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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刘备暴怒道:“怎么就这么几个人,其余的人呢?”
沉默,沉默中,孙策、周瑜感到一阵阵难堪,愤怒的目光中,孙周二人心渐渐发寒。
“若是他们为国牺牲,死得其所,吾有何哀?我当歌之舞之,为之庆贺。”刘备吞咽了口吐沫,艰难地续道:“人生,难得有几次机会名垂青史,他们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名响千古,我岂能不祝贺他们?”
刘备语气一转,厉声道:“若是他们受人蒙骗,为私欲葬身,死有何意义,我若不为他们伸张正义,怎对得起壮志未酬的童子。孙伯符,你来说说,为何私自回军,不战而退?”
孙策一挺胸脯,傲然答道:“我家军队又不受阁下管辖,何来私自回军一说。”
“协议呢,我们双方的协议呢?你们拿了我多少军械?多少粮草?招了我多少人?我为什么给你们这些援助,你们不打声招呼就走,对得起我吗?对得起这些为你们牺牲的童子吗?”
孙策默然,良久,方勉强回答:“此乃乱世,乱世里,生存为先,什么协议?什么牺牲?譬如宋襄公之仁义,譬如贱草……”
草吗?乱世人命贱如草,果真,世家大豪出身的孙策,对人命的态度就如同草。就像在阳人城战斗,孙坚俘虏李蒙后,烹吃了李蒙一样。
战国时,宋襄公高举仁义大旗参与诸侯争霸,以他的失败终结了中国的君子。从此,在中国,君子成了迂腐的代名词,社会再没有君子,有的,只是流氓。
汉高祖刘邦与项羽的争霸,再次证明了:在中国,只有流氓才可以获胜,君子只是流氓胜利的陪衬品,陪衬流氓之所以流氓。
果真如此吗?难道在中国,呼唤一下君子作风,都是迂腐吗?难道我们心中,真的不能保持一片净地吗?
“果然,怪不得臣下们焦急怂恿我出兵,扫平四境,或许,有强大的武力做保证,百姓才不管什么正义与非正义。也许,是该加快武力统一的进程。”刘备心中默念。
刘备冷冷地摆了摆手,对孙策道:“我与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两个缺乏相互沟通的基础。或许,真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来人,把他们逐出青州。无信之人,谁也不准接待他们,让他们在荒野之中流浪,乞食。”
“且慢”,一名童子军高声嚷道:“孙伯符,交出传国玉玺。”
什么?传国玉玺,这个字眼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等,大家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孙策,气氛浓重异常。
“传国玉玺,已被袁公路(袁术)夺去,我何处又来传国玉玺?”孙策愤怒地吼道。
“孙伯符,你又不老实了,你们父子私下里干的勾当,只要我们有心,岂能瞒过众人?”童子军用稚嫩的嗓门,斥责说。
周瑜长叹一声,道:“伯符,如今人为刀牍,我为鱼肉,他们要搜,岂能瞒得过去?给他们吧,勿坠了你父的名声。”
传说中上古之时,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大战,共工败,愤而怒触不周山,把天撞出一个窟窿。人首蛇身的造物神女娲为挽救大地苍生,炼五色石补天,补天成功后,将剩余的五色石遗留在地面上离去。传国玉玺就是其中的一块五色石。
战国时期,楚国一个叫卞和的人,发现了这块五色石,将他献给楚历王,楚历王使玉人相之,曰:“石也。”楚历王怪卞和欺骗,砍断了他的左腿。楚历王死后,儿子楚武王即位,卞和又献之。王使玉人相之,曰:“石也。”王又怪其诈,砍断了他右腿。武王卒,楚文王纪委,卞和抱着玉璞哭了三日夜,泪尽继之以血。楚文王命玉人破开石头,果得美玉,遂把这玉石命名为和氏璧。后来秦始皇统一了中国,他将绝世美玉和氏璧改成了这传国玉玺,他的丞相李斯篆刻了八个篆文:受命于天,既受永昌。
刘备手持着传国玉玺,感慨万千。这传国玉玺方圆四寸,成璧形,上镌五龙交纽,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八个古篆文熠熠生辉。
刘备再叹一口气,一翻手,狠狠地将玉玺摔在地上。
“哎呀”,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哎呀”,正走进门的管宁、田畴、沮绶齐声发出惊呼。
“天下万物,以人为本,玉玺,不过是一个死物,为这一死物,亡我青州童子,得不偿失。”刘备哀痛地说:“得民心者的天下,若无民心支持,有这个玉玺何用?”
第四章 群雄割据 第五十节 震虎
看着地上的碎玉,大家目瞪口呆,惊讶、慌乱、落寞、绝望什么表情都有。
沮绶不甘心地询问:“传言,袁公路得到了传国玉玺,那么这个玉玺是真是假?”
田畴垂头丧气地说:“无论是真是假,现在它都是废物了。”
管宁沮丧地大呼:“玄德,为何如此?为何要把它摔碎?”
孙策和周瑜失魂落魄地看着碎玉,转而痛心嫉首,最后万念俱灰。
刘备平静地背着手,冷峻地盯着孙策,回答:“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人君,非有德者不能居之。无知者以为获得传国玉玺,就可以坐享天下,为了争夺玉玺,尔虞我诈,全不顾百姓生死,全不顾道德仁义。人人都以为一旦夺取玉玺,就可以为天命所寄,从此百姓生死与我何干?从此可以以天下百姓为鱼肉,予取予夺,暴虐不堪。如此说来,传国玉玺的存在,对于百姓来说,是个祸首。方今正是乱世,这祸害尤其明显。
天下之权柄,真的能寄托在这小小的玉玺上吗?
如今,我把这祸首了结了。没有了传国玉玺,没有了虚妄的传言,没有了所谓神授的光环。争夺天下的过程,就必须回到争夺人心的本质上来,如此,不论谁胜谁败,百姓都必须是笼络的对象。即使夺取了天下,也必须日夜警惕,唯恐失去天下人心向背。如此,对于百姓而言,没有了传国玉玺,日子更加美好。
哼,传国玉玺,对于君王来说,这不过是愚民的神器,但对于百姓来说,这是君王掠夺的通行证,是百姓的噩梦,这世界没有了所谓传国玉玺,虽然不见得会更好,但至少不会更坏。”
用脚尖拨拉着玉玺的碎片,刘备讥讽地笑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天是什么?这天地不过是父神的一个创造物,与风雨、雷电、日月、星辰一般,只是一个自然现象。什么天命所归,天下万物,以人为本。人,才是父神最爱的孩子,‘天之子’,哪有‘人之子’显的荣耀。不得人心,哪配拥有天下?”
这话咄咄逼人,直指人心。其中,不乏大不敬之言。然而,刘备抬出父神的名义,父神教又是青州最流行,势力最大的宗教团体。沮绶、田畴等人也是信教者,故此无言以对。管宁虽然不信父神教,然而,崇尚“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他,也无法继续指责,一众人等痴痴地望着地上玉玺的碎片,惋惜的神情尽情表露在脸上。
刘备厌恶地看着意兴阑珊的孙策,摆手示意:“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青州。”
“且慢”,随着一声呼喊,青州刑部尚书,最高大法官王烈王彦方满头汗水,冲进了刘备府院:“主公,你想用个人的意旨取代青州公法吗?”
刘备惶恐地起身,冲着为名望与管宁比肩的大贤行礼,恭敬地答:“彦方何处此言?备不敢如此。”
王烈擦了把汗水,厉声道:“孙文台背盟,触犯的是青州公法,应该接受青州法律的惩处。主公却想以个人私情,不经审判私放罪犯,置律法与何地?”
刘备苦笑一声,道:“守望互助协议,纯靠道德约束,法无条文,如何制裁?再说,孙文台不是我青州人,法律如何管得到孙公。还有,文台兄已经身亡,我们还是尊重一下他的孤儿寡母吧。”
王烈一声冷笑:“孙文台不是我青州人,可是他索取了青州无数粮草、军械、士卒后,却私自背叛盟约,对我青州犯下了诈骗罪;诱拐我青州士兵南行,坑陷我青州军士,对我青州犯下了绑架罪、拐骗罪;背叛盟约盟友,违反了契约法;数罪共犯,如何不能对他量刑?孙文台虽然身故,可是当初与他商议,并共同犯下种种罪行的诸人俱在,为何不能加以惩罚?”
刘备缓缓地回答:“孙公文台讨伐董卓时,奋勇向前,攻克洛阳,击退董贼,我敬他是难得的英雄,现在孙公身故,幼子受到袁术逼迫,孤苦无依。文台兄生前虽对我青州欺诈,我怎忍心在此时煎熬孙公幼子?”
孙策见到此时刘备一力回护,这才知道,刘备急急赶他离开青州,乃是最轻的惩罚,心情激荡下,听到刘备说起父亲的英勇,禁不住热泪双行。
王烈毫不动容地回答:“主公曾再三强调法不容情,法律应该惩罚的是犯罪行为,而不是犯罪情节。如今,主公想自己无视青州律法吗?”
沮绶急忙上前打圆场:“彦方,言重了,言重了。”
管宁皱着眉头,轻声呵斥:“彦方,注意下自己的身份,怎么这样和主公说话!”
刘备默默考虑片刻,拱手向王烈施礼:“彦方教训的有理,备不敢因私废公。且待我跟孙公子交待几句话,便让他随你而去。”
说完,刘备招手唤过简雍,关切地问:“事情办的怎样了?”
简雍扫了一眼孙策,回答:“按照主公的交代,我们和襄阳主薄桓范进行了接触。昔日,孙文台在长沙做太守时,曾举荐桓范为孝廉,桓范接受我们委托,出面向刘表讨要孙文台尸身,刘表当即同意。目前,我们已把孙文台的尸身用石灰腌制防腐,安葬在桐柏山上。墓地用上好的石材修建,已备日后迁坟。”
刘备以目示意,道:“把墓地所在地图交给孙公子。”、
孙策接过地图,跪在地上,向刘备重重叩了三个响头:“玄德公葬父之恩,天高地厚,日后要有机会,孙某一定回报。”
刘备冷冷地回答:“你父曾与我并肩作战,这点小事,不需报答。人活世上当以信义为先,你若今后凡事遵守信诺,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望着随王烈而去那孙策落寞的背影,刘备感慨万分:这是个什么时代呀,连英雄人物都不拿信义当回事,更何况普通百姓,改变这样一个社会,何其难也?
乱世,这就是乱世吗?什么时候,中华民族才能避免200年一个轮回的乱世?
转过头,刘备叮嘱道:“孙氏宗族在江东实力雄厚,子正(沮绶),你嘱咐一下王彦方,别让他们太难堪。”
沮绶点头应是,感慨道:“可惜了,一员虎将呀。”
虎将,沮绶的话立刻提醒了刘备:“宪和(简雍),还有一件事,你办的怎样了?”
简雍得意地笑着:“不虚此行啊,黄祖已经同意拿家族的一些家丁,换取青州上等铠甲100付,神臂铁弦弓(钢丝弦铁弓)20张。只是,其中有一个人比较麻烦,此人乃黄氏家族的一个旁支,此次战役中有功,已被实授长沙城门校尉。”
听起来就像是黄忠,刘备不敢露神色,急问:“他人呢?”
简雍微笑着答:“我怕他赴长沙上任,离开荆州时,已召唤他随行。他也曾言道,想入青州军校学习几天,再去上任。刚才入城时,我把他安置在驿所了。”
“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姓黄名忠,字汉升,今年四十六岁了。老是老了点,不过,弓马娴熟,据说有百步穿杨之能。”简雍小心翼翼地补充说。
哈哈,果然是他。
“很好,汉升,大汉升腾,这个名字好,我喜欢”,刘备连声赞叹:“立即遣人去荆州,告诉黄祖,其余的人我不要了,我只要黄忠,把黄汉升的亲属家眷送来就行,他需要的东西,我如数支付。”
沮绶不解地问:“100付上等铠甲,20张神臂弓,换一个老汉回来,值吗?”
“值”,刘备偷笑着说:“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100付上等铠甲,20张神臂弓换一个城门校尉,怎么不值?”
沮绶与管宁相识一眼,嘴角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你们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刘备不服气地问。
田畴憋不住大笑起来,回答:“主公没做过亏本生意?可我听说,主公最近娶了个不会做菜的女厨子,嘎嘎嘎嘎……”
刘备恼羞成怒,暴跳着说:“死尹东,敢传播谣言,拿刀来,我去砍了他。”
高顺正好走进刘备府邸,见到一群重臣笑成一团,惊疑参半,道:“何事如此失态?”、
在刘备严厉的目光,众臣忍住笑,不敢回答。
高顺也不深究,急忙道:“军情急报:公孙瓒出兵冀州,与韩馥战于望都城(今保定城),韩馥大败,公孙瓒顺势攻克中山国全境。”
好一个公孙瓒,几年不出,一旦出兵,如此威势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