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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的事,他既然说还没有成就,这犯法不犯法的断语,就也不能预下。
我觉得这话全是空洞的理论,仍旧摸不着头绪。我正想再问,忽见霍桑摇一摇手。
他说:“包朗,你别为着旁人的事喀苏不清罢。我们连日奔波,也不免疲倦,今晚且早些地安眠,明天休息一天,准备后天游陶然亭;此外还有故宫西苑西山等名胜,也须去玩玩,那才不辜负这一遭。
他说完了就解衣登榻,使我没法再问。我也把叔权的事丢了,不使它留在脑中扰乱我的神思。果然神思一宁,我着枕便睡,直到次朝醒觉,钟上已指七下。
我起身盥洗时,见霍桑已先起来,正伏在洞开窗口的桌子上披览故京的全图。
我问道:“霍桑,你早饭吃过没有?一清早起来干什么事?
霍桑道:“我在这里打算明天的游程。你已梳洗好了吗?我们可一同吃炸酱面。”他就顺手把电铃掣了一下,吩咐侍者送面进来。一会,有一个管电话的小厮也踉跄地进来。
他高声唤道:“三十六号霍先生,警厅中有电话来,等先生回话。
霍桑就立起身来,随着那小厮出去。不一会,霍桑回进来时,脸上忽现出一种急速的神气。
他不待我问,先开口呼道:“包朗,电话是钟德打来的。他说今天早晨发生了一件非常奇特的凶案。他马上要去勘验,招我们同去。你的意思怎么样?
我暗想我们才到此地,就会有什么凶案。并且这案发现的日子,又恰当钟德的值期。我们的游期不是要被连累了吗?这正是太凑巧了。
我答道:“我没有成见,去不去随便。但你的意思可是要去帮助他吗?
霍桑说:“不是,我们不过跟着去参观一下,广广见闻。他这时在厅中等我,一定十分焦急。我们不可延滞,立刻走罢。他忙戴了帽子,并将应用的物件塞在袋中,不由我分说,拉着我就走。我没法拒绝,只得忍着饥,跟随他往警厅里去。
三、一只金表
我们的车子到达警厅时,钟德已迎了出来。
他忙上前招呼道:“你们来了!我已等候好久哩。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他把手一挥,就有一辆马车疾驶过来。我们见他急不可耐的模样,也没回答,就依次上车。
钟德在开车以后,又气吁吁地说:“这件案子发生在化石桥,属于第二分区的辖境。今天早晨六点钟时,区中得到了凶案的信息,立即前往检验。据说这是件谋杀案,情节奇怪得很,因此立刻报告到总厅里来。今天是我的值期,我一得这信息,特地请二位一块儿去。因为据我测度,这案子既然说得上奇怪,少不得又要烦劳霍夫生相助了。
霍桑低垂了头,默默不答。
一会儿车子已到化石桥西。我们下了车,有一个攀上奔过来,向钟德行了一个举手礼,使返身引导,走入一条僻巷。巷内有一圈短皤,另有一个警士守在门前,仿佛是人家的后园。
我们进了国门,就见一个穿警长制服的警官,上前和钟德招呼。
他说道。“医官才到,正要等先生来一同检验。”
钟德点点头,穿过一方圆圆,就随着那警官进入一所平屋。我们也跟着过去。
这屋子就是发现凶案的所在。我们一进了门,便觉阴惨惨地有一种凄黯冷寂的景象。屋中的窗都是半掩着,有一个穿西服的中年男子坐着,就是医官。高医官的座位不远,有一个直但侵的尸体躺在地上。
死者也穿着白色法兰绒的西服,左襟上血清殷红,瞧了很是可惧。这时我对于尸体的经验还不多。不觉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把视线移向别处去,不敢注定在死人的身上。
那蜃子是分隔的,不很宽广,一壁摆设了一张凉床。靠窗有一张书桌。书桌的旁边,本有一张茶几和两把椅子,此刻一把已翻倒在地,茶几上的一个彩色花瓶也倒在桌子脚旁,打成粉碎。此外除了一只旅行皮筐和一张洗面桌子以外,更别无长物。但那桌子的抽屉和皮筐的夹层,一件件都打开着,分明有人搜寻过什么似的。照情形看来,这屋中显见有人剧烈地打过架。
霍桑和钟德二人并肩站立在尸旁,口讲指画地似在商量什么。接着钟德卷起了衣袖,屈了一足增下来。他先把尸体的头面侧一个向,我便瞧见死者的面貌。
他的年纪约摸二十七八岁,皮肤细白,五官很清秀端正,生前显然是一个美少年。但这时候他的两眼豁张,没光的双瞳之中,似乎现出一种怨恨刻毒的神情,煞是怕人。那死灰色的嘴唇也开而未阅,露出一副雪白的牙齿,却又紧紧地咬拢着;仿佛他临死时曾遭受十分痛楚,所以留下了这一副皱眉咬牙的狰狞状态。
那医官也已踢了下来,伸手解开死者的衣服,查验伤处。死者的衣服虽是完整,但他的硬领和领巾都已松解。那领巾本是鱼白色的,但这时领巾的一角已染了血液,变成了深紫,和他的纺绸衬衫粘住在一起。那医生既已解开了衣钮,那致命的伤痕立即显现出来。那伤口在胸膛的左分,血清模糊。一时也辨不清楚。医生先用了放大镜在伤处照察了一会;又用一支小尺量了一量;又用手抚摸他的心窝;本后又就他的四肢审视一遍,似乎没有发见别的伤痕。医生站了起来,向钟德点点头。
那医官低声说:“致命伤只有这一处,但不见凶器。我来说明那伤痕,你记着罢。……伤在左胸第二肋骨之下,距离心脏约一寸四分。伤口长一寸二分;阔度,左面约三分半,右面近心窝处约一分半;深度,约有二寸。致伤的凶器似乎是一种单锋的匕首,锋利而背厚,故而刺人的时候,刀尖已伤着心球,因而丧命。但刀锋虽是犀利,却已有些生锈。好似经久不曾用过。你瞧这伤口上面,还留着些锈痕。这便是伤象的实情,你都记明了吗?”
医官说时,钟德握了铅笔、在一本小册上不住地乱画,等到医生说完,钟德也已停笔。
钟德点点头,答道:“都已记清楚了。但还有一层,死者在什么时候被害,你能不能计出?”
医官又把死者的手肢牵动了一下,摸着自己的下额,答道:“约模有十个小时了罢。此刻已过八点钟,就时间上计算,大约在昨晚十点左右死的。
钟德又记下了,问道:“这个时候可算得确定吗?”
医官道:“我敢说不会有多大的错误。
钟德答应了,又向穿制服的警长招招手,说道:“胡区长,请你把这凶案发见的经过说一遍。”
那区长便道:“今晨六点钟时,敝区第二十九号岗位的警上,来区报告,说化石桥西面小巷中出了一件谋杀案。我一听得这个报告,立刻赶来。我到了此屋,所见的情形,和现在没有两样。当下我就问那音立和屋中的一个仆人。因为警士在站岗的时候,听了那仆人的报告,才得知凶耗的。
“据仆人说。死的人叫陆子华,是他小主人许守明的朋友。死者寄寓在此间,已经有三个星期,只有他一个人伺候。昨天晚间,死者用过了晚饭,接客谈话,原是好端端的。不知怎么,今天清早起来,忽已被人杀死。至于他被什么人所杀,又为了什么缘故,我也曾问他,他说毫不知情。刚才我已打发这个仆人往内宅去请他的主母,以便让你先生来问话。停一会,你可以细细地问伊。
钟德且听且执笔记在册上。他停了笔,看看时计。
他皱眉说道:“怎么这样慢吞吞的?他们主仆还不出来?”他又回头向医官道:“洪医官,你的公务很忙,尽可以先话便。倘有什么疑难之处,我再来请教。
医官点点头,提起了皮包,举步要走。霍桑忽闪身过来,向医官打了一个招呼,似乎要止住他援行的模样。我们自从进了尸屋,霍桑便静悄悄地站在旁边,努力运用他的敏锐的观察,除了在视察伤口时,低低地发一声“奇怪”的惊呼外,没有发表过一句话。此刻地忽阻住了医官,分明要发表意见哩。
霍桑已走近医官,开口问道:“先生的诊断很确切,我很佩服。不过有一节还有些疑惑:当死者被害的时候,从被刺到气绝,这中间约有多少时候?”
医官向霍桑瞅了一眼,呐呐然答道:“这个问题一时很难下断语。若从伤势上观测,刀入以后,必经过一番的挣扎转侧,然后毙命。这挣扎转侧的时间,我现在虽还不能证明。但最少总有两三分钟。”
霍桑忙应道:“先生的见解很合鄙意,谢谢。”他鞠了一个躬,很谦恭地送医官出去。
在霍桑和医官交谈的时候,钟德似乎等得不耐烦,重新又蹲在尸旁,搜检死人的衣袋。不一会,他已摸出了许多东西,如手巾,墨水笔,银钞纸币等等。末后,他又掏出一只金表,那是在死者裤子的前袋里的。
钟德一见了表。然而高声喊道:“霍先生,我已导得了一个证据!你过来瞧瞧!
四、谁是凶手?
当钟德高呼的时候,那声浪中也含着得意的成分,似乎已得到了破案的迹兆。霍桑正送了医官进来。钟德便笑嘻嘻地把在尸在中摸得的一只金表,双手捧给霍桑。霍桑接了表一看,也眉耸目张地现出很惊奇的状态。
他说:“这表已经击坏,盖面的玻璃碎了,旋破条的机钮也松动脱落,两枚时针也受损不动,果然很有研究的价值。但是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它可以做被害时刻的证据?”
钟德答道:“是啊。你瞧,表上的时针恰正停在十点,合着洪医生的说话,岂不是两相符合了吗?”
霍桑点点头。“对,对。包朗,你也来瞧瞧。这表确有关系,你得留意着。”
我连忙接过了表。那是一只四号的时式金明表,机钮已松动了,玻璃也碎完,已没有半块存在,但见有细细的碎屑嵌在周围,显见击坏的时候用力很猛,故而玻璃已碎成荫粉。表面上的两支针也已微微曲报,长的指在十二点略差一些,短的指在十点。这显然就是什么时候用武碎表的显明证据。
我仍将表还给霍桑。霍桑又在表上端相了一会,默默地思索。
他说道:“钟兄,这表的玻璃碎了。你再摸摸他的表袋,里面有没有碎片留存。”
钟德摸袋的结果,果然得到了几片碎玻璃。霍桑取过玻璃。在表面上拼凑了一会;接着,他忽把目光四射,仿佛要寻觅什么;霎时间他用手向书桌底下指了一指。
他说:“桌子下面亮晶晶的是什么东西?不是一粒螺甸或子吗?”他说着立即饰着身子把那东西拾起来,果然是一粒扁圆的螺甸钮子。
钟德忙走近去验视,说道:“这钮子像是装在西服的袖口上的。你看怎么样?”
霍桑道:“很对,我也这样想。我们看看死者的衣袖,这东西是不是他身上的。
钟德果然把死人的手抬了起来,验看那袖口。两袖上各装一钮,都完好无缺。
钟德便道:“不是他的。那大约是凶手的了。”
石桑忽喊道:“唉,这里还有一块碎玻璃片!”他就在尸体左边的地上拾起那片玻璃,又在表面上合了一合;接着他便一起交还给钟德。“这表和这钮子,你且收藏着,将来或须用它做个证据。”
钟德接过了塞在袋中,也把他的电炬似的目光向四下乱瞧。他陡伪奔到屋的一隅去,偻下身子。好似又瞧见了什么。我随着他瞧去,果见墙壁下面有一小堆黑灰。
霍桑问道:“这是什么灰?”
钟德道:“仿佛是纸灰。”
霍桑道。“那末,你也得留意着,这次或者也有关系。
这时那二区的胡区长走进来,拉拉钟德的条角。
他低声说:“‘许姓的主仆出来了。
钟德点点头。就走了出去。我和霍桑也跟着走到外室。
原来这一所平屋本不算小,只因分隔了内外二室,就觉不甚宽畅。这时外室中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年纪约有四十多岁,衣服朴素,容态很庄重。旁边站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仆,灰白的脸上带着惊惶之色,低着头不动。那妇人看见钟德走近去,便离座起立。钟德也上前弯了弯腰。
他柔声问道:“夫人可是姓许?是这里的主人吗?
那妇人道:“正是,自从先夫逝世以后,我主管着家务,向来都是很安宁的。不料今天出了这一件怕人的凶案,真是意外的不幸!”伊的谈吐透示出伊分明也有相当的教育。
钟德说:“我知道死的叫陆子华,但不知跟夫人什么称呼。”
妇人道:“他是小儿守明的朋友,从前他们俩在上海同过学的。一个月前,小儿往上海去游玩,跟他会面,随后他就带着小儿的手书到这儿来寄寓。我因情不可却,只得允许他暂住。但因家里没有壮丁,小女也年纪大了,未便同居在前面正屋中,所以把这园屋让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