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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木殷扶正了大纛,她见所有的士卒轮番砍杀在女墙垛口,人员密集,俨然撑起了一道肉墙,与西戎人当面搏杀。
死去的尸首还来不及拖走,转眼就被新补上来的士兵踩在了脚下,有些伤兵即便没死,也因为无法得到第一时间的抢治,就那样活生生得袍泽被踩死当场。
这样下去般守城军的力气一定会用竭,西戎人源源不断的发动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他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萝涩扭头往后一看,她看见城墙后跟处摆放着一些器械,仔细一辨认,原来是好十几辆的投石机。
投石机是本攻城器械,因为古人的思维似乎非常定式,认为这攻城器械自然是攻城时候大放异彩,所以现在是守城战役,如何用的上?
那些石弹紧俏,不如充作垛口砸人的礌石来的要紧,正因为如此,那一排杀伤力巨大的投石机,就白白空在那边。
萝涩朝着梁玉大喊了一嗓子:
“投石机!”
梁玉立即懂了她的意思,只是碍着现在身份,不再是从前三军统帅梁玉,而是带了人皮面具的军医罢了,如何行令?
萝涩拧眉,左右环顾一番,只有这样了。
她立即对着城下的升子大喊道:
“把颠勺的火头军都叫上来!”
这场守城站,人人为兵,金大勺年纪虽然大了,照样带着一帮只会炒菜的火头兵,在城墙下头运送礌石木桩。
一听见萝涩喊他,当即发了令,跟着升子一块,哼哧哼哧,饶了一大圈跑到城墙上头来。
躲着飞箭砍刀,终于跟萝涩汇合了。
萝涩废话不多说,直奔投石机所在之处。
这是架人力投石机,成三角立体,稳稳扎在四方底盘上,后方是放置石弹的石槽柄,柄后连着几条麻绳,非常简易,自然也容易操作。
萝涩数了一下人,便和金大勺说道:
“师傅,咱们四人一组,一人放置弹丸,全力固定石槽,另三人于前方拉绳借力,快!”
这是最好的人力分配,多一个人则无用,少一个人则投石机不起作用。
金大勺当即应下,同身后的小崽子们交代,没有人有异议,皆唯命是从。
升子跟着萝涩,全力护她周全,他一人压着石槽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萝涩则不断向前面四个人喊道:
“往后,往后,再拉紧,用力——”
待升子力到极限,憋的脸红脖子粗,从喉头挤出一个字:“放!”
即刻松手,横杆猛一翘,石槽里的石块借力飞空而起,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千钧力道,想着城墙外三十米开外的西戎贼兵下去。
下头惨叫声顿起,显然击中一个贼兵颅首,牵连周边几个,全摔在了地上。
这厢如受到了鼓舞,大伙儿加快了投石进程,一时间,城墙上石块齐飞,如一道铺天盖地的攻击网,将西戎士兵堵截在了城下
……
远离城墙三箭之地的巢车上,西戎将领见城池久攻不下,一脸焦色。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他见一斥候小兵骑马飞奔而来,浑身浴血,面色苍白:
“报!武将军,粉头将军带五千铁骑劫我军大营,大王请你速回兵救援!”
“梁叔夜竖子,卑鄙无耻,躲我军锋芒,竟然偷袭后方!大王何在?”
大将猛一拍巢车沿壁,他快步走出车台,霍然上前,拎起斥候小兵的衣领,怒目相视。
“还陷在营地,属下特来报信,请将军速速收兵回救大王!”
“莫不会有诈?还是他们的退兵之计?”
“怎——”
小兵话音未落,极目远眺之处一支高空信号鸣镝直冲云霄,惊落空飞的雁鸟,这是西戎人的求救箭矢!
“啊!!欺我太甚,粉头将军,我要与你一决雌雄,来人,鸣金收兵,回救大营!”
*
硝烟散去,月上山头。
梁叔夜在攻破西戎老巢之后,在西戎大军回救的路上埋伏,打了匆忙行军的贼兵一个措手不及。
斩杀八千,俘虏一万,其它残兵游将,皆丢盔弃甲,践踏逃亡,此番一战西戎人元气大伤。
梁叔夜带着铁骑俘敌归来,三千人余人踏碎一地浮华月光,撞碎黑夜的幕布,趵趵开进了凭水关。
安置伤兵,清理战场,重新编队有生力量军,熬汤煮肉,抚慰将士,这些都是常例。
军中士卒沉浸在成功退敌的喜悦之中,听说梁将军大破敌军,伤了西戎人的元气,像这样大规模的攻城暂不会有了,他们皆松了一口气。
可梁叔夜身为主帅,还不得松懈。
他挑开内帐的毡帘,打算稍作包扎,换一身干净衣服,就要往中军大帐召集属将,商议接下来的战事情况。
“谁?!”
他发现内帐中竟人!
单手一勾,已把靠在将军案后打盹的小兵提溜了出来——
萝涩满脸血污,还未来得及清洗,她身上未着甲衣,对襟长衫已脏得看不出颜色,她本睡得发死,被梁叔夜一喝,才悠悠转醒。
“你……回来了?”
梁叔夜惊讶的看着此人,她的神志尚不清醒,这是重压之下,昏睡后的一段神思游离。
看着她满是血丝的眼睛,他不由拧眉,心道:手无缚鸡之人的女人,为了什么强撑在军营里,不顾生死,不顾子女……
他依稀记得,她那时是有身孕的?
松开了她的衣领,梁叔夜径自脱下甲衣,挂在了一边的木架上,对她冷冷道:
“出去”
萝涩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应了一声:
“你喝了那些,我马上就走……”
梁叔夜顺着她的话看去,见将军案上放着一碗马血汤——
里头的料儿撒得极重,花椒、辣椒面,血糊糊盖了大半碗,边上可笑的配着只硬馒头,还有两只白煮鸡蛋。
梁叔夜自是不会理她的,见她没有避嫌之意,自己也就不客气了,剥下被鲜血湿透的里衣,露出精壮、却满是伤痕的上身来。
萝涩看他心口处的伤口还裂着,便啧了一声,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虚弱恳切道:
“喝了吧,喝了我就走……”
梁叔夜低头一扫,立即看到了她手腕上豁大的一道口子,看刀口走向,一定是自己没轻重下手切的。
再扫了一眼那碗马血汤,他霎时醒过闷儿来,立即端起汤喝了一口,眉心拧成了川字。
他的舌头灵敏,是早些年当纨绔少爷时养出来的本领,现在虽顿顿米汤白菜,可本事未减。
只抿了一小口,他便知这马血汤里,一半都是这个女人放的人血!
她还自作聪明,想用极重的辣子香料遮盖,殊不知糊弄的人是谁。
梁叔夜反过来攥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逼问:
“你自己性命不要,就为了叫我喝这个?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帮我,你想要什么?”
第132章 再见篦梳 劫粮任务()
萝涩经过这场恶仗,早已体力透支,本就勉强打着三分精神,加之方才放了一碗血,更加伤了精气。
被梁叔夜一拽,她脚步虚浮,直直往他怀里扎去——
一头磕在他胸膛上,两眼一擦黑,浑身发软,登时浑身没了知觉。
梁叔夜不得答案,倒叫她这一昏唬了一跳!单手搂住女人的腰肢,晃了晃人,问道:
“你怎么了?”
萝涩未有应答,也就在此时,梁玉掀开毡帘子,阔步走了进来,她见到帐中情形,焦急道:
“你抱去榻上,叫我看看!今儿城墙拒敌,她一人又是擒纛,又是指挥投石机,也不知伤了哪里……”
“她,拒敌?”
梁叔夜很是惊诧。
梁玉一边催促,一边走近,向梁叔夜挑眉道:
“怎么……瞧不上女子?你姐我镇守一方的时候,你还在童州当一方纨绔病娇呢!”
梁叔夜脸色一僵,不服气的抿着薄唇。
三年沙场磨砺,叫他在人前,早已掩去往日轻浮潇洒的随意,变得稳重凉薄,可独在梁玉跟前,他还留着从前的影子。
打横抱起女人,放到了一边的睡榻上,梁叔夜心想:男女有别,她又是下属徐升的妻,自己在场多有不便,于是道:
“你替她诊治,我去把徐升叫来……”
“且慢!你个二愣子!”
梁玉脱口而出,见梁叔夜投来疑惑的眼神,觉得失言,她拧着眉头,撇过头去,冷道:
“没什么,你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抬着手指,搭着萝涩手腕上的脉搏,然后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她的全身,包扎了一些皮外伤后,道:
“没什么大碍,太累了,睡过去了而已,倒是腕骨处有一些脱位,我给她正骨,你来按住她……”
“这倒奇了,除了我以外,难得见你紧张外人的生死”
梁叔夜走过来,让萝涩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他按住了她的胳膊,然后低头看着女人的颜容,心中又泛起三年前初见她时,那种心绪难宁的浮躁之感觉。
闻言,梁玉哂笑一声,手上正骨复位,嘴里不忘回言过去:
“你杀人,为了救更多人免于战火;我行医,不过小仁小术,但既然归了岐黄一门,总归学一颗仁心,涤一涤往日那颗杀伐心”
梁叔夜默默忍了这波嘲讽,只听一声骨头复位的“咔嚓”声儿,身下女人闷哼一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他立即俯身,双手用了些力道,叫她不至于因为吃痛,乱动乱逃,把复位的骨头再次甩脱出去。
本懵半醒间,萝涩的眼眶里蓄了眼泪,隔着一层水雾,她悠悠抬起手腕,拽上他脖子上挂下的红绳。
“土……土老帽……”
那声轻不可闻,像情人的微微叹息声,让梁叔夜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身下之人,和她手里攥上的东西。
半截烧得发黑的篦梳。
当年的篦梳,他埋了大半截,就在凭水关外的一处青山脚下,另一小块儿用红绳串了,一直随身挂在脖上。
‘我前几日的,在市面上寻了一圈,买不到这个土老帽样式’
‘谁说土老帽的?’
‘用红线缠上就不土了,世间一把,再无相似’
他浑身紧绷着,当机拔下了她固在头顶圆髻上的木簪,青丝泼墨而下,从他修长的指缝间滑落。
发梢上不舍的痴缠,勾出了往日他为她绾发的模样。
她在灶房照着水缸面儿,螓首微偏,芙蓉娇俏,眉眼带笑,玲珑之语尚在耳边:
‘什么俊美书生,怎敌铁血柔情的粉面将军?’
萝涩!萝涩……
凉州府捡到花灯的她……索桥上瑟瑟发抖、半面俱毁的她……牛车上倔意的她……在菜地里研种辣子的她……
他真该死,他早该认出她,这一错过,足足又是三年!
何府大火,掘地三尺他也未见她的尸首,虽然从来不说,可心底的最深处,总还相信她还活着!
……
梁玉发现梁叔夜即将失控的情绪,心中大抵有了数儿,只是现下萝涩浑浑噩噩,抓着他脖子上坠下的断篦,又昏然睡去了。
她只好出言提醒了一句:
“她若愿意相认,何必几次瞒过?她累了,你要问什么,一切等她醒来之后吧!”
梁玉的话,把梁叔夜的理智拉了回来。
眼前的女人,是萝涩,他万分确定,可她也是徐升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她若还对那件事记恨,或者已经寻得自己的安稳日子,那他戳破这一层窗户纸,还有什么意思?
断弦难续,悲歌怎听。
想明白了这一处,他只觉浑身的力道被抽离,心从浮浮沉沉,一路坠进幽深不见光的深渊里。
梁玉已经往边上的中军帐去了,她以梁叔夜的名义,召集属下将士稍后议事。
梁叔夜拿来一条毯子,给睡榻上的萝涩盖上,另掏出手巾,替她擦拭额头上的不断渗出的冷汗。
她的容貌变化很大,可仔细辨去,眉眼处还是往日的模样,连睡觉时皱眉头的动作,也一模一样。
看她睡得很不安稳,梁叔夜翻箱倒柜,翻出了一盒安神香饼,丢进了火盆里烧去。
这些讲究的物件儿,还是从桑柏从童州别院带回来的,一进军营,他再也没有使过,那么些年过去,到今日才重见天日。
见她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梁叔夜眸中柔意似水,五指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穿上擦拭干净后的甲衣,换上往日凉薄冷峻的神容,阔步往中军帐走去。
*
升帐,文武在列。
梁叔夜列位正中,监军在侧,下首都是各营将领。
他们一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