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村子的风景很美,有山有水,一个年轻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坐在院子里缝着小衣服。
那是狐偃的娘亲。很年轻,只十五六的年龄,长得很美,只是脸上的表情呆呆的。
不远处,花白头发的老妇不时叹气几声,却不忍当着痴女的面,也不忍对她有过多的苛责。
小尚静静看着,画面很安静,没有上回追着小狐狸跑的村人。小尚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了就转过头去摸狐狸尾巴。狐狸尾巴动了动,狐偃偏过头瞪了他一眼,道:“不要吵我。”小尚连忙坐回原位,顺手摸了一把狐狸毛茸茸的耳朵。
画面的内容很平淡,来来回回就是那个女人和老妇。狐偃静静看着画面,直到它完全消失。
小尚心里明白,狐偃是在借着这画面看他的母亲。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小尚也能感觉到,狐偃很爱她。
“你过来,我看看从你身上还能再看见什么。”
小尚从镜子前走过,镜子反射出一道强光,照在小尚以及狐狸身上。镜中印出小尚的脸,清秀而无辜。
两人静静等了一阵,镜子果然开始发光。一道光束从镜中射出,映照在墙面上。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画面。一间古朴大宅之中,红色的莲花在盛放。刚刚下过一场雨,宅子里的一切看上去湿漉漉的,几个仆人正忙着修剪花园里的花草。
“道长,这间宅子也是我生前住过的么,怎么前几回都未曾见过?”
白毛狐狸镇定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书房之中,两个年级相仿的少年正在读书。一个穿了白衣,神情严肃,认真地看着书中的内容。另一个穿枣红衣裳的少年则好动一些,读书读烦了,便将书放下,撑着脑袋去观察另一个少年。
这两个少年均生得十分俊秀,年纪在十五六岁左右,看上去很要好。小尚有些疑惑,他问:“道长,这两人是谁?以前镜子里没出现过。”
狐偃也在疑惑。这并不像是小尚的生前情景。
看这两个少年的打扮,并不是当朝,也不像前朝,更像是许久以前汉朝时的装束。
画面在变,两个少年年纪渐长。阳春三月,两个少年策马奔腾于杨柳岸边。他们笑着,看上去很快乐,很美好。
小尚看了这画面,突然间心情变得愉悦起来。他说:“道长,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不过他们看上去很高兴很快活。能有这样的好友,人生一定很有趣。”
画面停下,室内变得黑漆漆的。狐偃道:“小尚,回你房间睡觉去吧,已经这么晚了。”
小尚在他眼前扭动着白色的身子,说:“道长,你忘了,我现在是鬼,晚上正是玩耍的时候呢。”
“明日过后,我恢复了原形,便带你去寻你的尸骨。”
小尚还沉浸在刚刚两个少年愉悦的世界中,他欢快道:“道长,一切就拜托你了,这些日子我可是卖力地给你干了不少活呐!我现在可以出去溜几圈吗?天亮前就回来。”
狐偃道:“好,你去吧,可别逃了。”
“不会的,我还等着你去找我的尸骨呢。”
小尚从窗子里溜了出去,狐偃则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镜面。他用白色的爪子轻点镜面,镜面印出他的脸,一只雪白的狐狸。
过了许久,久到狐偃以为镜子不会再有反应,镜子突然一亮,一道白光照在墙上。
皎洁的月光下,小小白狐躲在草丛中瑟瑟发抖。一个身着青灰道袍的男子走过,将它抱在怀中。狐狸惊觉有人将它抱起,死死咬住男子的手。男子却没有半分愠怒的表情,反而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它的脊背,尽力安抚着它。
他是师傅尸解升仙之前收的最后一个弟子。若不是遇见师傅,他恐怕没办法自己活下去。
母亲和外婆都去了,他在村里没有亲人。村里的人视他为怪物,他不可能再回去,只好流浪在外,每日以野果露水果腹。
正是月十五的时候。那日他在树下睡着了,一觉醒来,自己已经变成了狐狸。他将衣服包好藏在树丛里,四处寻找栖身之所。风吹过草丛,他远远听见狼嚎之声,吓得躲在草丛中瑟瑟发抖。那时候师傅便将他抱了起来,不顾他的反抗,将他带回家中,给他洗澡,还给他喂了吃的。
过了十五,他变回六岁的小孩的模样,他很害怕,怕那陌生的男子像村里人那样,将他视为妖物。然而男子不过对他微笑,拿了一套小孩衣裳让他穿上,对他和蔼微道:“小弟弟,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收你为徒,教你法术。”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这男人是个道士,会法术的。后来他从师傅口中得知,他这样的半妖天生便具有灵力,比普通人更适合学习道术,这也是他收自己为徒的原因。
时过境迁,师傅已经尸解登仙,他却没办法忘记师傅对他的好。
雪白的墙面上,男子抱着雪狐慢慢走着,往山下走去。
狐狸脸上带着疑惑而惶恐的表情,趴在男子肩头。男子摸了摸它的脑袋,尽力安抚着,手掌上被咬出来的痕迹瞬间消失掉。
“师傅……”狐偃朝着画面中的男子轻轻唤道。“等我找到了那个男人,我便努力修炼,早日去寻您。”
作者有话要说:
☆、照妖镜(十九)
豫章王萧综投奔北魏后,受到魏主亲自接待,拜侍中,封丹阳王。他宣告世人为生父萧宝卷守丧,更名萧赞,决意与萧衍脱离父子关系。
魏主元诩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为他安排好封号和官位,便渐渐减少了对他的接见。他的归降虽一时轰动,但众人的目光不可能一直停留于他身上。现在,不仅北魏国无人谈他,恐怕萧梁百姓都已经渐渐将他淡忘了罢。
梁话与苗文宠二人皆道是魏主尚且年幼,实权握在胡太后手中,因此无权提拔人才。不过萧综心中大概也明白,朝廷不可能重用贰臣。他的一辈子,恐怕就要这样平平淡淡过了。
人道洛阳牡丹好,可惜现在花期已过。洛阳城内有伽蓝寺数间,也不知是哪间寺院钟声频频传来。南梁亦多寺庙,萧衍就是个极度崇佛之人。除了处理国事家事,其余时间都在研读佛经,为国祈福。他为了修行,每日五更起身,甚至一日一餐,只吃素食。
萧综听到钟声,不禁一怔,想起佛堂中那人的身影,有恍如隔世之感。世事如云烟,现在的他已不再是南梁豫章王萧综,而是北魏丹阳王萧赞。这是他的选择,他不后悔。
母亲和妻儿还在萧梁,他不知他们下落。此时听见钟声,想及今后再也无法相见的亲人,萧综只觉胸闷难当。
钟声一下下敲击着,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他遥望窗外明月,居然涕下沾襟。
“听钟鸣,当知在帝城。参差定难数,历乱百愁生。
去声悬窈窕,来响急徘徊。谁怜传漏子,辛苦建章台。”
他吟了一句,苗文宠道:“王爷,您这是……”
萧综没有回答,反而推门而出,踏着月色,行至楼台高处。
今夜已过了十五,月亮缺了一角,却依然明亮动人。
钟声似乎就在耳际,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
“听钟鸣,听听非一所。怀瑾握瑜空掷去,攀松折桂谁相许?
昔朋旧爱各东西,譬如落叶不更齐。漂漂孤雁何所栖,依依别鹤夜半啼。”
苗文宠跟上前去,却被萧综拦在身后。
“听钟鸣,听此何穷极?二十有余年,淹留在京域。
窥明镜,罢容色,云悲海思徒掩抑……”
银色月光越过窄小的窗子,照在地面上,在地面上染出一小片银白。
这是一间牢房。小,却收拾得挺干净。萧纶躺在稻草堆上,稻草是新的,没有牢房里那股特有的霉味。大概是牢头怕得罪了他,特意换的。他毕竟是当朝皇子,虽然被革职,但指不定哪天就出去了,牢头可得罪不起。
白天里睡得太多,导致晚上睡不着。透过窄小的窗户看月亮,他突然很想念阿紫。
他从小个性怪异,兄弟们不大搭理他。除了那个和事老大哥时常说他几句,做错事的时候会替他说话,其余的兄弟大概都不将他放在眼里。于是他变着法子找乐子玩,他觉得毕竟人生不过百年,多找些乐子才是正事。
到了南徐州之后,他遇见了阿紫。他知道阿紫是个妖精,也知道阿紫恐怕在利用他。不过,他相信阿紫对他的情谊是真的。从没有人这样能跟他玩到一块,能出这么多新奇的点子让他开心。除了阿紫,真的没有别人了。
他翻了个身,突然发现地上的月光没了。回头一看,一位银发男子站在他身后,银色的发丝直垂到脚面,如一匹光滑的缎子。
他是不怕鬼怪的,况且,这人他见过,他知道他跟阿紫是认识的。
“见过邵陵王殿下。”男子轻笑着说出他已被革去的名号,没有行礼,只是说了名号以表示他记得他。萧纶有些许不悦,他道:“你来做什么?”
男子慢慢走近,脚下的稻草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邵陵王不想见阿紫?”
萧纶撑起身子,连忙问道:“阿紫没死?”
男子摇摇头,道:“死了。”
萧纶垂下眼帘:“那你在这里废话什么。”
“他被道士斩杀,不过我手里还有一丝他的魂魄。”
萧纶知道妖物具有不同寻常的本事,他问:“你可以让阿紫再活过来?”
男子接着摇头,说:“这样说不准确。我可以让他重生,从做一只普通紫貂开始。只不过他没有前世的意识,恐怕也不会记得邵陵王你了。”
萧纶闭上眼睛又躺下身去:“那你大可以随便拿一只假的来哄我,反正他没有了记忆,只是一只普通紫貂,我也不会辨别真假。”
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只透明小瓶,里面有一股紫气在流转。他道:“你叫他看看。”
萧纶抬起头来,看着那瓶子,叫道:“阿紫……”
瓶中紫气突然亮了几分,似乎听懂了萧纶的话。
他道:“你能将他放出来吗?”
“不行。这是不成形的魂魄,放出来就没了。”
萧纶问:“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男子微微笑了:“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萧纶举起手上的铁链,说:“帮了你的忙,你便会让阿紫回到我身边?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样,哪有能力帮你?”
“邵陵王放心,你身为皇子,自然福大命大。片刻后,自会有人来救你。我与阿紫是好友,这件事是为了阿紫办的,想必王爷定会尽力去做。”
“你说吧,什么事。”
“王爷定能出去。在下希望王爷出去之后痛改前非,在圣上面前认个错。”
萧纶瞥了他一眼,道:“这叫什么事?”
“要让阿紫复活,要做的事情很多,这只是第一步。”
“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远处,锁链被解开之声传来,远远地能看见一点火光。银发男子道:“王爷,有人来救你了。出去后记得改过自新,留在台城。只有留在台城,接下来的事情才能继续下去,阿紫才能得救。”
萧纶还想再问什么,男子却瞬间消失,仿佛没来过一样。
脚步声渐渐近了。来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衣着朴素,眉角间带了些许愁绪。
这是他特有的表情。萧纶打小没怎么见他开心过。他总是忧虑国事家事,为他人着想,滥好人一个。这就是他的大哥,当朝太子萧统。
“六弟,我来看你了。”萧统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见牢中环境恶劣,不禁皱了眉头。“六弟近日可好,我跟三弟在父皇面前为你求情,父皇如今差不多气消了。”
萧纶想起方才那男子说过的话,连忙抓住牢房栏杆,道:“大哥,六真不想在牢里待了,牢里又脏又臭,还有老鼠,每日吃不饱睡不好的,六真已经知道错了……”
萧统叹了声气,道:“六真,大哥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胡闹。今日大哥放你出去,记得要好好在父皇面前认个错。”
萧纶连忙点头:“六真知道,六真定会好好跟父皇认错,以前是六真不懂事,现在六真已经明白了。”
牢头弓着身子将牢门打开,点头哈腰请他出来。萧纶抖了抖身上白色的囚服,抖下不少稻草。萧统伸手将他头发里的乱草清理了,道:“今日去我东宫住吧,我已命人收拾了房间。”
萧纶点点头,将情绪很好地掩饰了。不知那男人日后会让他做什么,不过……只要能再见到阿紫,做什么他都愿意。
萧统在前面掌着灯笼,将漆黑的走道照亮,萧纶一步步紧跟在他身后。
出了牢房,明晃晃的月光照在地上,大地一片银白。
萧统仰头去看明月,道:“三弟世缵回来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