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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佳把从京城带回的土产礼品分了一分,送些给孙妈,留些给马四,把一些好的、精美的礼品包了包,便要换衣裳去见外公。
“才回来,歇一晚再去吧,”孙妈道,“好好在家睡一觉,明早气色也好些。”
司马佳执意不肯,只说:“我走时外公的情形就不好,这几个月也不知道他是好了坏了,一定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回到戴家老宅,司马佳自然要首先被大舅母二舅母盘问一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考中没有?第几名?有没有官做?
司马佳神色窘迫,只能照实说了,换来了舅母们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神情。司马佳心里不好受,但看外公穿着绫罗绸缎,吃饭也香,身体无大恙,总算是放下心来。叫外公,外公能认出外孙子来,还“佳儿佳儿”地叫得亲热,可一个午睡起来,他又糊涂了,把司马佳认成大孙子,还得舅母告诉他“又糊涂了吧?您大孙子早就到外面跑生意去了,这是您外孙!”
在外公家待到下午,司马佳正要告辞回家,忽然被二舅母拦住。二舅母一脸神秘,把司马佳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听说你有了个儿子,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抱回家看看?”
司马佳大骇,道:“舅妈从哪里听来?”
“整个西村都知道,”二舅母道,“东村也传遍了,起初我们不信,后来听人说得真真的,不得不信了。不管那孩子什么来历,只要是你的骨血,就算是咱家的人,见外什么,抱来给家里人看看嘛。”
司马佳不知道二舅母打的是什么算盘,不敢多说,只道:“没有,只是朋友的孩子,放在我家养了不少时日,舅妈听到的那些,不过以讹传讹罢了,不要信他们。”
二舅母看上去倒不是很信他这番说辞,道:“你哪个朋友,把孩子放你家养做什么?你家又没个女人,养孩子难道方便么?听说你还专门的请了个奶妈?”
“没有专门,”司马佳道,“是柳妈找了个人来替她做活儿,那人顺便带孩子罢了。”
二舅母见司马佳一口咬死不承认,也不好再问,只说“改天带孩子来玩儿”,就任司马佳去了。
司马佳如释重负回到家里,晚上又要面临马四的问题:“少爷金榜高中了么?”
虺圆满挥挥手说:“少爷去京城看到了那群当官的,个个貌丑秃顶大肚子,吓住了,不敢当官,就回来了。以后别再问了!”
马四见少爷黑着脸不答,孙妈眼睛滴溜溜转,虺圆满又说的不知道真假,不明白自己哪儿说错了,吓得不敢说话,再者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往后也就不问了。
当晚,司马佳把马四的那份礼物给了,回来清点剩下的,包了一包,递给虺圆满道:“这些东西,你明天拿着,回山上去给你家人,也算是你去了京城一趟,没忘记他们。”
虺圆满其实不知人的这些礼节,但见司马佳这般体贴,便也答应了,道:“明天你和我一起上山呗?”
“我就不了,”司马佳摇摇头,“我明天要带清儿去见私塾先生,让清儿入学。”
“这么急?”虺圆满道,“这才刚回来呢,你不要歇歇,孩子还要歇歇呢。”
“我不急能行吗!”司马佳的语气果然很着急,“你看看,清儿长得这般快,再不让他念书,就要长成粗人了!我还愁怎么跟夫子说这事呢。”
“好好好,这事随你,反正我不懂。”虺圆满见司马佳急了,便不想再计较,回身脱衣服。
虺圆满脱得精光,来抱司马佳时,司马佳才意识到:“哎?你想干什么?”
“一路劳顿……难道你不想的?”虺圆满嬉皮笑脸。
“我还真不想!”司马佳笑着推了他一把,“臭不要脸。”
“现在不想,一会儿就想了!”虺圆满死皮赖脸缠上来,褪下司马佳的裤子,钻进他的长衫底下,来来回回,舔着他肚皮上的疤痕,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司马佳的喘叹之声。二人搂到一处,几度缠绵不提。
第二天,虺圆满一早准备上山,离家前对司马佳道:“对了,昨天你说清儿长得快,我想起来了,我们族里都说,像他那般大的孩子,现在是见风长。”
“我知道。”司马佳道。“见风长”是形容小孩子长得快,司马佳从小听到大的俗语,不仅虺圆满家才用,他便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虺圆满走后,司马佳与司马清吃过早饭,便往东村私塾来。这位周夫子,便是司马佳小时候的老师,司马佳只说司马清是自己义子,请夫子收下当学生。周夫子围着司马清看了看,又问答了几句话,便答应下来,叫他明日入学,今天回去准备桌椅课本。
家里桌椅课本都是现成的,吃过午饭,司马佳从库里翻出了儿时的小桌子小凳子,还唏嘘了一番。孙妈拧了湿毛巾来给司马佳擦汗,道:“少爷快歇歇,天热,小心热出病来。”
“还没入暑,怎么就这般热?”司马佳拿凉凉的湿毛巾擦着汗,一股沁人心脾的舒服。
“这几天都这样,”孙妈道,“过两天下起雨,就凉下来了,后面才是夏天呢。”
司马佳点点头,把湿毛巾还给孙妈,道:“清儿呢?”
“睡着午觉呢,”孙妈道,“中午因为太热,哄了半天没睡着,给他把凉榻拿了出来,搬到天井里让他睡,才算好了。少爷也别忙了,去睡个午觉吧。”
司马佳点点头,先到天井里看司马清。司马清穿着个肚兜,敞着小褂子,虽睡着,却不老实,一会儿翻个身,司马佳生怕他从凉榻上掉下来。
凉榻边上放着蒲扇,想是刚才孙妈哄孩子睡觉时用的。见孩子热得满头汗,司马佳便拿起蒲扇来,坐到榻边,给孩子扇风。
扇着扇着,司马佳也打起盹来,头困倦得一点一点,只是手还在持续扇着,慢慢地快睡着了,忽地失去了平衡,往前一跌,吓醒过来,才清醒了,想回房去睡,转头看一眼孩子,猛地吓了一跳!
只见司马清的小褂子小裤子,本来宽宽绰绰的,现在都在身上绑得紧紧的,肚兜也遮不住肚皮了,红绳子还勒出肉来。
司马佳吓得一下子站起来,喊道:“孙妈!孙妈!”
☆、33第三十二回
司马佳只是打了个瞌睡;醒来便见儿子长大了一圈,登时唬得大叫孙妈。孙妈赶到;也是吓了一大跳,躲到司马佳身后道:“我知道小少爷长得快;可刚刚就这一下子;是怎么长得这么大的?”
孙妈在司马家一向谨言慎行,把各种怪事看在眼里;烂在肚里;十分稳妥可靠。即使眼看着司马清这个长速极快,娘不知在哪里;相貌偏偏又像两个爹的孩子;她也强忍好奇;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可是今天;她还是被吓住了,她只是离开没多久,怎么孩子就生生地从四五岁大小,长成了七八岁大小呢?这难道不是什么志怪故事里才该有的吗?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坐着给他扇风,不知不觉睡着了……”司马佳慌乱地说着,忽而想起,“扇风?”
虺圆满走前说了,在他们族里,这么大的小孩子“见风长”……总不会真是字面意思上的见风长吧!
司马佳先把扇子藏到背后,道:“孙妈啊,你……你暂且先别动他了,等姑爷回来再说。”
司马佳被孙妈和马四叫习惯了,也跟着他们称呼虺圆满为“姑爷”了。
“这怎么可能呢?”孙妈照顾司马清的饮食起居,暂且不动?如何做得到。
“总之,别给他扇风!”司马佳道,想了想,又说,“也别给他吹到风!”
孙妈到村民家去借了两件小孩衣服,先给司马清穿上,然后开始着手做衣裳——司马清以前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
虺圆满傍晚回来,一进门就被司马佳拉着说了这事。虺圆满一听,脚不沾地地就跑来看儿子,见长高了好些,乐得不得了:“对,就是这样,见风长!”
说完,还拿手在司马清耳边扇了扇,被司马佳一把抓住,道:“别扇了!他一下子长这样大,我明天都不知怎么跟夫子解释了!”
虺圆满可不管司马佳怎么跟人解释,搓着手乐道:“好好好,再长长,就长成大人了,长大了,就能求封了,然后就能成龙了……”
“你说什么?”司马佳打断了他,把虺圆满拉回房间,问道:“难道清儿也会求封?”
“当然啦,”虺圆满道,“我们蛇子,出生后都有一次机会求封,但有早有晚,第一次求封不成,就要等五百年。”
“若是成功呢?”司马佳皱着眉问。
“求封成了,就是龙了,就上天了呗!”虺圆满朗声说着,突然被推了一下。
“干嘛?”虺圆满瞪着眼看推他的司马佳。
司马佳又推了他一下。
“怎么了啊?”虺圆满一头雾水。
“怎么能让清儿求封呢?”司马佳道,“清儿是我的孩子,他要走科举的路!我也不想让他离开我身边,这要是上了天,我们父子还怎么见面?”
“那没法子啊,”虺圆满坐下来,翘着脚道,“尿葫芦也是我儿子,蛇的儿子是一定会求封的,但是成与不成,就只能听天命了。”
司马佳沉思半晌,忽而抬起头来,笑道:“不然这样行不行?我天天守在清儿身边,等他求封时,第一个看见的必定是我,我就不让他求成,他不就能留在我身边了吗?”
“哪儿那么简单,”虺圆满道,“求封之时,会降大雨,求封的蛇会离开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撞上一个陌生人,由那个陌生人的话决定成败……你又不是陌生人,这法子肯定不行的。”
司马佳便闷闷不乐:“我儿子一定要考取功名,不然,我真是白活了。”
“唉,你操心操那么早干嘛,”虺圆满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不是你们人常说的吗?我这儿子有出息大发了,你想想,他日后要么成龙,要么成状元,多牛啊……”
司马佳还是不悦,虺圆满将他哄着拽着地拉去吃饭。正值马四从地里回来,一进门就嚷着热热热,叫孙妈拿蒲扇来。司马清围着马四,叫着“四叔”,拱他带自己玩耍。马四一看司马清也吓了一跳,道:“怎么长这样大了?”顺手拿着蒲扇也给司马清扇扇。
“住手!”司马佳看到了,吓得不行,冲上去夺下马四手中的扇子,“不许给他扇!”
“没事没事,”虺圆满笑着走来,“他扇没用,我今天在山上特意问了,需得血亲父母给他扇,才能长呢。”
“什么?我扇也没用?我不信了!”孙妈道,抓过蒲扇就对着司马清猛扇,果然毫无动静,孙妈竟然挫败得很:“吃我奶长大的,我扇怎么能没用呢,真是……”
次日,虺圆满抬着小桌子小凳子,司马佳牵着司马清,将孩子送去私塾,费了好一番口舌,撒了好些谎,才将夫子的“这孩子昨天还没这么大,今天怎么换了个孩子似的?”的问题回答上来,只说这孩子是外族的异人之后,天生长得奇快。夫子虽半信半疑,但还是将孩子收了下来,给他在学堂安排了个位置,今日起带他读书。
司马佳谢了夫子,又好生关照了孩子一定要听夫子的话,差不多快上课了才出来,又舍不得走,站在窗外偷偷看,瞧着儿子装模作样地跟着夫子诵读,心中一片欣慰。虺圆满也从窗缝里往内看,笑道:“你看咱儿子,人模狗样的,我看就像个状元的料,幸好像你,嘿嘿嘿嘿……”
可惜,司马清的人模狗样维持了没多久,窗外的两位父亲就看到,夫子一转过身去,他们的儿子,就开始蠢蠢欲动,不是捅旁边的孩子一下,就是玩桌子上的笔墨纸砚。
司马佳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
“这叫像我?”司马佳隔着窗户指着司马清,“我又不是个大猴子,生出这小猴子来!不行,我得进去教训他!”
司马佳拔脚要进学堂,虺圆满赶快拦腰抱住了,道:“孩子交到老师手里,咱们就不能插手了,要教训回家教训,这会儿你可别进去捣乱!”
正巧学堂里,夫子出其不意地回身,一眼看穿了司马清的小动作,抓住他那乱动的小手,掏出戒尺来,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要打他的手板子。
司马清在家时总被好生呵护,不论如何调皮,都没受过太大惩罚,司马佳每每说要打,真打下去又手软,总是拍几下屁股,不疼不痒地了事。就这样,虺圆满还总会半路杀出,救走儿子,让司马佳连屁股也打不着。如今到了学堂上,夫子说打,铁板子当真就落下来,拍在小肉手上,发出“啪”的一声,无比响亮,整个学堂的孩子都默默地盯着他,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更没有人来救他。夫子的板子又落下第二下,第三下……司马清开始时是怔住了,这时终于感觉出了那钻心的疼,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