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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技术了得,因此在车中感觉不到较劲的颠簸。
木制的车轱辘还没有加上橡胶弹性,嘎吱嘎吱一路聒噪不断,让人感觉它们随时会罢工歇菜。
而且不管隔多远,只要用耳朵略听一听,就能循声辨位。
这简直就是引祸上身的绝佳道具。
马车中,沁兰、崔红香二人各据一面。
崔红香背靠软垫闭目养神。头随着车子幅度上下点着。
沁兰万般聊赖,心里既期待又不安,于是撩起绉纱向外望去。
前面就要进山。沿途密林覆盖。
沁兰记得白日里这里是旅者歇脚喝茶的好地方。有句诗形容:丰草绿缛而争茂,佳木葱茏而可悦。
可现在,暗影重重,显得狰狞又怪异。
茂密中一丝空隙漏下寒光。圆月当空,月光如水水如天。
巨大阴影一点一点笼罩过来。
车进山了。
一片乌云悄然遮月,山风开始劲野肆掠。
沁兰放下绉纱,心情阴郁。
崔红香不舒适地挪了挪身子。沁兰伸手过去替她把软垫理正,轻轻把脸贴在她的肩上。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外面疾风吹尘,树摇花飞叶飘落,潮汐一样的刷刷声,一浪高过一浪。
正可谓,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前帘一角被毫无前兆地撩起,沁兰立刻警觉地坐直身子。
“小姐,起风了。坐稳。”是马夫的声音,低沉有力。
他似乎话里有话。不待思虑,他扬鞭大喝:“驾!”
马车猛地加速,沁兰借着向后倒的力拽住崔红香一起平躺在车厢里。
崔红香睁开双眼,刚要问究竟。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亮晃晃的尖刀带着强力后劲噗嗤从一边整个穿进来,深深没入另一面车厢。
余力使刀柄在厢壁上震动,嗡嗡作响。
崔红香被沁兰用力压着,嘴里含半声恐惧,半声惊讶。
来不及询问,外面已经交锋。
风掀车帘瞬间,不见马夫。
不远处有几个身影纠缠打斗。
刀剑碰撞出点点火星,听起来那么刺耳却又如此真实。
沁兰不晓得自己是该逃出去,还是一直这么躺着。
她看不见外面情形,也不敢张望。
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厮杀场景此时让她头皮发麻,四肢无力,心口更是失控地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
此时,车厢外。
袭击的人暂时被阻挡,但只有一人之力远远不足。
很快,有人冲破阻拦。
马夫刑柯想上去拖住,却被其他人牵制。
来不及了,那边又来帮手,一步步朝孤立无援的车厢逼近。
一闪神,自己被刀砍到,他反手把刃,一刀挥去那人头颅。
喷薄的鲜血溅与脸上,马夫木讷的脸颊此刻杀气凌厉。
他大声呼喊:“小心!”使力把刀对准快近车门的敌人投去。
远处一袭白衣赶来,疾如雷电。
“小心!”
是马夫!
沁兰一个激灵坐将起来。于此同时,利器入肉的闷响,有什么东西喷洒在车帘上。
然后一个人跌跌撞撞倒进车里,有微弱光透进,沁兰看见那人侧着的脸上暴目圆瞠。
身体倏地被崔红香抱住,她颤抖着,却一个劲安慰沁兰:“别怕,别怕。”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木头爆裂。
整面车厢后壁被蛮力掀开!
里面手无寸铁的二人待宰羔羊一样呈现出来。两个全身裹黑的男人阴森森亮着武器,其中一个探手进来想把她们扯出去。
沁兰反手护着红香向另边退,直到碰及门口尸体。
她余光搜寻,使出莫大力气拔出尸体背上长刀,双手交握刺向前方。
“嘶!”男人缩回伤口狰狞的手,面露凶光,与另外一人狞笑着步步逼近。
沁兰最后一丝冷静面临崩溃,她死死挡在崔红香面前,刀尖染着血迹反射钝光。
她闭上眼睛,只等最后奋力一搏。
石沁蓉,你最好祈祷我活不过今日!
杀戮前的等待尤为漫长,血腥气的死亡却没有如期而至。
白衣男子赶到时,沁兰救命稻草一样握着刀,护着身后同样簌簌发抖的崔红香。
那模样,叫人心里猛地一疼。
于是解决了那两个碍眼的东西,连忙展开胸膛将她紧紧裹住。
万般庆幸,低喃:“太好了,总算赶到了。”
第133章 蓉心计()
“太好了,总算赶到了。”
后面的身体同样抖得厉害,他不停地、不停地重复,用脸颊摩挲沁兰的发丝。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生怕失去的惶恐。
沁兰没有睁眼,她长叹一声,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刑柯解决了剩下的,一个一个翻看。这些人居然早就被割了舌头。
“公子,都是相国府豢养的杀手。”
回身一扫,他双眼骤冷。怎么少了一个?
刑柯提刀欲跟上去。
“随他去。”车厢里的男子发话。
刑柯随即扔了刀,自衣摆撕下一块布条靠在车辕上慢慢包扎伤口。
崔红香蹑手蹑脚从车厢下来,红着眼坐到另一边车辕。
不去看旁边惊悚的一地尸体。
“啪!”
“你好大的胆子!”
石沁蓉捂着左脸跌落在地,嘴角渗出血丝。
石相国拽起她的衣领,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你居然敢偷我的令牌!”
“啪!”怒不可遏,挥去了另一巴掌。
石相国下手极重,丝毫不在乎对方是即将出阁的太子侧妃。
实际上,谁触犯他的规矩,就算是太子,他都可以不放眼里。
沁蓉再次被难堪地打翻在地,并不由主地缩起身子。
她没料到派去的人只回来一个,并带来覆没的噩耗。
石沁兰,为什么你到哪都有人护。我费尽九牛二虎,而你却不费吹灰之力。
你到底强在哪?
论美貌,你不及;论才华,你落下风;论心计,你同样不如。
为何这样的你,却总是后来居上?
“我明明警告过你,不可轻举妄动。可你居然敢逆我的意!”
石相国性格暴戾,说道不快处,抬手又想掌掴。
沁蓉不敢再受,连忙捂着红肿的脸颊解释:“不,我是想帮您。”
“帮我?是帮你自己吧!”冷哼。“她不等明天,偏要今晚走,本来就是试探。今晚若她出事,你觉得太子不会起疑?
连这点伎俩都看不透,还说什么望郡才女!跟阮情云那个女人一样,蠢货一个!现在你把我辛苦培养的杀手损失大半!说!你该如何弥补?”
提到他一手培养的杀手,更是咬得铁牙咯咯,要不是留她有用,恨不得立即把她扒皮饮血。
沁蓉脸上未肿的地方由红转青,再由青发白。身体由于气愤簌簌的抖。
石相国言辞污辱,手段残暴,这样的人又怎能期待日后反客为主,收为己用?
可是,现在他是自己唯一的坚实后盾。
与虎谋皮,无异于水中捞月。
她努力不使自己口气僵硬,说话间自袖中摸索什么东西。
“如果今天能杀了她,太子未必能证明就是我们动的手。我棋差一招不怨人,只是没料到她有高手相助,几个武功高强的杀手都奈何不了。”
“嗯?你是说我府内杀手无能?!”石相国怒眉瞪眼。
“我并非此意。他们死了,我难辞其咎。但相国不觉得,今天未必都是失败吗?”
石相国狐疑一眼,示意她继续。
沁蓉自地上站起,挽着袖子不急不缓道原委。
“今天我们起码探到,石沁兰才是真正要对付的人物。”
石沁蓉越往下越冷静,她知道,今日说服不了石相国,她铺就的路就几乎全部断送。
“太子素以儒雅冷静出名,相国可曾见过太子为何人乱神?可石沁兰做到了。当然,有她挡着,于我,不过就是多花点功夫。可对相国,那就不同了。”说着,把袖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是阮家提供的图样,这是早几年一个富商辗转得来的墨笔手稿。相国看看,它们有什么共同之处。”
石相国凑到灯下细看。笔法线条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字迹也偏差较大。墨笔字画技艺惊人,连相国府也保有几幅佳作。另一份,除设计精巧,其他可就不敢恭维了,顶多算中等水平。
他摇摇头,等待沁蓉揭晓答案。
沁蓉提示:“相国不妨用手摩了试试。”
两张纸上一抹,居然指头都是一片漆黑。
“碳!”
“对!就是碳。”沁蓉正襟危坐,肿得老高的脸上笑起来没有美意。
“用碳笔作画的,除了墨笔,就是这位了。还有,我派人打听过,两种纸质都来自同一家店。如果作画用笔相同是巧合,同用一种纸质也是巧合,那世上巧合的事真太多了。”
“你是说?”
沁蓉深吸口气,知道之前的危险总算过去了。
“我怀疑,墨笔就是害我外公的幕后黑手,而他与沁兰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相国还记得墨笔在崔家宝品楼宴请太子的事吗?如果是这样,沁兰如何能迷惑太子就说得通了。”
石相国细细一想,心头大骇。
假如这都是真的,得墨笔相助的全家现在是望郡首屈一指的富商,他自己又是太子身边红人,据说连井空都对他礼遇有加。现在再加上沁兰。。。。。
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当初怎么就没查出他的勃勃野心!
石相国一拳擂在桌上,面色铁青。
沁蓉趋身过去,轻声细语:“现在,断不能再让他得逞,首先要除的,就是沁兰。日后,我必定协助相国排除异己,树置所亲。”
她满腹自信,该说的说完,底下就看他自己的了。
说到墨笔,如果不是因为阮家,她真想见见这个幼年就声名远播的天才少年。
可以说,沁蓉的心计聪慧当真不浅,能把这么多事情与墨笔、沁兰挂上钩实属不易。
但她仍旧没想到一点。如果两者同属一人,这一切岂不是做的更得心应手?
当然,对自己的猜测,她深信不疑。
她看低沁兰,也高估了自己。
第134章 不是你的()
“这一去,她就进了太子洛的保护网,再加上已经打草惊蛇,再动她可难了。”
石相国思虑片刻,说出自己的担忧。
石沁蓉俨然成了他忠心军师,开始尽责地出谋划策。她笑得高深莫测,眼里一道寒光转瞬即逝。
“放心,机会会有的。现在,就让她享受最后的好日子吧。”
疾驰马车。刑柯甩鞭在前,不时侧耳听身后动静,然后无奈叹气。
车内三人。沁兰,崔母一边。舒玄白衣上点点血迹,独自坐在对面。
刚刚他对沁兰发火了。
气她无所顾忌,恼她不自惜。
当时,舒玄的担忧瞬间化作忿然,手劲大得要捏碎沁兰的肩骨。
“你胆子太大了!不知道这很危险吗?!你为谁考虑过?知不知道今晚要是出事,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沁兰想挤出安慰的笑意,或许还有讨好吧。可是她心力交瘁,扮不出以往的鬼灵精。
她叫了声“舒。。。。。。”便软软倒在他怀里。
舒玄惊骇地查看。
好在,她只是太累。
山里气温较凉,没有后盖的马车四处透风。
沁兰头枕在崔红香腿上婴儿般安睡。
一件斗篷盖住她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平和放松,湖水一般恬静。
舒玄动作轻缓地把她伸出斗篷的手放回去,深深凝注她的睡眼。
崔红香从头到尾都在看着舒玄,仔细打量,中肯评价。
尤其看他眼里的宠溺,她对舒玄的喜欢更是不言而喻。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替沁兰做了个决定。
“沁兰这孩子,从小就犟。跟着我十几年,没落过泪,没撒过娇,从不向我要求什么。可我看得出,她并不快乐。”
能有这么个人护着沁兰,她真的可以放心了。
“答应我,以后你要包容她,理解她,不可以让她再受委屈。嗯?”
她真切地看向舒玄,目光中是一个母亲最动情的请求。
尽管事情发生得让他措手不及,但舒玄还是心头一烫,有股热流在心里蔓延,湿润开来。
他毫不犹豫点头,唯恐迟一点机会就会被收回去:“会的。我会的。”
他为这个时刻等了几年,如今人就在面前。
近到只一句话,一点头。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