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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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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是做教员的。
    霍桑点头道:“那末他也许是假托做教员的。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姓马的老妇得到了这句同意的话,似乎加增了些希望,精神越发振作了,口沫的喷发,也增加了密点和扩展了幅度。
    伊答道:“多着呢!他出外时从来不和人招呼。他迁进来的第三天,我看见他出门的时候,好意地问他一声往哪里去。他却向我眨了一个白眼,绝不理会。以后他总是闭口无言地出去,从来不和人交谈。
    “这还不算。他出进时总挟着一个长方形的小包。有一次住在灶被楼上的一个九岁的孩子根福,在那包上摸了一下,他竟大发脾气,凶狠狠地向根福咒骂。仿佛他这东西是触摸不得的!先生,你想可怪不可怪?
    “各人的脾气不同。他也许怪腐些罢了。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唔,先生,你还以为不可怪吗?好,可任期事尽多哩!三天以前,他在半夜后回家。他的房中,忽而叮叮悄悄地有敲银圆的声音,连续着一个多钟头,竟使前楼的毛先生不能安睡。他分明忽而得到了不少银圆,一个人在察验银圆的好歹。先生,你想一个钟头还不曾数完那钱的数目不是至少总有一千多元罢?先生,你想像他这样的人,哪里来这许多钱?
    霍桑听到这里,似乎已引起了几分注意。他沉着目光,把纸烟灰弹去了些,才缓缓发问。
    “这敲银圆的声音,只有前楼的毛先生一个人听得吗?
    “不,我也听得的。不过我那时非常要睡,在翻身的时候,听得有人敲银圆声音,一时想不到是他;随即又模模糊糊地睡去。但毛先生只和他隔着一层板壁,自然要听得睡不着了。
    霍桑点点头,又问:“此外还有别的可疑处吗?
    老妇的双手又乱舞了一会,唾沫又似雨点般地飞着,眼睛里也满显着惊恐神气。
    “还有,还有!前天夜里,他忽把板壁上的降缝和孔洞,完全用黑布糊没,分明防什么人暗中窥探。先生,你想他若不干犯法虚心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子呢?还有一点,最可怪了!昨天下午,我们的灶间里,忽而失去了一把切菜的小尖刀。我们四处搜寻,终找不到。在烧晚饭的时候,我又在灶间里搜寻了好一会,仍旧不知去向。那时候那姓叶的怪人已经出去了。住在被侵楼上的王嫂子说,在日间十二点半,姓叶的出门以前,这刀还在桌子上见过;并且这姓叶的临出门时,似乎曾向灶间中溜过一趟。因此我们料想那刀是他偷出去的。这原是我们当时的猜想。到了今天早晨,这事竟证实了。那把尖刀忽而又重新在灶间中出现了!
    霍桑也丢了烟尾,振作精神地问道:“你既说他偷刀,他事后怎么又还出来?
    老妇答道:“他不是要偷,只要借用罢了!我料想他借了我家的刀,一定出去干杀人行凶的勾当。他万一失败被警察们捉住了,凶器却是我家的东西。那岂不危险?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借用的?”
    “有凭证的。这把对我用了好久,因着家中没有磨砖,用得已很钝了。现在却磨得非常锋利,尽”以做杀人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把刀,他昨天是不是已经闯过祸。我正是怕得很呢;
    那老妇说到这几句话,语声有些颤动,脸色也灰白无血,那两只干瘪的手舞动时也欠自然,可见伊心中委实恐惧已极。
    霍桑作安慰声道:“马夫人,你不用害怕。我已经明白了。你这个后楼的房客,确实有些怪异之处。不过你也不必这样子自寻烦恼。我劝你姑且回去,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你若抱着这疑心的成见,自然处处觉得可疑,结果也许会因误会而自讨苦吃。假使他再有更可异的动作。你再来报告我,我一定给你想法。
    “先生,你现在还不能想法子吗还不能够叫他搬出去吗?
    “当然还不能够。不过我可以给你暗中侦查,查明了他的行径再说。
    “那末,你也得快些儿了。我怕他也许就要闹出更大的乱子来哩!”你放心。万一他闹出事来,我也可以代你向警厅中人说话,决不致连累你。
    二侦查的结果
    那老妇离去以后,霍桑立起来伸一伸腰,打了一个呵欠。
    他笑着向我说:“包朗,你今天总要称赞我一句了。我平日最怕和这种人接谈,但今天却耐起性地,费了一个半钟头的时间,换得了这一个小小的问题,总算还值得罢?
    我知道霍桑的旨趣,原是为工作而工作的。所以值得不值得的问题,当然不是在经济报酬上着眼。
    我答道:“你以为这个问题有值得注意的价值吗?
    霍桑说:“我觉得这里面确有几点使人费解。第一,他为什么要冒充教员?第二,他既只租住人家的后楼,经济力也就可想而知,哪里来这许多钱?第三,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他的借刀的问题。他真要干行凶的事吗?他既然有钱,岂不能自备一把?若说他并不曾偷用,那刀也遗失得奇怪;并且怎么又给磨过一磨?
    “唔,真是很奇怪的。不过我以为这刀也许是别的房客偷用的,他只是受了那老妇的冤枉罢了。
    “我也这样子想。现在你正闲着,何不就到宝通路去走一趟?借此消遣一下也好。
    “好,这究竟是一件小问题,实在也用不到你亲自出马。我准定给你代劳。
    霍桑笑了一笑,这件事就暂时告一个段落。
    这天午膳过后,我就一个人往定通路去。那大庆里是一条狭小的弄子,住户都是中等以下的人家。地上污水满积,几乎有不能下足之势。石库门的墙上,又淋漓地晒满了衣裳,人也嘈杂不堪。我找到第七家对,忽见那刚才来报告的马姓老妇,正在门口和别一个邻居的老妇鬼鬼祟祟地谈着。伊一见我走近,慌忙招呼。
    伊低声向我说:“这个怪人还没有起身哩。先生,你可要见见他?
    我忙摇手道:“不必,你不要惊动他。我印度要见见他的面,也只能暗中窥视。现在我先要瞧瞧那把尖刀。今天你们可曾用过?
    “用过的。这把刀更是我的东西,却差不多是公共的。除了这一个怪客以外,我们三家人家今天都曾用过。
    找一听这话,暗忖我先前的推想已经不成立了。因为这刀平目既是公开共用的东西,别的房客势不致再有私下偷用的必要。
    我又问道:“你们可曾在刀上仔细瞧瞧?有没有可疑的迹象?
    老妇忽反问我道:“先生,你可是说刀上有血迹吗?我们瞧过的,这却没有。你现在可以到里面处间里夫。我给你亲自瞧瞧。
    我跟着老妇走到后面的处问。伊从桌子上取起一把尖刀来给我瞧。那刀是木柄的,约摸连柄七寸长,锋口已磨蚀了一半,此刻却磨得非常锐利。但论刀的价值,卖到旧货堆上去,至多不出二十个铜元,故而偷窃的问题,实在太觉滑稽。
    我低声问道:“你想可会有别的人借用这刀?”
    老妇摇头道:“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们平日上半天大家都用着这刀,用过后总放在这只桌子上。昨天下午明明不见,直到我归房睡时,这桌子上还是空的。今天我一清早起来,这刀忽又在桌子上变出来了!夜中别的人都是早题的,只有他在半夜时方才回来。并且这里还有一个泥鞋的足印,我刚才竟忘怀了没有告诉你们。”伊说着便把手指在水门汀上。
    我低头一瞧,果真有一个模糊的足印,似已被人践踏过了。
    那老妇又说:“昨夜里下过雨的。分明他回来后直接走到灶间里来,把这把刀还在桌上。先生,这一定是没有疑惑的”
    老妇正说到这里,忽顿住了不说,眼睛中也陡然露出骇光。我也听得楼梯上有脚步声音,好似有一个人在那里缓缓地走下来。那老妇忙向我演个手势,仿佛告诉我道:“他在下来哩!”
    我把身子一闪,避在灶间的门后,微微探着头瞧视。一会,那人的脚步声音已走下了楼梯,回身向前门走去。
    我在一瞥之间,瞧见那姓叶的房客身材短小,脸上焦黄而枯皱,两只小而黑色的眼睛却敏活有光,嘴唇上有几根疏稀的黄须。他的年纪不知是三十还是四十,一时实不容易辨别。他身上的打扮,和那居停主妇所说的相同。我见他走向前门去时,摇摇摆摆,踱着一种酸秀才的方步,形状很觉滑稽可笑。
    我见那人走出了门外,又低声向老妇说:“你回来以后,可有什么举动使他怀疑?”
    老妇道:“完全没有。他天天总是这个时候出去的,但回来时必在半夜。”
    我不再多问,也急急走出前门,打算跟随他,瞧瞧他究竟往什么地方去。我到了弄口,果见他在马路旁边的人行道上缓缓地踱着。他的腋下果真挟着一个长方形的小包,外面用一块半黑半白的手巾包着,里面却像是一种木匣之类的东西。
    我一直跟他走过了铁轨,将近宝通路口。那里有几爿烟纸店和彩票店那时变相的彩票,所谓慈善奖券,和救济奖券等等还是很流行。那人忽站住了仰面观望,似乎在瞧视彩票店的招牌的样子。这时忽有一辆送货的大型汽车,从我的对面驶来,我为避让的缘故,急忙站住在一旁。等到那汽车过时,瞧瞧前面,那怪客忽已不见。
    我急急走前几步,向那几爿彩票店里瞧了一瞧,完全没有。他莫非闪进了那一条合德里弄里去了?但他既不知道背后有人跟踪,势不至于临时闪避。我追到弄里去。弄里也有不少一上一上的石库门,但不见怪客的影踪。我失望之余,暗忖我来只打算证明那失刀的问题,他的行径如何,不妨回去和霍桑商量了再说。
    我回到寓里,霍桑也已出外。据施桂说,他在我离寓以后不到十分钟功夫,也就换了衣服出去,没有说明往哪里去。
    到了三点钟光景,他方才回来。我就把侦查的情形报告他。
    我说:“据我观察,那把刀确实是他偷过的。
    霍桑皱眉道:“你相信确实如此?那是最费解的一点。我本来料想这一点是出于误会的。
    我反问道:“何以见得?”
    “我从各方面印证,觉得这个姓叶的并不像是一个危险人物。那老妇完全是出于误会的。
    我惊异道:“什么!你自己也已在这件事上侦查过吗?”
    霍桑点点头。“正是。我觉得这虽是一件小事,但那老妇既然诚意来请托我,我也不能不亲自走一下子,以便查明了那人的真相,给伊解决这一个难题。故而你出去以后,我就打定主意,预备和你一块地调查。现在这个人的真相我已经完全查明白了。
    “怪了,你怎样查明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我赶到宝通路时,看见你正远远地跟在那人的背后。那人的装束,既和老妇所说的相同,自然一望可以辨别。本过我在那人的前面,你却在他的背后,故而不便和你招呼。后来他在彩票店门前站定,我已守在合德里的弄口。不料他也走进弄去,向着弄里第三个石库门里进去。我知道那一家是私吸鸦片的燕子莫,因就跟着进去,假装吸烟,乘间刺探这人的真相。这是那燕子集里的老主顾。我只化了几毛钱,便把他的真相完全探出来了。
    我高兴地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没有看见你。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人物?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行径?”
    霍桑缓缓答道:“你不要性急。我一节一节解释给你听。这人叫做叶时仙,他的行业是一个摆地摊走茶馆的喊着‘闸门流年运道生意对气’的测字先生。这种生涯,上半天自然淇有事做。他每夜在各茶楼收市以后,还要到燕子案里去过一回癌,所以回寓时总要在半夜以后了。
    “这样说,他的假托教员无非要顾全面子。是不是?”
    “原是啊。他所以假称教员,这有一个来由。他从前也开过私塾,坐过几年冷板凳。他觉得测字的虽也称”先生‘,这“先生’未免太‘起码’,所以就揭出他的老本行来了。因这一点,又可以解释别的疑窦。他手里挟着的那只方形匣子,是他的吃饭家伙,内中就是字卷和笔砚等东西。他既隐秘着他的行业,自然也不愿人触动他的用具了。还有他出外的时候,总是冷冰冰不和人接谈,那也是这班走江湖吃空心饭的传统的迷信。他们在做生意以前,最恨和人家空谈。但是那马姓老妇既不知他的真相,莫怪处处都觉得可疑了。
    “还有呢。他为什么把房间的隙孔糊没?并且又哪里来的许多钱?”
    “这一点我虽然还没查明,但也可推想而得。你刚才不见他走过源利彩票店时,他曾站立过一会吗?也许他平日是喜欢买彩票的,这一次竟被他侥幸地买中了。那钱的来路谅必就是彩票的彩金。若说他把板壁上的空隙糊没,无非伯人家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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