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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还在说话,下一刻就睡着了,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朱蕤轻轻叹了口气,转眼四顾,刚才花朝月翻房契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房里没有甚么机关暗道,只是一间普通的院落,屋子里的东西并不多么奢华,却十分周到精致,每一样东西都在它该在的地方,看的出是花了心思来布置,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准备好的,难道说夜笙歌在几天前就已经料到了这一着?所以提前准备了房子来示好?
可是就算夜笙歌在打甚么主意,以他的做派也不会是立刻就来的,所以,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又是处身疑地,朱蕤原本是想在桌上打坐,顺便帮花朝月守夜的,可是花朝月这几天休息的着实不好,昨天又是在马背上巅跛了半夜,所以睡的极不安稳,一直在翻来覆去,咕咕哝哝……朱大侠这儿才刚刚静心平气,堪堪入定过去,床上忽然一声尖叫,朱蕤猛然张开了眼睛,小姑娘早咂咂嘴儿睡了过去……
朱蕤长长的吁了口气,再次闭上眼睛,好不容易将乱七八糟的杂念清空,她那儿又是一声大叫:“朱蕤!”他脱口答应了一声,再次张开眼睛,她十分铿锵的续道:“银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朱大侠:“……”
这种很窃喜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越来越堕落了……他遥遥看着她,心情十分复杂,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翘,她翻了个身,撅着小屁股又睡着了……然后是下一次下下一次,这样的折磨甜蜜并痛苦着,几次三番之后,朱蕤几乎要被她撩拨的走火入磨,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撩袍子走去了别的房间,暂时封住了谛听神术……
于是夜黑风高夜,睡的香香甜甜的弱女子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这种绝佳的做案时机,寂寂香闺自然会迎来某些不速之客……
其实朱蕤猜的原本是没错的,夜笙歌虽然是风流浪子,但也是一个很高雅的风流浪子,喜欢玩儿些情调甚么的,他既然花心思打理好了这间宅院,自然要让她看过房子,睡过床,洗过澡,切切实实感受到这宅子的好处和方便,感觉到他的用心,心存感激之时……他再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漂漂亮亮,带着一桌香喷喷的酒席一起出现,将美好的氛围推到最高-潮,这才能恰到好处的催生出奸-情的幼苗……标准的高雅高段高明浪子作派,绝非那种一上来就直奔肉题的色-狼可比……
可是偏生这一次,夜楼主听到属下回报之后,大笑了一阵,笑痛肚子的同时也笑热了心,心头一热之下,便早早的到了这院子……不知是花小姑娘跟朱大侠太无缘,还是花小姑娘跟夜楼主太有缘,总之夜笙歌找到她的时候,恰好朱蕤不在她的房中,而睡的颇不安静的花朝月,不知是不是被他身上的香气引发了联想,居然迷迷糊糊的咕哝了一声:“夜笙歌很有钱……”
夜楼主在黑暗中无声的微笑出来,低低的道:“对,我很有钱,你要不要从了我?”她当然不会答,仍旧沉睡,小脸儿睡的红扑扑的,脸上的易容蹭的七七八八,好像一只小花猫……他原本只想来赏赏花,却中途改了主意,从旁边取过大披风,直接把小花儿包好,抱起来就走……果然花儿还是偷回家看着才比较放心……
花朝月本就睡的极不安稳,被他这一抱,身下没了床板,于是挣扎着翻了个身,两只小爪子扒拉扒拉,从披风里露出半颗脑袋,一脸迷惘的看了他很久很久……风情万种的夜楼主低下头,展现他颠倒众生的微笑……微笑……微笑……直等他嘴角都笑僵了,她仍旧保持着那副呆萌的表情,看着他,好像在睁着眼睛睡觉……于是夜楼主轻咳一声,试探的道:“月儿?”
“唔……”
“你醒了吗?”
“唔……”
“你睡着了?”
“唔……”
“你喜欢我吗?”
“唔……”
沾了便宜的夜楼主眉眼弯弯,心满意足的想把她包回披风去,刚艰难的单手东扯西扯,就见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怎么瘦了……”
夜笙歌:“……”
本来这句话应该是关心吧?可是她脸上那种“自家养的猪怎么掉膘了岂不是要少卖不少钱”的表情实在太明显,让他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夜楼主忍不住皱眉道:“我是谁?”不是把他当朱蕤了吧?
她跟着喃喃:“你是谁?”
“你以为我是谁?”
“我以为你是谁……”
“……”算了,夜笙歌放弃,正要别开脸,她却一把抓起披风上的小绒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铛之势塞进了楼主大人嘴里:“你多吃点!”
千娇百媚的夜楼主无语的咬着绒毛球,呆呆的看着她……她放心的翻了个身,屁股冲他,呼呼睡去……睡着了还这么会折腾人,于是夜楼主难免要说一句天下浪子都会说的话:“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
磨人的小妖精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张开了眼睛,等了很久的夜楼主施施然的站起来,从旁边下人手里接过热腾腾的帕子,走上前帮她抹脸,花朝月看了看他,愕然的眨眨眼睛:“夜楼主,你怎么会在这儿?朱蕤呢?”夜笙歌不答,细细的帮她抹掉脸上的易容,花朝月抓住他手,借力坐起来,“朱蕤在哪里?”
夜笙歌把帕子放回去,媚眼流盼,妙在即使做这么阴柔的神情,仍旧不会让人感觉像女人:“一醒来就只顾着问别人……也不怕我会伤心么?”
媚色天成,似嗔似怨,可惜世上不解风情之人何其多,花朝月又偏偏是那最最不解风情的一个,她用“你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转来转去”的眼神儿看了看他,然后虚心请教:“我问朱蕤,你为什么要伤心?”
夜楼主一窒,敛下了销-魂的媚眼,她已经随手推开他,看了看床下:“咦,我的鞋呢?”一抬头又是一怔:“不对啊,这不是我的房间啊!”她明明记得昨晚房间里有很多东西的,怎么现在清洁溜溜……
吃了两堑才长一智的夜楼主站起来,笑吟吟的指指自己:“现在这屋里唯一值钱的就是我,你要偷,只能偷我了。”
一言未毕,忽有人在外道:“主子。”夜笙歌嗯了一声,那人道:“外头贴了很多悬赏捉拿拈花郎的文书,属下揭了一张回来,主子可要看看?”
“哦?”夜笙歌微讶道:“不是榜文?”
那人道:“不是官府榜文,是以本地飞鹰门的名义下的江湖文书。”
夜笙歌不由得一笑,低低的道:“这锦衣侯倒也不是傻子。”居然晓得拈花郎是响当当的民间英雄,万民景仰的那种,所以没用朝廷的名义来下榜文,免得百姓会替拈花郎抱不平,这以锦衣侯的性情来说实在有些难得……他笑吟吟的瞥了花朝月一眼:“月儿,是悬赏捉拿拈花郎呢,你想不想看?”
花朝月点头:“想。”
夜笙歌不由得一笑,便招了那人进来,直接取过文书递到她手里,花朝月打开来细细的看了半天,上面骊四骈六说了许多,还画了一张似是而非的人脸……夜笙歌看她双眉深皱,忍不住笑道:“怎么?”
她把文书交到他手里:“文绉绉的看不懂,你讲给我听。”
夜笙歌失笑出声,接过文书扫了几眼,笑道:“这是飞鹰门的门主下的,说是他的一门亲戚在随州做官,一向爱民如子,有青天之称,结果无缘无故被拈花郎杀了……”他瞥眼见她听的认真,于是悠然续道:“这位青天大老爷还有一个小女儿年方二八,生的十分美貌,居然被拈花郎玷污,所以他誓要为江湖除此假仁假义,沽名钓誉的败类……”
她脸上神情没甚么变化,催促:“还有呢?”
“嗯?”
“你不是说是悬赏?那‘赏’呢?”
“……”夜楼主难得的露出无语的表情,顿了一顿才道:“飞鹰门很富,他说道若能告知拈花郎的行踪,酬谢纹银千两,若能籍此抓到拈花郎,酬谢纹银万两,若是能生擒拈花郎送到飞鹰门,则将飞鹰门下的茶庄任选一处相赠,”夜楼主乖巧的续一句:“约摸合市价三万两左右。”
花朝月直听的双眼发亮,满脸都写着“原来朱蕤这么值钱啪啪啪”……夜笙歌看在眼中,不由微微挑眉,顿了一顿才笑道:“怎么?月儿要替天行道么?”
“不是替天行道。”花朝月一脸正气的道:“只是想拿他赚钱。”
夜笙歌:“……”这样明明很无耻啊?摆这副大侠表情出来做甚?他小纠结的轻咳:“怎会不是替天行道?他枉杀忠良,又染指良家女子,杀他的确是替天行道……”
她瞥了他一眼,眼神轻蔑,夜楼主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他做了甚么要被她这般嫌弃……花朝月已经颇严肃的续道:“随州知府不是他杀的,再说就算是,他是侠盗又不是采花贼,你以为我不懂么?”
“听起来你很懂了?”做为一个专业人士,夜笙歌实在有点儿好笑,忍不住逗她:“难道侠盗就不能是采花贼了?顺便做一下岂不是很省力?”花朝月认真的想了想,她的睡前故事里,侠盗很多,采花贼也很多,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兼做两样的,就算人间比故事更复杂,可是朱大侠身上,简直连一点采花贼的气质也没有啊!故事里的采花贼都是香喷喷妖娆娆,满脸都写着“我欲-求-不-满急需打野-食”……哦对,就是像夜笙歌这样的。
于是她淡定下结论,“侠盗也有可能是采花贼,但是朱蕤肯定不是,你以为他是你啊?”
“……”夜笙歌无语,他倒的确像是会干这种事的,还是个熟练工……可是:“你不是说那文书你看不懂么?”
“我是看不懂啊!”花朝月摊手:“可是你不是好人,所以你的话不能全信,只能信一半……你之前说的可能是真的,后面说的肯定是假的!”
“……”夜楼主无言的望了她许久,才重拾风度:“那么小花儿,你要做甚么?要不要我帮忙?”
花朝月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去告密啊!一万两银子呐!”
这不是朱蕤和一两银子的比较,而是朱蕤和一万两银子的比较啊!甚至会是三万两银子!这种选择简直连想都不用想!美男和银子的较量中,银子稳胜啊!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忽然有些发虚,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很奇怪,从来没有过……就好像一脚踩空,脚下没了地面,有点儿立足不稳飘飘摇摇……这一定是因为太激动了,有了银子就会好!一定会好的!花朝月用力摔摔头,然后站起来。
夜笙歌眯起眼睛,细细看她的神情,她兴致勃勃的取出一双鞋子穿上,没有一点儿愧疚或者犹豫的样子。他当然绝不希望她对朱蕤有情,可是若太无情,却也令人惊讶……夜笙歌悠然笑道:“月儿,不如这样,我帮你抓到朱蕤,然后你杀了他送到飞鹰门……飞鹰门会送给你一个茶庄,我再用五万两银子把茶庄买下……这买卖不错罢?月儿喜不喜欢?”
杀朱蕤?花朝月吓了一跳,这才真的掂出了这个悬赏的份量……眼前忽然出现他俊帅的模样,朱袍乌发,挺拔昂扬,五官雕刻一般清晰明朗,微抿的淡色双唇弧度美好,双瞳线条深遂却又清亮异常……他常常摆着很冷淡的模样,可是一旦温柔起来,那对漂亮异常的眼瞳,就好像湖水倒映了阳光,灿烂光芒那样粼粼的散了开去……
如果杀了他……他的朱袍瞬间化了漫天血色,她一个激灵,心头惶然,没来由的隐隐作痛,可是话到口边,却是一句:“我不敢杀人。”
“是么?”夜笙歌笑了笑,缓缓举杯就口,抿了一口茶,“五万两很多哦!五万两雪花银……”
她绞着小手,想了很久,还是犹豫不决,然后忽然想到一点:“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说,‘若是能生擒拈花郎送到飞鹰门,则将飞鹰门下的茶庄任选一处相赠’,你明明说的是生擒啊!”夜楼主挑眉,花朝月想了一下:“其实这个东西是锦衣侯写的对不对?他是在用别人的名义抓拈花郎对不对?他是官儿,抓到贼是要审的,所以他要的是生擒,我们不能杀他。”
“谁说的?”夜楼主毫不留情的阻止她继续找理由,挑眉指着文书上一段暴长的文字,明欺她看不懂:“这是一个典故,意思就是说送个活的他们当然会感谢你,但是如果你能替他们杀了,他们就会更感激,也许会把所有茶庄都送你也说不定。”
花朝月心头登时纷乱如麻,居然一时没想到生擒比杀死难很多的问题,也没留意夜楼主的‘说不定’,眼前像一杆秤,一边是那个长身玉立,朱袍乌发的昂扬侠者,一边是五万两加五万两再加五万两,最后是一大堆光灿灿的银子……她想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