步沉重的走向宫门,外面的屋檐上雨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雪白的幔帐飞舞,风吹落满院的花红,吹起简垚的发丝,露出她苍白的容颜。
隔着一地零落的花瓣,幽兰看见简垚与简穆塍站立着遥遥相望,简垚突然跪了下来,雨水漫过她的膝盖,幽幽地,带着绝望的嗓音却依旧温柔:
“穆塍哥哥,难道你我之间的感情你也要利用吗”
夜,好冷,窗外的风好冷,窗外地雨好冷,听着这隔窗的雨声,看着风雨中那撑着油纸伞的白衣女子,
幽兰淡淡地笑着,却掩不住眉间的忧伤,失落了一窗的风景,坠落满地的残红逝水
皇宫的大门打开了,简垚站在大门口,仰望那座即将禁锢了她一生的宫殿。经历了惨烈的内乱,它却依旧恢弘着,阻挡着外来窥视高墙内的目光,然而却又显得那么脆弱,脆弱地不堪一击。
权利?地位?金钱?爱情?原来人都逃不过这人世间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