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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望着百里西爵把那块沾了满满口水的绿豆糕赛进嘴里，她胃里狠狠抽搐了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下。
打从决定把他送到北燕时，她就预料到了他不会有好日过的。
可是，却怎么也想象不到，他过的日子会是这般糟糕。
不，这样的日子，怎么能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啊。
即使他是质子，可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南越皇子，而区区一个小太监竟然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作践他。
说句难听的话，在这小太监眼里，爵儿就和那些猪狗无异。
如今已经过去八年了，睿亲王的身子也日渐好转，爵儿还过着这般惨不忍睹的日子，那在这之前他的境况比眼下要坏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
直到此时此刻，百里溪云像是突然间十分理解百里西爵对洛暮烟的感情了。
同时，心底也甚是感激洛暮烟。
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被人毫不底线地践踏了那么多年，突然间有有一个人伸出温暖之手，愿意把你当人来看。可想而知，这份情，弥足珍贵得怕是再多的金钱，再高的权力，都换不来的。
也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也给不了的。
所以那天晚上他不惜冒着危险去救洛暮烟，甚至为了她，他甘愿继续呆在这座冰冷无情的皇宫里过着没有尊严的日子。
“慢慢吃，好好品味下，以后这么‘香甜可口’的点心你怕是再也吃不到了。”望着百里西爵狼吞虎咽的样子，小太监眼里竟然泛着浓浓的可惜，“你走了以后，这皇宫里得少多少乐趣啊。”
这些年，虐待、玩弄这个傻质子是他们这些人前看主子脸色行事人后内心寂寞空虚的半个残废之人的一大乐趣，外加出气桶，他走了，他们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啊。
起初，百里西爵以为这个小太监怕是又在哪里受了气特意过来找过来找他出气来着的，可是听完他的话，尽管百里西爵浑身上下的‘傻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但是细细观察不难发现，他乌黑如墨的瞳仁划过一抹宛若钻碎一样的精光。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在传递一个信号…………他可以离开了。
百里西爵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个念想，下一秒就得到了确切的验证。
“傻子，走，”小太监扯着百里西爵的胳膊，“进去给你收拾东西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你离开了。”
第574章 离开皇宫而不是离开北燕（）
约莫一刻钟后，小太监把百里西爵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行礼收拾好便离开了怡阳宫。而百里西爵则是坐在铺了一张破草席的坑上，虽然呆愣愣地望着尘土飞扬的地面，但是眼神却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傻气。
“爵儿！”
百里西爵怔愣到都没有发现外面有人进来，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时，不知道是预料到百里溪云会过来，还是被眼下的‘喜讯’给震惊得六神无主了，他缓缓抬头，视线虚虚地望了一眼已经过跨过门槛的百里溪云。
“现在是白天，十分危险，你怎么过来了？”又愣了一小会后，百里西爵像是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
“半个时辰前，我从百里孤野口中得知燕皇要放你回南越，便悄悄地溜出驿馆，想过来给你报信。”说是报信，其实是想过来说服他的。说实话，她真的担心他依旧选择不走。
“我会离开皇宫的。”只和百里溪云对视一眼，百里西爵像是就发现了她心中隐隐的担忧。
但是他说的是离开皇宫而不是离开北燕。
这句话的深意，百里溪云瞬间就秒懂了。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里深目凝望着百里西爵，语重心长地说道：“在这里你非亲非故的，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况且燕皇已经让你回南越了，你也没有理由再逗留在北燕任何一寸土地上。”
“我是不是傻子，百里孤野也很清楚，我想，他一定不乐意让我回南越的。”
他母妃曾是宠冠六宫的俪妃，而他从小就深得他父皇的疼爱，因为皇后没有皇子，所以朝野上下都传言他这个天资聪颖又深受皇上疼爱的四皇子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最大。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大皇子百里孤野的危险感也越重，在他还未成年时他就处心积虑地要除掉他了。当年，明明是他挑衅北燕掀起了战争，可是事后他却把所有的证据都转移到他母妃身上，他们母子逼迫他母妃主动请旨把他送到北燕来当人质。
和八年前相比，如今的百里孤野怕是有些害怕他的。怕他回越南后找他报仇。毕竟他努力了八年，还是没有得到太子之位。他要是回去了，无形中他又多了一个劲敌。
“爵儿，你放心，就算是拼了命我也会保你平安回到南越，回到父皇母妃身边的。”百里溪云拍着百里西爵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
与其说这是宽慰百里西爵，倒不如说是在承诺他。
八年前她这个当亲姐姐的没有能力保护他，八年后她一定会拼力保护他的。
“回不回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百里西爵眸色微漾，语气虽然无波无澜，但是隐隐约约间又透着苍凉，像是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节奏，“这八年来，不仅北燕上上下下知道我是个大傻子，西楚、东璃，还有那些藩国也知道了，甚至除了南越皇室为数不多的人知道真相外，南越的百官和百姓们也认为我是个傻子。所以我回南越还是要一如既往地当个傻子。即使我愿意当傻子，百里孤野怕是也不会相信的。与其继续过着装模作样的日子，倒不如隐性埋名当个普通人好了。”
眼下，他唯一所求，就是和她离得近一些。
不需要和他有往来，只想和她同在一座城里，随时都能知道她的近况。
当然了，他也奢望着，每次她出门的时候，他能在大街上和她遥遥相望一眼。
如此，他便心满意足了。
“爵儿，我懂你对她的感情，也理想你的执拗。”百里溪云特意把‘她’这个字咬得极重，重得像是拿锤子敲在了百里西爵心上似的。“但是你要认清一个事实，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了。而且睿亲王的身体已经好转。”说到这，百里溪云顿了下，嘴角微微掀起，勾勒出一个浅得像是没有的笑弧，“你应该不知道吧？睿亲王极其疼爱她。看得出来，她也很爱睿亲王。”
虽然昨天在寿宴上，由始至终洛暮烟都是安安静静的，但是同是女人的她能从洛暮烟看圣泽奕的眼神中觉察出来，她很爱他。
那种爱，是没有掺杂任何杂念的爱。
百里溪云的话音落下好一会儿，百里西爵都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望着地面。但是眼前却浮现了一幅幅清晰又满满是恩爱幸福的画面来。
他知道，他们彼此相爱，也过得很幸福。
虽然有时候他很嫉妒圣泽奕，但是也是真心祝福他们的。
“我之所以要留在雍城，也不全是因为她。”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百里溪云欲要开口再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劝说百里西爵时，他突然开了口，“我只是厌倦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宫廷生活，想找一个自已熟悉又远离南越的地方，简简单单过以后的日子。”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绝非子虚乌有。
别的皇室如何，他不好置评，但是就他们南越皇室，那绝对是冷如冰窖。
当年她母妃被百里孤野母子陷害，她为了保住自已的荣华富贵，不是奋起勇气和恶势作斗争，而是默不作声地妥协，牺牲自已的亲生骨肉，来保住她的荣华富贵。孰料，最后她却是赔了儿子又输了荣宠。这两年，她姐姐三番两次的游说他上演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悄悄离开北燕皇宫，怕是很大一部分也有他母妃的功劳。她让他回去，多半是想让他参与争夺太子的战争中。
只是，这八年来，他过着猪狗不如、生不如死的日子，把一切看透看破了。荣华富贵不过就是指间的流沙，握得越紧失得越快。所以，他只寻一安身立命之所，有一餐温暖的饭，如此足矣。
见百里西爵刚刚那番话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敷衍，百里溪云便选择相信了他。喟叹一声，她语带无奈地说道：“可是，你终究是南越皇子，想过这种日子谈何容易。”
“只要想，就会有。”百里西爵挑唇，淡声说道：“到时候机会带了，只希望阿姐不要出手阻拦。”
第575章 怕你又控制不住自已的感情（）
驿馆。
此时，白挽月和顾子轩正坐在南窗下的座榻上品茗聊天。
“月儿，刚刚的事你有些鲁莽了。”顾子轩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的时候眯眸打量着双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的白挽月，语气里流露出淡淡的嗔怪，“这里是北燕的都城，而她又是李贵妃的侄女，幸好没有人看到，否则的话真是给自已惹了一桩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白挽月收回眺望的视线，转过脸看向一脸严肃的顾子轩，明亮的大眼睛含着柔美的笑，努了努嘴说道：“小师叔，你放心吧，这两年在你手把手的教导下，月儿使用暗器的功力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刚才除了你，没人知道那飞镖是我射出去的。”
“………………”顾子轩喟叹一声，没有说话。这丫头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骨子里透着一股女侠风，最爱打报不平了。
沉默一小会儿，见顾子轩没有说话，白挽月粉嫩的唇微微翘着，低低笑了两声，半是嘲讽半是调侃地说道：“这下可有热闹看了。楚苍海把自个的女儿嫁给敬王为平妃，而敬王又拿自已的表妹‘回馈’给楚苍海，他们俩之间的深厚‘感情’真是让人动容啊。”
顾子轩一脸若有所思地执起茶壶为白挽月倒了杯清茶，而后又为自已倒了一杯，放下茶壶时才开口说道：“李雪雁和楚苍海的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小师叔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话音落下，白挽月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深目望着顾子轩，顿了顿问道：“小师叔可有猜到这背后的高人是谁？”
“月儿你觉得会是谁？”顾子轩不答反问。
白挽月杯子放下，右手食指沾了些茶水，转而欲要在桌面上写字，可是指腹刚刚触及到桌面门外就传来了轻微的敲打声。
“挽月公主，睿亲王妃和清婉公主过来找您，现在楼下的厅堂等候。”
闻声，白挽月的食指顿在桌面上，侧目看向门口，脆声说道：“我这就下去。”话音落下，收回视线看向顾子轩，娇俏一笑，“小师叔，我要出门了，等我回来再继续和你探讨这个问题。”
“去吧，”顾子轩点头，“路上既要小心些，也千万别‘惹事生非’啊。”
白挽月粉唇嘟着，一副‘宝宝不开心’的可爱又委屈的模样儿，“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惹事生非。”
顾子轩摇头轻笑，颇有种无言以对的节奏。
“小师叔，你要不要一起去？”白挽月边站起身边望着顾子轩，问道。她可能比他自已都清楚，他是多么想找机会和‘她’近距离接处的。
“………………等雷跃回来，拿到确切的证据后我再和她相见吧。”暗暗思忖一会儿，顾子轩压下心头强烈的波动，沉声说道。
语气虽然平淡，但是他炯炯有神的双眸里溢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波澜。
要不是因为她，他此生怕是不会踏进雍城半步的。只是现在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不能冒然和她相认。其实昨天也算是和她相认了，只不过是他没有向她道明真正的身份。
已经等了十六年了，再多等几天又何妨。
话说回来了，在半个月前，他以为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已经都不在人世了。
没想到，老天怜悯，最终还是在这世上给他留了一个亲人。
“不去也好。去了怕你又控制不住自已的‘感情’了。”说到这里，白挽月语气里透着一丝玩味的酸味，“昨天晚上打从她一出现，你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那眼神炙热得我都要吃醋了。”
顾子轩如墨的浓眉挑了挑，无奈地叹口气，给了白挽月一记‘你这简直就是名副其实在乱吃飞醋’的眼神。
“快去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白挽月点头，眉眼轻弯娇笑道：“小师叔，我刚刚是逗你玩呢，你别把我想得太小气了。就算我再怎么小心眼，也不会吃这种醋的。要不然的话，昨天我也不会向她示好，更加不会在听到楚雪灵诋毁她时替她打抱不平了………………”
“我知道。”顾子轩起身走过来，拍了拍白挽月的发顶，“快下去吧。”
白挽月点头，遂转身朝门口走去，可是刚刚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