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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房子本是兜子的,萝涩的意思是叫三娘意思意思,补贴兜子一两银子,算她直接问兜子买下了房子,省得别人嚼舌根。
三娘自是愿意的,交割了地契,兜子手书凭证,且按下手印给三娘,那所房子才算真正归了她,她和萝涩名正言顺的做起邻居来。
另一件喜事儿,就是五福松鼠彻底打开了市场,且在朱门权贵中卖得很是不错。
无论是自家吃还是用来送礼,比起原先的杂拌儿干果,有钱人更愿意选择这种精致的礼盒装。
况且五福松鼠名气大,话题性高,送出去能够挣脸儿,也算赶了一拨潮流了。
从腊月十五后开始卖到现在,左右不过十来天的时间里,萝涩已挣到了三十几两白银,提了牛乾五分红利,他乐得都找不到北了。
除夕日,两家人聚在一块忙年,萝涩把一笔新利润分给三娘,巧笑道:
“今晚都上我家吃饺子吧,咱们人多热闹些,不然就我和兜子两个人,哪里吃得了一锅饽饽?”
拿着红封里的银子,三娘鼻尖红红的,柔声道:
“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我就跟做梦似得,房子有了,银子也有了,成日忙活挣钱,人也充实,觉得日子有盼头极了,再想想未分家那时候——哎”
萝涩手里剪着窗花,斜睨了她一眼:
“大过年的,你怎么还愁上了,那五福松鼠能有我什么事,盒子都是牛乾大哥做的,干果也是你捡进去,我就卖了个主意,吃了你们一半的干股,是我得了便宜呢”
萝涩展开窗花红纸,向三娘请功,洋洋得意道:“剪得还不错吧?”
三娘玩笑般啐了她一口:“你还好意思呢,头尾都剪断了,兜子剪来都该比你漂亮些,拿来与我剪”
萝涩笑嘻嘻把红纸递给三娘,趴在炕桌上看她剪纸,心灵手巧之下,没几刀下去,一副年年有鱼就剪出来了。
萝涩接过不由赞叹:“三娘你不如把五福松鼠剪出来,咱们元月卖一盒就送一张窗花,显得喜庆嘛”
“呀,是个好主意啊,瞧我这木鱼脑袋,怎么就你花肠子多,我确实一根筋”
“哈哈,可你手巧人美,好有丈夫疼,你咋羡慕我”
“啊呀死丫头不害臊,还没许人家,就这么口无遮拦的,我看哪家敢说你的媒!”三娘作势打了她一下,后道:
“人长庚都回来好久了,你也不去看看他,那日为了护着你,我看他眼睛都红了……”
萝涩细不可闻的一叹,她也知道牛长庚好呀,只是她有一份苦衷在,这要如何解释,才叫人能理解?不如一默了。
正欲开口岔开话题,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萝涩,是我,牛长庚”
三娘给萝涩使了个眼色,笑道:“这人就是经不得惦记,说来就来了,快去开门吧”
萝涩应了一声,拔出门栓,推开了屋门,她见外头已起了风雪,不由缩了缩脖子:
“这么大雪,你咋过来啦?快屋子里说话”
牛长庚裹着平板无光的大氅,怀里藏着一包糖酥,见萝涩应门,忙诶了一声跟着她进屋:
“外面天猴冷,竟下了这么大的雪,明儿大初一就能打场雪仗玩儿,喏,这是奶奶叫我带来的糖酥,她自己做的,我每年过年都吃这零嘴儿”
牛长庚解下氅子,蹲在火盆边烤了烤火,身上才有些暖和过来。
萝涩倒了一杯热茶给他,不免取笑一番:
“你几岁的人了,还念着打雪仗,竟比兜子还不如,瑞雪兆丰年,自然越大越好,我正打算包饺子呢,你一会儿给奶奶带些回去”
牛长庚欲言又止,踌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来:
“兜子呢?我带他甩炮玩去”
“在灶房里擀面玩呢,你给他带件衣服去,别叫冷了!”
萝涩匆匆去里屋拿了件大袄出来,夹在胳膊下,顶着风雪跟牛长庚一道去灶房。
灶房里,牛乾正劈柴准备生火,边上的兜子袖子撩得老高,看起来一点也不惧寒,他哼哧使着力气,正在面盆里揉着面团子。
牛乾见牛长庚来了,客气的打着招呼,还叫他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
“我……”牛长庚扭头看了看萝涩,想留又怕萝涩撵他,看模样竟是委屈极了。
“你不用陪奶奶守岁呀?”萝涩笑问道。
“我吃完饭留一会儿就回去陪她守岁,我已经给她老人家磕过头,家里、家里还有爹在呢”牛长庚十分紧张,扭捏着搓着手,大冷天手心里热出了汗。
“那便留下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
“诶!”
得了萝涩的首肯,牛长庚整个人都眉飞色舞起来,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堆玩意,对着兜子道:
“走啊兜子,我带你去放炮仗,这有许多二踢脚和麻雷子小炮,敢不敢玩?”
兜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满是兴奋劲儿,和面这事儿全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蹦跶地老高,他欢快地大叫:
“要!兜子要玩炮仗,长庚哥哥快些带我去!”
萝涩逼他必须多穿一件衣服才能出去玩,兜子不情不愿的穿上,拽上牛长庚的手,来去好似一阵风,嗖得一声蹿了出去。
紧接着,三娘也掀开挡风的暖帘子,钻进灶房来:
“幸亏之前早准备下了,现下大雪封路,想出去买都没辙,我起个小泥炉把酒烫了,大雪天小酌则个,最是适宜了。”
牛乾第一个叫好,他蹲在灶膛前,将木柴垒高,点着燧石生起火来,大笑道:
“这个年三十咱们可得好好过,怎么能没酒呢?什么酒,老白干么?”
“都有,还有黄娇酒,萝涩你不如喝点黄娇?暖身不醉人呢”
“好啊,哇,闻着好香呀”
萝涩帮着三娘一块烫完酒壶,两人一块儿上桌擀面皮儿、剁饺馅儿——有素馅净肉馅、也有猪肉白菜,辣菜豆腐馅的。
除了饺子饽饽,萝涩还杀了一尾青鱼,去了大骨,打了只鸡蛋进去,用绍酒拌匀,清油热炒,加糖加料儿,出锅一盘糖醋瓦块。
应了年饭里“年年有余”的吉祥意头,若是鲤鱼就更好了,鲤鱼跃龙门,听起来也吉祥。
有鱼有肉有饺子,还少一样顶重要的东西,便是隔夜饭。
这饭一定要三十夜烧好,要供过年,意味着家家年年有剩饭,一年吃不到头,来年不用愁!
于是乎,萝涩舀了些大米,混着粳米一起放进了饭甑蒸煮,大米白的,粳米黄的,这般有黄有白,又叫“金银满盆”
待饭蒸熟了,再从干果堆里寻些柿子饼来,嵌到饭堆里头,也叫“事事如意”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村里头家家炊烟起,小孩们在院子里疯玩,直到大人们喊着吃饭,才一溜烟钻进暖屋里,沿着大桌面坐下,涎着口水,等着一年当中最丰盛的一顿饭。
萝涩家也开饭了,牛乾特意做了一张圆台面,架在方桌上,放在火炕边上。
炕头暖烘烘的,加之桌底塞了火盆,把脚搁在下头,一点不觉得冷。
兜子和牛长庚早早入座,三娘和牛乾帮着分摆碗筷后,也跟着坐下,等萝涩搬出最后一道年菜来,大伙才开饭。
牛乾和长庚对饮白干儿,三娘和萝涩抿着黄酒,兜子是小孩儿,只给了一碗糖水喝。
大伙碰杯饮下年尾酒,说着吉祥话,盼望岁尽灾祸尽,开年是顺顺溜溜的一整年!
因五福松鼠卖得好,辣条也一直有进项,故而年菜十分丰盛,鱼肉都有,萝涩还特意杀了一只老母鸡,做了一道茶香鸡,馋得兜子舌头都要掉了。
大家说说笑笑,萝涩也说了不少脑筋急转弯给他们猜。
猜得出有红封,猜不出得罚酒!
长庚是聪明人,起先还是老实巴交的,后来跟上了萝涩的思路,便回答的很好,从她地方骗走了十多个红封了。
“姐!我也要我也要!”兜子眼巴巴看着,从椅子上跳下来,拉住她袖子开始撒娇。
“没啦,全给他答走了,你管他要去~”
兜子一个扭身,径直朝牛长庚扑去——长庚不防,胳臂被兜子撞上,他手中筷子上的肉高高飞起,他只能张大着嘴去接,模样十分逗人发笑。
萝涩笑得直不起腰,还欲出些谜点子来逗乐,不过她忽闻外头轻叩门扉的响声。
心中不由疑怪纳罕: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
第25章 风雪归人 酒不醉人()
搁下筷子,萝涩道了一声:我去开门。
吱呀一声,她开了屋门,一时愣在那里——
来人笑意满眸,风流清俊,着一身牙色暖白的貂毛风氅,雪落在肩头,哈出的暖气像雾一般,承着他此刻的隽永仙姿。
眼角的泪痣挑起一段相思风情,梁叔夜笑着道:
“萝涩,是我”
她竟叫他的笑惹得挪不开眼,回过神儿后,她躲开他放肆的目光,偏首应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开春才回童州么?”
“留在京里也没什么事,就提早回来了,看我给你带来什么!”
他兴冲冲地扭身过去,从桑柏怀里接过高高一摞东西,挨个介绍:
“这是京城一品居最好吃的酱菜,虽比起你的还差一截,可也风味俱佳,下饭最好;这是梨花酿的百花糕,御供大内宫苑的,不甜不腻,我想你喜欢;还有金丝蜜枣、苏脍南羹、糕蒸桂蕊,香橼佛手……”
他如数家珍,一个不落的报了一遍,说完后,充满期待地看着她,想捕获她脸上每一分惊喜、兴奋的表情。
萝涩心下感动,接过礼盒来,礼貌的问了一声:
“谢谢,那……您可吃过饭了?”
“吃过了吃过了,桃花渡给我做了一桌子接风筵,我还得去趟童州,顺道过来看看你”
梁叔夜搓了搓冻僵的手,满不在乎道。
“要不里面坐坐吧,外面风雪大”
萝涩让开一条路,透出里头热闹的光景来:兜子伸着脖子往外头看,牛长庚神色便扭,坐立不安,三娘和牛乾倒是扬着笑,十分欢迎。
再看圆桌上菜肉丰富,炭锅炖着一条洒满辣子的烤鱼,千张、豆腐、面皮、藕片都在锅里炖着,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散着诱人的香味。
梁叔夜看了一眼,咕咚咽下口水,犹豫了片刻,看似大方的摆摆手:
“不进去了,我还赶去童州府,老大的局等着我,哎烦人,非叫我去……”
说罢,喊了一声在边上冻得鼻头发青的桑柏,扭头欲走。
院子里雪已积成厚厚一寸,他来时的脚印也叫新落的雪盖住了,萝涩看着他闯入雪中的背影,那冰雪色中一抹黯然,只是风雪夜归人。
不知用什么理由叫住他,萝涩看了一眼待在原地的桑柏,见他气呼呼的,连眼眶也忍的血红。
下一瞬,他像吃错了药一般,奔到雪地里,朝着梁叔夜的背影大吼道:
“要走你走,我不走了!赶了五天的路,马儿都骑死了,一瘸一拐才走到牛家村,连一口热水都没喝,吃吃吃,吃个屁,谁给我们吃过东西,桃花渡哪个知道我们今天回来,人家不用除夕守岁,哪个好心守着灶台守着你!”
梁叔夜停住了脚步。
萝涩听这话,心下也十分吃惊,看他鞋袜,确是湿润润的,像是在雪地了行了不少路了。
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桑柏哼哼着,下一刻便涌出了热泪,絮絮叨叨一通念道:
“非要自己孤苦,老爷好不容易开了口叫你留,太太老太太哪个不是……”
“闭嘴!”
梁叔夜哑了嗓子,再无往日温润清透,他冷冷道了一句:“你走不走?”
桑柏含着一包热泪,听梁叔夜这般口吻,哭得更伤心了:
“一路上我搬着东西手都断了,脚叫雪水浸湿,冻得麻了,好不容易以为能混口热饭吃,少爷你、你……哇,我的命好苦哇”
萝涩闻言,十分尴尬,她心内本就想请梁叔夜进屋暖暖,见主仆二人这般僵持,只能笑着出来打圆场:
“那个……梁公子,我家包了饺子,辣菜豆腐馅的,很辣很辣……”
梁叔夜的后背僵了僵,拳头握紧松开,握紧又松开。
萝涩只能再接再厉:
“还有麻辣烤鱼,方才你也看见了,拿炭锅一直炖煮着,最后把汁熬得干干,蘸着馒头吃,可好吃了”
他头慢慢低了下去,盯着鞋面,似乎想看出一朵花儿来。
那萝涩只能放大招了:
“对了,我还烤了鸡翅,变态辣!”
潇洒扭头,掸了掸衣袖上的落雪,梁叔夜解下大氅丢在桑柏的脑头上,蒙头盖脸给他罩了起来,还装模作样的对萝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