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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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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头道:“这样的少年委实到处都有,这种人真是妇女们的仇敌,实在可杀!”
    霍桑冷冷的笑了一笑,说道;“你何必作这种无聊的感慨?你这几句牢骚,对于社会,可会发生什么影响?”
    我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不是还有第二种理想吗?”
    霍桑忽而立起身来,沉着脸想发一种一比较严冷的声音。
    他答道:“假使这个少年的行径,比浪漫还进一步,他的目的不但在肉欲的满足,还着眼到金钱的问题,那末,这项圈的作用更可怕了。”
    我又问道:“你可是说他准备着这条项圈,以便随时行使他的诈骗手段,以假换真?”
    霍桑不答,忽向他的手表上瞧了一瞧,忙道:“唉,一点过了,我们再不必空谈,苏妈,赶快开饭,吃过饭我还有事呢。”
    那天午后,霍桑所说的有事,我并不参与。他只说有几条线路必须急急进行,但因着我的佩芹还未健全,不让我同去,只叫我回家去等候消息。到了这天的黄昏;霍桑来了一个电话,告诉我他对于那少年的下落已有七、八分把握,料想不久,就可以完全查明。我暗忖,七、八分的把握,距离完全的结果,已相差无几,不能不算是可喜的消息,至于霍桑究竟用什么方法得到七、八分的成绩,我除了惊异和佩服以外,再没有别的意念。
    我又耐着性儿等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午后三、四点钟,霍桑忽亲自到我离所里来。他声言是来探望我佩芹的病的,实际上他却带了一种惊喜的消息给我。不过这消息他不即宣布,直到他告辞出去,我送到门外时,他才悄悄向我说明。
    他低声道:“你那晚上的经历,谅来也瞒你夫人的罢?”
    我点了点头。
    霍桑微笑着道。“我幸亏知趣,不曾当面说破。”
    我道:“但这个人的踪迹,你不是已充全探明了吗?”
    霍桑似乎模仿我的举动。照样点一点头。
    我急忙道:“这人是谁?他是怎样一个人物?”
    霍桑道:“这个人来头很大,姓单名叫时杰,住在大统路七一八号,从前在军界里当过小差事,故而和高佩贤相识,现在却在温律师那里当一名书记。那温律师还是他的表叔。”
    “这人当一个律师的书记,也不能说怎样了不得啊。”
    “这温律师单名一个章字,你可也闻名过吗?”
    我才知这人专办那些奸窃的案子,在社会上很有些“歪誉”,确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我还没有答话,霍桑又继续说话。
    他道:“这个人是靠法律吃饭的。这一回事他既转了一个弯,用见解的手段作弄我们,不留什么迹象,在法律上他实在没有处分可言。所以我们的报复方法,也不能不想一个转弯方法。”
    我又急急问道:“怎样转弯?你可已胸有成竹?”
    霍桑摇头道:“还没有,这只能耐着性等候时机,急切从事,反而要坏事的。”
    七餐馆中所见
    人们常说性情的缓急,往往因着年龄而转移。我的年龄虽然已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但下急的性情,却至今没有改变。我好容易耐了两天,到第三天仍然消息渺然。我因想起了那个笨伯邱奎,我曾和他约定三天时间的期限,必须查明那人的下落。我明知他不会有什么乘机,但也打了一个电话到第四分署里去。据那署长张宝全说,邱奎日日夜夜在外面奔波,却还没有查明;故而请我再宽限三天,我听了这话起先固觉得邱奎可恶可恨,现在却又只觉得他可怜。
    这样又挨过了三天。到了第六天的晚上,我正在家中进膳,霍桑的电话来了,请我换一身衣裳,赶紧到卡洛顿西艾馆去。我心中暗暗怀疑,霍桑平日不甚喜欢西莱,怎么今夜里约我到这样高价的西人菜馆里去?但我一接电话,也没有功夫仔细推索他的用意。我和佩芹说明了一句,放了饭碗,换上一件黑毛葛夹袍,紧紧赶去。
    这卡洛顿菜馆在静安路西段,地点比较冷静,食客们以西人和菲律宾人居多。我国的顾客不过十之一二。并且我国人到这里来的,目的不在示阔,却只是抱着特别目的的少年男女。
    我一进门口,除了帽子,便踏进一间广大的餐室。餐室中布置得非常富丽。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走路时绝无声响。淡蓝色的油壁,罩着幽淡的灯光。餐桌上白绸的台布,银质的刀叉,每桌上都供列着异色的鲜花。食客虽已有了六七成光景,谈说时却都放低语声,绝无我们旧式餐馆的喧闹喧嚣,却有一种幽静的趣味。
    我站住了向四面一瞧,见这广室的右边的里角,霍桑正靠着一只圆桌,举着怀子正在饮水。他也换了衣服,穿一身藏青白细线条的哔叽西装。我走到他的面前,他只和我点一点头,我便坐了下来。这时那侍者正端了两盆牛尾场上来,霍桑仍默默无言的开始次汤,我虽抱着满腹的疑团。一时也不敢开口。等到饮完了汤,第二道菜刚才上来,霍桑忽把头前倾了些,低声向我说话。
    他道:“你先瞧瞧我的背后。可认识他?”
    我移转目光,停睛瞧一瞧,也是一个中国人,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身材非常高大。这人偶然回过脸来,我才认识他就是那个可恨而又可怜的邱奎。我正要发出那句“他怎么也在这里”的问句,霍桑忽又低低地说。
    “你且别问,现在你试再运用你的目光,瞧瞧这广室左边的外角,可也有认识的人?”
    我果真依着他的指示,远远地瞧去,见那左面向外的角上,也有两个本国的食客。那是一男一女,女的穿着一件浅黄色的颀袍,衣角上还绣着黑色的蝴蝶,满头鬈发,蓬松得异乎寻常。这样的装束,在那时候原是上海最流行的。伊的面貌也很漂亮,这时正低着头。和伊对面的男子说笑。那男的穿着栗壳色的西装。光亮的头发。向后梳得非常齐整,斜侧着脸,凑着那女子一脸上含着一种媚笑。我再好好一瞧,他的鼻子是钩形的,眼睛是棱角的,不由的不使我震了一震。
    我低声向霍桑道:“这就是车时杰?”
    霍桑向我眨了眨眼,答道:“你何必叫名唤姓!”
    我一时怒气攻心,不期然而然地把我的座椅移开了些,准备起立。
    霍桑又说:“你打算怎么样?可是要动手?我劝你镇静些儿,再想想你自己的地位。”
    我虽然被霍桑的话止住了,我的愤怒仍不能遏制,恨不得立时奔上前去。在这恶汉的脸上痛快的掴他几下。
    霍桑又低低的向我道:“你且平一平气,再瞧瞧他们。”
    我横过脸去,又瞧见一种特异的举动,那险谋的少年正摸出了一只小小的紫罗兰色的绒匣,嬉皮笑脸地递给他对面的女伴。那女的把绒匣开了,仔细瞧了一瞧。脸上又露出一种含着诱惑的巧笑。
    霍桑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大概是一枚指环,连那绒匣计算,总也值两三块钱。”
    我明知我们先前的料想已经证实,这恶少果真在利用了伪饰欺骗那女子哩。我还没有接嘴,忽见那隔座的邱奎,旋过头来向霍桑问话,他道:“你叫我来,到底干什么事?”
    霍桑也侧了些身子,答道:“据你自己说,那晚上的奸徒,你并不和他串同。那末,你如果瞧见了他。你又怎样对付他?”
    他忽作切齿声道:“唉!这可杀的,害得我好苦!如果被我瞧见。找必拚了性命打他一个半死。”
    霍桑微笑着答道。“半死,太重了罢,打一个对折,也就够了。……现在你且瞧瞧,那个西装的男子,你可认识?”
    邱奎依了霍桑所指的方向仔细瞧了一瞧,忽摇头答道:
    “不认识啊,这个人难道就是……”
    霍桑止住他道:“好,你等一等再说。”
    我暗忖这人明明是那个恶少,邱奎怎说不识?莫非他果真是同党?
    这时那侍者陆续的把菜端上来,我一边吃着,一边偷偷地瞧着对角的一男一女。所以无论烟鱼作肉,送到嘴里,实在地辨不出什么滋味。我又悄悄的问霍桑道:“现在我门怎么办?若使今天再白白地放他过去,我却再忍不住了。”
    霍桑低声答道:“你打算怎样?”
    “我现在实在顾不到法律问题,我准备先出一出气,打伤了他,受刑事处分,我也愿意的。
    “你的理智到那里了去了?这举动可也值得?你请安心罢,他既然用了转弯的方法作弄我们,我们也尽可抄袭一下,如法泡制。你姑且再耐一耐。”
    我明知霍桑所说的同样用转弯方法对付,一定是要利用那邱奎。不过邮奎既已不承认认识这人,我们的计划又何从实施?
    正在这时,我见霍桑的目光一闪,急忙从衣袋中摸出了他的钱夹,准备付胀的样子。他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我回头一瞧,立即查明了那紧张的来由,原来那对角桌上的一对少年男女,都离座起立。那男子的先将一件黑绒的斗篷给那女的披上,接着有一个待者也给这男的穿上了大衣。那大衣正是灰色青呢,还有方格的条纹,一顶铜盆呢帽,也是深棕色的,和那晚上我所见的完全相同。这二人穿好了衣服。女的在前,男的后随,便从那玻璃门里出去。
    八种瓜得瓜
    这时候霍桑已付了我们三个人的饭账,立起身来,穿上一件玄色薄呢的外衣。我也照样取了帽子,霍桑在隔座的邱奎的肩上一拍,又凑着他的耳朵说话。
    他道:“你再瞧瞧,那刚爱走出玻璃门的男子,你可也认识?”
    邱奎仔细一瞧,陡的立起身来,他的嘴里也不期然而然的发出一声惊呼。
    我才觉得邱奎在那晚上只见这恶少穿外衣的背形,莫怪他直到此刻,方才认识。
    霍桑又止住他道:“轻声些,我劝你用嘴不如用手,并且须听我的命令,自图脱身。”
    霍桑的话没说完,邱奎早急急地追出门去。霍桑向我丢了一个眼色,整一整衣领。我们取了帽子,也向着那玻璃门口走去。霍桑故意走在前面,脚步又故意放缓,分明要拦阻我的样子。我心中虽急得似火烧一般,但也没法抢前。
    我们刚走出菜馆的大门,耳朵中忽接受了一种清脆的掴掌声音。我再忍耐不住,急急走下阶石,回头向东首里一瞧,马路上很静,那少年正在人行道上,他的胸口却已被邱奎的强有力的左手一把抓住。邱奎的右手的巨灵之掌,正连续在那少年灼左右颊上用力批掴,嘴里又不住的骂着“骗子!骗子!”这时那同行的女子也吓得靠住了墙壁,举起玉手,掩住了眼睛,似要昏晕过去的样子。
    邓邱奎把这恶少殴击的地点,和餐馆的阶石,约摸距离三四家门面。我们在阶前站立了一两份钟的光景。霍桑忽故意咳了一声嗽,似乎发一个暗号给邱奎的样子。邱奎却似乎没有听得,仍手不停挥地在那少隼的头部胸部乱击。说也奇怪,这阴险的恶少,除了把两只手在空中乱舞乱动作一种无效力的抵抗以外,竟哑口无声。我远远望去。他的脸上分明已在流血,再进一步,也许要发生危险。
    这时候霍桑的第二次咳声又发,那声浪也增了高度。这暗号立即发生了效果,我见邱奎的左手一放,右手的拳头,又和那少年的胸口作了一次最后的接触。这叫做车时杰的恶少,立即仰面跌倒在地上。那邱奎也同时放开脚步。向东走去。
    当我们缓缓的走近那殴击的所在,这车时杰因着一个穿短衣的过路人的扶掖,已从地上爬了起来。那车时杰的红肿的左顿上面,挂着两条鲜红的血线,呼吸咻咻,见了也怪可怜。他似乎还要表示他的勇气,作势要追踪上去,其实这举动,无非要掩饰面子,实际上决不敢追。但那短衣的路人,却在竭力劝阻。
    我再问东一瞧,那个穿黑绒斗篷的女子,早已跳上了一辆黄包车,飞也似地转弯向天文台路逃去。霍桑走到车时杰的近旁,略略停了停步,似乎表示同情的样子。
    他低低作叹息声道:“唉,伤得可怜。不是争风吗?唉!那血不是从眼角里流出来的吗?好险啊!现在应先把伤口裹扎好,赶紧到医院里去。”
    霍桑说着,便摸出一块白巾来替他裹扎。我认得这块白巾,就是包假珠圈的,竟想不到有这用处。同时我见霍桑又摸出了那条项圈,悄悄地在受伤者的袋中一塞。
    霍桑又向这车时杰道:“你且在墙上靠一靠,我去给你叫黄包车罢。”
    我们就继续前进,到了路角,霍桑果真招呼了一辆黄包车。接着他便和我跳上那辆等待表们的汽车,立即驶向西门林荫路去。
    这样的报复方法,在我是十二分满意的、我瞧了他的伤痕,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想到他先前的阴谋,又觉得这报复不算过分。
    当汽车进行的时换,我向霍桑说:“我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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