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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自始至终季程都不知道,便决定什么都不与他说。而季程一觉醒来,房中早已恢复如常。
春暖花开时,季府的桃花林多为红碧桃和千瓣桃红,一片望去红云连绵,有些爱美的丫环会折下小枝插在发间,真如诗中所言人面桃花相映红,收集桃花瓣用药的扶钱看到是从来不说,随她们摘去。某些动物也在这大好时节心花朵朵开,比如一直在努力从未成功过的雪儿。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在山石上玄衣身边浅眠的灰衣闻到了同类的气味,同时看到一名陌生女子怀里抱了只白猫,不禁低叫一声,那白猫尖叫一声跳出秦梓语怀抱就奔过来,灰衣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玄衣已飞速逃离。
眼见三只猫儿消失在草木丛中,秦梓语又疑又惊:“季公子……又养了一只猫儿?”
“是,且少爷给它起名叫灰衣。”
秦梓语不知道两只猫是不是一对,若是,为何……为何不来找自己要雪儿,雪儿是多么喜欢玄衣啊。再想到他对自己的态度,秦梓语很是难过,他怎么就不能好好地看她一眼。扶钱给她上完清茶和茶点,去书斋请季程过来,走时略为担忧地望了她蹙眉不安的样子一眼,不知是不是应该给季程提醒一下。
折腾一下午,秦梓语将摸不到玄衣半根毛的雪儿抓在怀里,笑容里有些苦涩,转身离开。扶钱实在看不下去,心生恻隐,“少爷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呢。”
“你指什么?”
“没什么。”只能说,二人有缘无分;就算让少爷知道了又如何,不喜欢便强求不来,何况少爷心软,徒增纷扰罢了。
半路两人讨论了一下玄衣和灰衣的终身大事,季程对于玄衣多年来出家人一般的生活表示感到不解,见识了灰衣对玄衣的粘乎劲扶钱倒想过没准玄衣喜欢的是公猫,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知道,于是讨论未果的季程去问景其。
景其笑得别有深意:“你问这个作甚。”
“我……想看小玄衣……”
“我也不知道。”玄衣啊玄衣,非是我找你碴,而是不为难你一下简直都对不起小程如此宠爱你啊。景其眉眼弯弯,看上去感觉就像一只狐狸。
第 38 章
待雪儿闹过这一阵,清明节也就到了。这天是祭扫季老爷和季夫人的墓的重要日子,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收拾好东西便朝城外去。景其和季程上了马车,灰衣见玄衣钻进去了也跟着跳上去,扶钱看着两人两猫消失在竹帘后,很想看在里边玄衣和灰衣是怎样,无奈……不禁扯着帕子绞来绞去,星策在她背后笑,向来正经的扶钱遇上玄衣和灰衣也终于正不下去了。
路上灰衣很没劲,马车行驶中颠簸得它没法像玄衣那样睡大头觉,只好去看季程和景其。上路没多久,景其就抱住季程不放手,一脸坏笑。
“你、你做什么……”他想亲他是没意见,可是灰衣正在瞧着啊。
“你说我要做什么。”
“这样子好热,放开我。”季程略微偏头,对上灰衣直勾勾的眼——它真的在看他们,季程不禁使劲往后避,直到后背触壁无处可退。
“我要是放开你,你就会去招惹玄衣和灰衣吧?”
“我——我保证不动它们,你放开我……”
“你的保证不可信。”
“景其……”
“……在别人面前不许露出这种样子。”小程竟然露出了在床上都没有过的好似哀求的表情,要不是时间地点气氛不允许,自己肯定要对他做更多,景其一边压抑地想一边将自己的真气渡入季程体内——当然不是为了这个才吻他,渡入真气有很多种方式,顺便而已。
“唔——”
亲够了,景其放开季程,看看玄衣,耳朵微微抖动,估计快要受不了了,而什么都还不懂的灰衣,只是脑袋歪向了自己压着季程的方向,他恶质地发觉,看到这样的玄衣,自己就高兴了。
他们几个祭拜的时候,景其坐在后边不远处,只望着季程。那些烧到阴间的东西,季老爷和季夫人是享用不到的,二鬼太过牵挂季程,早就在死前那段他被鬼怪缠身性命岌岌可危的瞬间记忆里迷失了心智,看不到孟婆,在奈何桥附近不住徘徊。倘若人鬼相见,说不定可能可以让二鬼清醒过来并释怀,景其却迟迟没有这么做——季老爷和季夫人对季程的亲情之爱自不用说,可他们也只是有欲有求的普通人,死后变作了鬼,万一接触到季程体内沐均的灵气,很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异变。
景其想为季老爷和季夫人,同时也是为季程解开这个结。尽管季程从来都没表现出来过,也从未说过什么,但是景其知道父母为救自己而亡是他心底最大的死结。
是冒险让他们相见,抑或……一面强行将带有前世记忆的季氏夫妇驱入轮回,一面毁掉他的那段记忆?
寻思再三,仍是无法取舍,景其最后决定,还是先解决如何告诉扶钱他和季程之间的事情。
晚上季程正在书斋和百言商量生意上的事,景其在自己房里研制道士用的那些东西,忽闻厉鬼气息,且道行……吃了这个鬼,玄衣就差不多能化人形了,只待契机。景其悠悠然起身,揣上黄符葫芦双镇出去迎接。
不一会还引来了扶钱玄衣及灰衣的围观,玄衣是为了那鬼身上游千山的气味,灰衣是因为玄衣,扶钱则是要给洗澡的猫跑这来了只好跟过来,却看到景其收服厉鬼的场面。扶钱只知道季程体质与常人不同,极易引来邪物,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只得他开过一次阴阳眼,后来就再也不给开了,扶钱有点怨念,想到景其对他们还隐瞒了很多事不说,更郁闷了。
之后玄衣来找景其,他照例戏弄它一番才肯放下黄符供其吸取,看着玄衣完完全全地获得厉鬼的法力,无论五行属什么、相克或相成,不再似当初一颗千年蛇妖内丹才得不到一半,掐指一算,它化人的契机是灰衣。景其心里有了底。
将近夏末的时候,秦老爷来了一次,交给季程一张清单,尽是绫罗绸缎珠宝玉晶等物,百言和星策看到了异口同声:“莫不是秦小姐的嫁妆?”季程两眼放光:“正是,大买卖来了。”百言和星策难得默契一次地对视一眼,那秦小姐……尽在不言中。
盛夏的荷花凋去,丰城大街小巷都飘满了桂花香,秦梓语和她的雪儿又出现在季府花园,扶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梓语一双秋水般的明亮杏眸黯淡无光,眼底似有凄然。想到自己的事情,扶钱突然之间很同情她。
又是一轮无果的纠缠。
中秋节后一个月,季程将秦老爷要的东西全数一样不差地交货,中秋节后两个月,季程收到了丰城太守大儿子的喜帖,新娘子是秦梓语。
婚礼前夜,景其在季程房里一边等他回来一边翻看本奇药志,那是今天从一个流浪小贩手上买来的,看里边记载的稀奇药材,有些应该是真的存在,于是想什么时候去找一找。正兴致盎然地看着,有人敲门,景其应声,抬头一看是扶钱。
只见扶钱迟迟疑疑的样子,“少爷还在书斋?”“嗯。”景其放下书,笑望她。
扶钱又欲说还休,很是为难地蹙眉咬唇,景其温和道:“扶钱,有话就说,如果是你愿意让我知道的。”扶钱站在那犹豫半晌,重重叹了一口气,从袖子取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这是秦小姐托人转交给少爷的。”
那是一方雪白的刺绣手帕。景其眯了一下眼,若他没记错,明日就是秦家小姐的出阁之日,他也知道秦梓语对季程怀的什么心思,如今出嫁在即还给季程送东西是何意图?“秦小姐还真是有心了。”一句毫无起伏的话,扶钱也听不出是冷笑还是嘲讽,但看景其笑得愈发温柔。他慢慢展开颇有手感的丝帕,上面绣的是季府花园假山群旁的凉亭那块,山石上一黑一白两只猫交颈而卧。
扶钱站到景其身边细看片刻,露出惊惶的神情:“这——”
“我会教小程处理好。”
扶钱点头,不疑有他地离开。
见扶钱走了,景其抖抖丝帕,卷成一团在手中把玩。这秦小姐当真痴情,思慕季程好几年未果,临出嫁前终于不顾礼教不管矜持地借此绣图一表真情。景其站起身,来到猫窝旁,玄衣和灰衣已经睡了,将丝帕轻轻盖在灰衣身上,笑眯了眼——只是哪怕秦梓语嫁进了季家,也不见得雪儿就能跟玄衣相亲相爱。
季程回到卧房不见景其,桌上有本摊开着的《□□奇药志》,污旧得看不清前两个字了,看书的人呢,季程四处张望着才走到门口,景其就回来了。
“你去哪了?”
“去看了一下玄衣和灰衣。”
“我也要去!”
“它们已经睡了。”
季程皱起眉,景其好笑地伸手抚上他的额,“那我明天……再看……百言说送那两坛无名酒中的一坛,那可是上百年的陈酿,就这么送人你不觉得……别的东西再贵些我没意见,可那两坛酒我真舍不得,百言和星策还说这是我应该的……”等等等等。
景其再次一如既往地安慰并说服了他。
第 39 章
秦梓语的喜宴排场很大,秦老爷膝下无子,就她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席间上座还有一位大家都面生的客人,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么的温文尔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不太一样的贵气。秦老爷和杨太守都恭敬地称他七爷,季程时有观察,感觉应该是位朝中高官,趁旁人不注意同景其耳语,景其笑道:“小程本事还不到家,高官哪里够得上他的地位,七爷七爷,藏着一个字便当别人不知道了,不过恐怕他也无意滴水不漏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季程这才悟过来:“他竟然是——”
宴席上热热闹闹的有点人声嘈杂,周围都没人关注他俩在做什么,而七王爷却望了过来,季程和景其倒镇定地继续吃,景其本来就不怕,季程则是下意识地就装没事了。到后边,两人偷空出去透气,远离了喧闹的人群,站在太守府花园里的小池旁,小池里有假山,台阶亭子等做得惟妙惟肖。
“二位如何就溜了出来?”背后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季程身子微微一颤,已换了有礼的微笑转过来躬身道:“七爷。”
景其只是略一颔首,七王爷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俩,特别是景其。他自幼习武,耳力不同一般,之前在吵闹声中已经听到景其的话,而现在,这人明知他是七王爷却没有一点恭敬之情,姿态虽收敛,眼底却尽显狂傲不羁,让人小觑不得。
“既然已经知晓我是谁,大家摊明了说如何?”
季程惊了一惊,正要开口,景其插道:“七爷若是想谈买卖,不如改天找个清幽之地设宴重请七爷,也不至失了礼数。”硬生生的语气不带一点敬意,实在不能用婉拒来形容。
“你是道士?”
“如七爷所见,在下乃箓山临清宫静一真人座下弟子景其。”
“我没有买卖可谈,就想说一下这丰城……真是块风水宝地。”
“愿闻七爷高见。”季程怕景其又说出什么话来,赶紧接道,方才那会吓得他都反应不过来。
七王爷只是问了这边的风土人情和山水地理之类的东西,问一句季程答一句,末了一起回到宴席上。自始至终七王爷都没露出不快的神情,一径温和浅笑,不管是对景其大不敬的态度还是对季程两三个回答不上的问题。
回到季府,季程一边更衣一边问:“你说七王爷千里迢迢来这只是因为杨大公子和秦小姐的喜宴?”
“七王爷?!”扶钱惊呼,好奇地望着他俩。
“当然不可能因为区区喜宴,或许微服私访路过这……”景其眯了眯眼眸,没说完。扶钱在一旁问关于七王爷的东西,季程也没注意景其神色有些凝重。
睡时季程不见景其,去到他房里,见他正在收拾卜卦用的那些器具,“怎么了?”
“没事。”景其合上木盒放进抽屉里,走了几步不见季程跟上来,“还站在那做甚。”
“你方才算了什么?”
“原来你对太守大人能有几个孙子这么感兴趣。”景其揶揄地说,拉过季程往他房里走。
“啊?”
“太守大人托我给他算能抱几个孙子,等不及了。”
季程默了半晌蹦出一句:“你……收钱了没。”只得到景其的笑声作为回答。
都躺下后,景其感到季程已经睡着,自己还是没有睡意。占卜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管自己能保大家平安无事,但是不会好过,景其望着黑暗一片,总不能连季程的心智都一起控制了,但愿到时别闹出什么病来。
没多久就是过年,除了扶钱看起来有点忧郁显得安静了些,其他一切如常。到元宵节出去赏灯前,扶钱在跟灰衣玩,随意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