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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晋容客气笑道:“在下冒昧,求见韩小姐一面。”
韩知府想著他当初不知好歹就没好气,甩袖道:“不劳你挂心,请回吧。”说罢就上了轿子。
李晋容正犹豫著要不要回去,知府大门忽然又开,走出一人来,却是知府夫人。
知府身为地方官,天高皇帝远,知府夫人跟著架势十足,出门自来乘著软轿,跟著丫鬟与随扈,这会儿却是形单影只,让李晋容不由多看一眼,却见知府夫人容颜憔悴,身形消瘦,不复当日逼著他与韩知画成亲时,轻慢矜持。
韩夫人瞧见李晋容,愣了一愣,正想说话,後面又有韩知画,急步而至,扶住韩夫人道:“娘,外头冷,你身子骨还未好,怎麽一个人出来了?”随即才对李晋容点头致意,却也不说什麽。
李晋容上下打量了韩知画一眼,见她面色红润,连几日前窥得阴气也不复存,李晋容心道该是自己多虑,行礼道:“韩夫人,韩小姐。”
韩夫人看著李晋容,韩知画道:“娘亲近日感染风寒,不能见风,我这就扶她回房,恕不能相送。”
比起之前对李晋容的殷勤,韩知画如今态度可谓冷淡,李晋容知道她生有傲骨,并不在意,拱手拜别。
回到自己府上,却见前厅里聚集几个陌生男人,形貌各异,有的虎背熊腰,有的高挑瘦长,无不围绕著胡仙左右,愁眉苦脸地说著什麽。
胡仙本来有些冷淡,看到李晋容才笑了起来,迎上前道:“老爷,你可回来了。”
对於胡仙难得的殷勤,李晋容不置可否,只瞥了眼那群陌生人,皱眉道:“谁让你把这些精魅魍魉带回府的?”
众人闻言一惊,这才正眼打量起李晋容。
胡仙道:“这就让他们走,阿山,送客。”
刚闻李晋容回来,进门迎接的阿山顿时跳起来,“你凭什麽差使我?!”
最後,那一众精魅魍魉,还是被胡仙扫地出门。回到前厅,胡仙坐著若有所思,李晋容吃了两块阿山送上来的糕点,道:“那些人……那些妖是你故人?”
胡仙一笑,“你觉得可能吗?”
“是发生何事?”
胡仙不愿多言,只道:“你安心,你既愿意收留我,无论如何,我都保你平安。”
安不安,李晋容向来不在意,闻言只是笑笑。
相比胡仙的神秘可疑,阿山的大大咧咧,雪阳虽然冷淡,却也是合适的商量对象了。
夜里,烛火摇红,李晋容梳洗了後,解下发带,青丝披泄,一边解衣,一边又觉得冷,忍不住搓著手取暖。忽然身上一暖,回头却是雪阳不知何处得来一件雪白的大氅,大氅毛皮丰厚,加在身上却很轻,意外地暖和。李晋容摸著雪白丰厚的毛,摇了摇头,“你未听胡仙所言?世有因果报应,即便你是神龙,既然入了道,便不宜杀生了。”
李晋容容貌俊秀,体态修长,平日就有一股不紧不慢,温文尔雅的气度,如今裹著雪白丰厚的大氅,更衬托得他雍容华贵,面白如玉,甚至隐隐透露一丝好看的红润,也可能是烛光印在了他脸上。
雪阳歪头看著李晋容,李晋容爬到床上,“你可知那两次到我面前作祟的是何鬼怪?”
“一个女鬼。”雪阳淡淡道。
李晋容皱眉,雪阳亦是,看著眼前裹得毛茸茸、圆滚滚的人,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丝痒,这是很奇怪的感觉,然雪阳从来任意,便也不会克制欲望,走上前,从後面抱住李晋容。大氅触感柔软顺滑,雪阳忍不住抱得更紧,甚至脑袋蹭了蹭。
雪阳化身小蛇的时候,此般略显亲昵的举止不足为奇,可一旦小蛇变化人形,雪阳性格冷淡,连笑容都欠奉,遑论如此撒娇的行止。李晋容一个动容,不由得摸了摸雪阳的头,“你不若变回小蛇,我将大氅脱下来,你在里面躺著,更加舒适。”
雪阳松开李晋容,不吭一声,躺下睡了。
一转眼,已经入春了,田地里人们忙碌起来,冬天无法耕作,家家户户都盼著早些开春,如今春上枝头,日子逐渐明媚,到处都是春意带出来的喜气洋洋。
然而好景不长,才暖了没几日,忽然天下豪雨,连日不息,不说田里积水,连河水也暴涨,若只是积水倒也罢,青平镇连著石城,皆是富足之地,庄稼淹了,再种即可,如今只怕河水泛滥,到时死伤无数,青平镇可就真正救不回来了。
知府大急,连忙联系了周边的地方官,该是联名向朝廷递折子,等候皇帝处理。当然,这些都是李晋容站在窗边,看著外面倾盆大雨时心中偶然的心思。
相比官府那边如何行事,李晋容倒更是在意狐仙庙许愿一事,都说狐仙庙灵验,怎麽到他身上,反而整个事与愿违?他才求了“物阜民熙,狗吠不惊,四海升平,八方宁靖”,如何一转眼,青平镇和石城就要闹灾了?其实不止这两处,据悉临江更是闹了旱灾,两地相距不远,一洪灾一旱灾的,委实蹊跷。
在这闹灾的节骨眼上,随即发生的两件事,好像也显得无足轻重了──一是知府夫人竟然得了疯病,整日神神忽忽的,给已经操透心的知府老爷更加添堵,另一事是龚生年纪尚轻,却在暴雨天失足从山坡上跌落,竟就这麽去了。龚生他家只有他一个孩子,龚家夫妇顿时日日以泪洗面,於他们而言,心头肉去了,接下来会不会闹灾,也无甚所谓了。
李晋容得知,平日与龚生一家处得也近,便举了一把伞,不顾瓢泼大雨,拜访了龚家。
龚家此时一片愁云惨雾,龚嫂将他迎了进门,李晋容愣了一愣,原因无他,竟有人在这大雨中给龚生做法事,招魂,且这人就是之前曾拜访过胡仙的精魅魍魉之一,一个十分精瘦高挑的男子。
李晋容许是被雪阳吞食了龙气之故,眼力也越发不好,如今连阿山的真身也只能瞧个模模糊糊,许是眼前精瘦的男子比阿山道行还高一些,李晋容只能隐隐约约在他身上看到一些动物毛皮,却也分不清是何动物。
精瘦的男子显然也认出李晋容,却没说什麽,只对龚家夫妇道:“这魂,招不到了。”
龚嫂哀泣道:“道长,如何招不到啊?”
“这……近来此方圆百里皆有人枉死,却总招不到魂,老道也只怕是有蹊跷啊……夫人好生想想,你家小公子,可遇到过什麽稀奇古怪之事?”
龚嫂哭得几近昏厥,自然回答不上,龚家男人是个大老粗,平日都在田里干活,也是一概不知的。精瘦男子无法,只能辞别,出了龚家大门,李晋容刚走近,男子立刻退避三舍,随即拱手礼道:“公子勿怪,只是您身上仙灵之气过重,这妖魅之身,恐不能近公子身的。”
李晋容知道是雪阳时不时带他去浮云天境之故,没有说什麽,道:“不知道长方才所言,近日枉死之人颇多,却招不来魂魄,是发生何事?”
於是男子将事情原本一五一十告知李晋容,原来当日围在胡仙左右的,都是附近的妖怪,自来潜心修道,规行矩步,别说人,怕是一只鸡,一只鸭都没有害过。然而近来半年却发现周遭总有凡人枉死,且招魂不得,这是极为不妥的事,众妖怪担心是有邪物作祟,招来修仙之派,届时自己枉受牵连,於是当时就聚集到了李晋容的府邸,求胡仙想个法子。
李晋容这才知道原来胡仙地位如此高,竟是玄狐一族的族长,却不知因何缘故,在外流连,不愿回族里去。
李晋容回到府里,寻胡仙不著,思索一番,不顾阿山的劝阻,又出了门。如今已没有百姓去石城做买卖,李晋容只能冒著雨徒步去石城郊外,不说滂沱大雨,一把油纸伞根本不抵事,去郊外的路上更有一段路地势很低,积水几近淹过李晋容膝盖。春寒料峭,李晋容衣衫已被打湿大半,一只脚踩进积水里,更是冻得哆嗦,紧接著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竟是止不下来,牵连著肺也一下一下地抽痛,李晋容手中油纸伞落下,几乎要跪到地上。却在这时,一双有力的胳膊从他身後伸来,将他稳稳抱了住。
李晋容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抬头望天,只见巨大的龙尾一圈一圈,盘在他们头顶,无怪雨水飘不进来。思忖了须臾,李晋容不由得看向雪阳完好的双腿……再向对方屁股看去。
“……”雪阳不由分说,打横抱起李晋容,甚至手在他屁股上托了托,李晋容大是尴尬,这下也顾不上雪阳冒出来的尾巴,推了推他道:“将我放下。”
作家的话:
每个喜欢撒娇的都是好攻有木有 (^o^)/~
☆、11 迁入知府府
雪阳看著李晋容,李晋容无声与他对视,雪阳慢慢俯下脑袋,李晋容皱了皱眉,按著雪阳的肩拒绝他。
雪阳眸色一沈,低头看了眼李晋容的手,李晋容经刚才折腾,面色苍白,眼里却咳出了一点水光,他本是俊秀儒雅,这会儿身形虽显憔悴,神色却又坚定,雪阳心里莫名地一动,低下头不顾对方推拒,狠狠地亲上了他的嘴唇。
李晋容早年能文善武,只是如今抱病,又碰上一个不是人的,哪里敌得过他?之前两次舌吻,雪阳虽然也是逾矩,却到底还有几分含蓄,这次却肆意在他口中翻搅,搅得李晋容又是恼怒又是尴尬,拼了命挣扎。雪阳一只手轻松将他双手固到背後,舌头顶著李晋容的上颚,随即缠著李晋容的舌头纠缠摩擦,看李晋容原本苍白的脸色因此攀上薄晕,不管是怒的还是羞的,总比惨白好看,雪阳不作他想,继续往他脖子里啃。
李晋容已经很久没有这麽动气,“你,大胆!竟敢如此冒犯我,还不快放开!”
雪阳却是在他耳边道:“你再动,我就要忍不住了。”
李晋容一僵,一时又有些无所适从。当初只是一时意起,将山上不过自己手指粗细的蛇拣回府中,雪阳虽然不如阿山乖巧,但也没有忤逆过他,这会儿他如此冒犯,晋容只觉得晴天霹雳,他有生以来,虽然曾受怀珍辜负,但也没有受过如此屈辱……
李晋容气得身体有些发抖,然而不过多久,又慢慢冷静下来。抬高著头,流露一丝不可侵犯的矜持与骄傲。雪阳看著他,若有所思,良久才将他放下来,拍了拍他的领口,淡漠道:“你虽贵为真龙天子,但天子天子,也不过是天的儿子,我却是真正一尾青龙,若我中意你,你何以觉得受辱?”
“……”李晋容舒了一口气,曾经勾心斗角,城府深沈,如今却是闲散了两年,放纵得自己都沈不住气了。李晋容微微一笑,“你说的是,只是但凡这种事,都要讲一个你情我愿,难不成你一尾真龙,要逼迫我不成?”
雪阳看了看李晋容,李晋容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雪阳点头道:“你说的在理。”
李晋容面上不动,实则心落了下来,这才真正有了好脸色,只是对於雪阳,却开始保持了几分距离。
李晋容在前面走,雪阳跟著,那巨大龙尾始终盘在两人头顶,雨是不会进来了,这会儿雨大,外头没有人,也不怕被谁瞧见,只是李晋容身上湿透,被风一吹,忍不住打寒战,却又不愿意示弱。
却是雪阳,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见李晋容又要咳了,终究是把人抱入怀中,不顾对方的挣扎,用嘴给他渡了一口仙气,李晋容只觉得原本冰冷的手脚泛起一股暖意,雪阳看著李晋容淋得湿透,看起来难免有一丝可怜,刚才仰著下巴向他显摆天家威严,此时却又乖乖被自己抱在怀中……雪阳低头亲了亲李晋容的额头,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好生考虑一番。”
李晋容只点头,推开雪阳又往前去了。
果不其然,在狐仙庙外寻得胡仙,胡仙如李晋容初遇他时一般,站在林子间,遥遥看著被雨幕冲刷的庙宇。
“找我何事?”胡仙懒懒问。
李晋容把方才所遇瘦高男子一事与胡仙说了。
胡仙似烦恼地抓了抓头,“那个黄鼠狼精,可真是烦人。”胡仙随即又一笑,“你呢?想要我做什麽?”
李晋容侧过身,目光也遥遥望著狐仙庙,雨水落在屋檐上,仿佛一层薄雾,使得狐仙庙看起来更加飘渺仙灵,李晋容道:“我想让你帮著招回龚生魂魄。”
胡仙挑衅地看了雪阳一眼,“好。”
胡仙最後却也没能招回龚生的魂魄,龚家夫妇伤心欲绝,加上青平镇恐有洪涝之灾,干脆举家迁徙了。
李晋容站在窗边,看著外头暴雨,也不由得露出愁容。如今镇上积水已经淹到人的股间,大人倒也罢,年幼的孩子只能待在木盆里,幸而他在镇上的学馆有间阁楼,不然以他破败的身子,怕也受不住水中阴寒之气。
但凡家里有些余资的人家,在水位上涨之时已经搬走,余下的都是靠著农田讨生活,即便走了,田在这里,可能也过不下去的人家。
“老爷,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锺伯端了壶热茶来。
李晋容体恤他年事已高,“这连日下雨的,阴气颇重,这些琐碎之事便交给阿山吧。”
锺伯笑道:“老爷心地好,阿山也是个勤快的,已经照著老爷的吩咐去将那些老弱妇孺接到阁楼来,不然不等洪涝来,怕是他们就受不住寒气,要得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