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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南斗-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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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秋北翻了个身,整个人凑在田晋南身上,低声道:“我走后,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先这样吧。”
  “你不如入秦好了。”
  “为什么?”
  “山东六国从来都是你打我,我打你,打来打去拼光了家底,实际上这样的扩张是要内固而外张,但现在唯有秦国是这样的,自商君变法至今,延绵数代从未复辟,根基之牢固,非六国所能及。”
  田晋南听着,许久道:“你想我拜相封侯?”
  “你游学数十年不就为了出仕?”
  “那倒也不是,”田晋南捋着孟秋北的长发,冰冰凉凉的,很顺滑,“我只是想游学,就去游学了,仅此而已。”
  孟秋北不再说话,两手紧紧扣住田晋南的腰,“临行礼物也不送一个?”
  田晋南忽然挺身而起,压住了孟秋北,一手扣住他的下巴,指头轻轻抚摸着他的喉结,凝视着那张清秀的脸,道:“送份大礼给你——”话落,一挥手扯掉了孟秋北身上的麻衣,露出瘦骨伶仃的身材,“商事一起,你要更瘦了。”
  孟秋北的手缓缓自田晋南的袍子里滑进去,笑道:“相思之苦最是令人消瘦的。”
  田晋南脑中轰然作响,再也不愿多说一句便吻了下去,迫不及待地贯穿了孟秋北的身体。
  当真是,春宵苦短。
  “即墨盐事,齐国田氏。”孟秋北看着留在桌上的竹简,不由翘了翘唇。
  留君千日,终须一别。
  正午,一行缁车出城,奔东部而去,田晋南站在城门口看孟秋北大车扬尘而去,身边一人匆匆而来,拱手道:“主东可是要回即墨?”
  田晋南点点头,“先回即墨,再去咸阳。”
  “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孟秋北出临淄实属不易,孟家以伐木为业,后经年奔波为商,到孟秋北父亲这代已是殷实富商,将生意留给孟秋北之后,孟秋北严守旧道,虽然谈不上一夜暴富但也是蒸蒸日上,不过这次拿全部家底出来贩盐,老总事第一个便反对。
  三日前,孟秋北同吕吉安灯下会商。
  吕吉安与孟秋北有年少旧谊,孟秋北执掌孟家之后便聘吕吉安为执事,只是吕吉安第一次见田晋南的时候有些不凑巧,这两位红绡暖帐正在嬉闹之后,吕吉安推门而入——早就习惯了,谁知道今日里碰到这个胜景?孟秋北一条大长腿正揽在田晋南腰间哼哼唧唧,吕吉安站在门口愣了好半晌,田晋南回头瞥了下他,然后卷了一袭长衣盖在自己和孟秋北身上,丝毫不去理会他。
  吕吉安当即大怒,匆匆转身而去又匆匆拎了把宝剑而来,不过论到武,他哪里是田晋南的对手,刚把剑递过来就被田晋南劈手夺去了,吕吉安当即嚎啕大哭,身为主东至交不能护主东清白又有何面目存于世间——说着话就冲着孟秋北房里的大柱子撞上去了,吓了孟秋北好一大跳,嚷嚷着找大夫,田晋南搭了俩指头在吕吉安腕子上,不咸不淡地说:“行了,找个侍女来包包,死不了。”
  从此之后,吕吉安视田晋南为此生头号仇人,孟秋北沉溺声色之事,懒得听吕吉安啰嗦,于是大手一挥,让吕吉安驻守陈城去了。
  然而这一次,孟秋北立志东出即墨,老总事却不肯放手,不得已召了吕吉安同来,吕吉安不仅人来了,还把陈城的老底都带来了。
  “这点钱也还是不够啊——”孟秋北感叹着。
  “其实从老总事手里骗钱出来也不是不行。”
  “你说。”
  “只要主东屈服于老总事说是带钱去收麻,到时候我请命监督,带了钱出了临淄,还不都是我们说了算。”
  孟秋北蹙眉,“太过奸猾。”
  “君子欲成大事,何须在意小节?”
  “嗯——”孟秋北一本正经,“说的也是,交由你打理。”
  三天后,吕吉安连哄带骗从老总事那里拿到了一大笔钱,以协同孟秋北收麻为名,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临淄往即墨而去。
  ……
  即墨,齐国海盐集散地。
  “主东,现在到了即墨,可是要选一家盐场?”
  “不急,先看看。”
  齐国自齐桓公以管仲治国起就建立了春秋最大的官市,诸如盐铁兵布林等一列有关国民生计的物资全部纳入官市经营,可惜大景不长,齐桓公与管仲死后,官市就宣告解体,私家经济反倒蓬勃发展,进入战国后,齐国商旅大兴,一跃而成为与变法强国的魏国成为了战国初期的两大中原文明中心。
  而彼时正是齐湣王号称东帝之时,齐国气势如虹,秦国蜀中井盐未曾开采,燕国辽东与吴越海燕出货甚少,即墨便成了天下第一大盐市,基本占据了天下盐产的十之七八,掌握了天下命脉,若齐国禁盐,列国便陷于无盐之地。只是,齐国缺铁,所以不得已与各大战国结成不成文的约定,若齐国禁盐则列国禁铁,所以即墨便形成了半官半私的经营习惯,其中最大的盐商便是楚国猗顿氏。
  孟秋北一路兜兜转转,心里则寻思着田晋南留给他的竹简,田氏?
  孟秋北虽是商人之家出身,年少时却随老师云游四海,他对治国学问颇是不然,只醉心商事,因此对天下巨商知之甚详,而齐国田氏的东主田单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此人号称商旅孙吴,见闻广博,偶论天下大势令世人折服,只是他甚少与人争锋,且深居简出,是以天下之人闻其名多却不曾见其人。
  而田晋南又同田氏有什么关系呢?
  孟秋北双指叩于案上,已经在即墨晃悠了三天,于是他下定决心,道:“去海滨盐场!”
  吕吉安应了一声。
  即墨乃天下大市,熙熙攘攘,吕吉安来了三日心中路数大致已定,只待孟秋北发话,见他同自己想法一致,当即不由暗夸自家主东英明有为,再看其风流姿态,又是心醉了三分。
  六日后,孟秋北决定豪气出手,买下大颗粒精盐三百车!
  “何种币制结算?”吕吉安在车上问。
  “即墨刀。”
  吕吉安一愣。战国商事极其复杂,除六国多法令、多价格、多关隘外,各国币值不一且时有变动,然大宗商品都以饼金结算,却不想孟秋北这次竟是以即墨刀结账。
  “若已饼金结算,不好压价不说,找零亦难,平白多了许多支出。”孟秋北道,“下午我去田家商社可换即墨刀,田氏又久在即墨行商,可以少金委托他们每日发来牛车,以解运盐之困。”
  “主东果然好谋略。”吕吉安赞道。
  孟秋北白他一眼,“你不是也想到了?”
  “我哪能居你的功?”
  翌日,孟秋北携吕吉安找到了齐国最大的田氏商社,出来迎客的是商社总事,两厢商谈之后,孟秋北按照商社开价将手上所有的饼金换做了七万枚即墨刀,总事见孟秋北行事利落,毅然派出商社的运钱铁车和马队将孟秋北送往海滨盐场,并一力承担了派车接盐一事。
  后来的事,孟秋北就懒得管了,往车上搬了几坛子兰陵美酒,一路畅饮一路长歌,待到海滨盐场,酣畅地睡了几日后,又昏昏沉沉地随着马车回到了即墨,如何买,几多本金,尽然全部交给吕吉安,一句都懒得过问。
  吕吉安一边做着生意一边偷偷拭泪,萌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莫大感叹,恨不得立即跑到孟秋北车前扒拉开腔子给他看一颗快速跳动的红心。
  如此简单,孟秋北的收盐一事就完事了。
  夜深,孟秋北和吕吉安在即墨酒肆结伴畅饮,喝了八、九分醉时,忽然有人一挑帘子进来了,孟秋北晕晕乎乎地认出人来,踉跄着爬起来,兜头一躬道:“大总事!这次亏得有你!”
  田氏总事连番大叫使不得,然后一手搀住孟秋北,“今日是奉东主之命来请先生——”
  孟秋北长长大了个酒嗝,摇着手道:“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去?”
  总事笑起来,“田氏有上好的醒酒汤,而且东主吩咐了,说先生前去,明日一早定不叫先生饿肚子。”
  孟秋北一愣,缓了缓神,道:“那请总事带路。”当即便撇了喝得烂醉的吕吉安往田氏商社而来,行一路吐一路,待到了田氏商社时,孟秋北已然迷迷糊糊,若身置梦中。
  依稀中,有人抱了自己下车,灌了些酸酸甜甜的东西,然后又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衫,躺在了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剩下的便是倒头大睡。
  翌日醒来,孟秋北摸了摸全身上下,一领柔软的麻布长袍,再看了看左右,简单的屋舍,四下无人。
  孟秋北按了按肚子,觉得有些饿,正寻思着去哪觅食的时,有人推开了门,带了一袭阳光走进来,孟秋北眯了下眼,浴在阳光里的那个人又高又瘦,看着有些眼熟,再看看,岂止是眼熟,不就是田晋南!
  “起来吃东西,别装死。”田晋南一把打在了孟秋北屁股上,不假颜色地道。
  “阿,好累,你陪我睡睡。”孟秋北在榻上滚来滚去,田晋南冷眼瞧着,忽道:“我从岭南山长水远给你捉来的长鸣鸡,不吃可就没得吃了。”
  孟秋北闻言立即精神起来,光着脚跳下榻,一掀铜爵,闻了闻,大赞了一声:美!然后用手撕着吃起来,田晋南坐在他旁边,默默盛了一爵汤给他,低声道:“慢些吃,也不怕噎着了。”
  孟秋北吃着鸡含含糊糊地问:“这鸡叫什么来着?”
  “长鸣鸡,在大海涨潮之际随潮声长鸣。”
  “真神奇,我也找人去捉几只来。”
  田晋南笑起来,“怕是难。寻常人到不得苍梧山海,而且只能在退潮时捕捉,鸡肉才迥于常鸡,而且离海十日即亡——”
  “今日是?”
  “第九天,知道你喝得烂醉第二日肯定闹着肚子饿。”田晋南为孟秋北捋了下长发,道:“想着若总事请你不来,今日我就亲自去绑你。”
  孟秋北怔住了,忽而心中一酸,问道:“你吃了么?”
  “你先吃。”
  孟秋北把半拉鸡腿从嘴里抽出来,递到田晋南面前,“来来,一起。”
  田晋南沉默地看了看面前被啃得乱七八糟的鸡腿,而后忽然凑到了孟秋北唇边,轻轻一卷,将他嘴边的鸡肉咬了下来,笑道:“我更喜欢虎口夺食。”
  孟秋北顿时面有些发红,横了田晋南一眼,讪讪道:“你小心我等下做老虎吼你——”一句话惹得田晋南忍俊不禁,“你也知道脸红?真是奇景。”
  孟秋北恨恨,“你休来讥讽我,对了——”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孟秋北的腮帮子停了来,大咽了一口道:“昨日田氏总事说田氏主东请我,莫非你——”
  田晋南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问:“莫非什么?”
  “你就是田单?”孟秋北愕然大叫。
  田晋南注视着孟秋北,“我是田单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孟秋北盯住田晋南的一双眼,默默对视许久后,孟秋北大叹了一口气,“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你对我而言,不管是谁,身份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孟某人唯一的榻上之宾。”
  田晋南神色一震,道:“在下姓田名单,田氏商社东主,见过先生。”
  孟秋北挺直了脊背,“孟秋北,孟氏商社东主,见过先生。”
  “以吾心换君心,永不相负。”田晋南缓缓道。
  ……
  “现在说吧,你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田单了?”
  田晋南耸耸肩,“什么叫摇身一变?我本来就是,我年少游学于外,同鲁仲连识于道边,因我不愿以田氏长子之名行于外,所以一直用着老师给起的名字,田晋南。后来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周游六国,鲁兄游说君王试图让六国东山再起共同抗秦,我却觉得六国已病入膏肓,加上要执掌家业,所以就一直做了个游侠,直到几年前父亲病故,我才回到齐国,至于回到齐国的日子,你都知道了——”
  “以你的身份,为何做个小吏?”
  “商事争锋不止,做个小吏一睹全貌不更好?”田晋南握着孟秋北的手,缓缓抚摸:“何况,临淄有你。”
  孟秋北心中一动,转念好奇道:“田氏家大业大,你在临淄怎么掌管?”
  “田氏商社遍布各国,我只做统筹,你平日去陈城,我亦去别处处理事务,各不耽搁。”
  “原来如此,你真是掩藏极深。”
  田晋南拧了孟秋北的脸颊,“你是说我老奸巨猾?”
  “那是。”
  “今日里老奸巨猾的人可要做一回君子了。”田晋南正色道:“找你来是有正经事,你在田氏商社兑的即墨刀本是按去年的老行情,按今年的行情走应补你七千刀。”
  孟秋北挥挥手,“你若这么说,我心中有愧,我初入即墨,手足无措,恐误入陷阱,你留下竹简指明要我来田氏商社,一是我对你信任,二是我却是想以利结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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