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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蜷起身子将半张脸埋进被窝,只小心露出一双眼,借著幽幽冷光默默看去。
只见那夜明珠旁置著一只多环玛瑙瓶,又细又长通体暗红,雕著极细极小的花草藤蔓纹样,精致非常,乍一看瞧不出有何异样。凌晚却觉有股说不出的古怪,忍不住瞧了又瞧,细看之下赫然发觉那一朵朵花竟是一枚枚人头,扭曲著面庞尖叫哭喊。
他暗道果然古怪,却不知秦辰收著此物有何用处,想了又想没有头绪,也就睡去了。
在秦府好吃好住几日,秦辰待他极为体贴,每日亲自用小炉瓦罐熬好汤药,端到庭院中央,拿冰糖哄他一口一口喝下去。
凌晚嫌那药苦自是不甘愿,边喝边洒每每弄得石桌石凳淋漓一片。
秦辰也不生气,只软言软语相劝,“我特意加了甘草,熬了又熬,定然不再苦了。”
凌晚将信将疑将瓷勺凑到嘴边,小小抿一口立即吐掉,气道:“跟前些日子没什麽不同,我没病死,且先苦死!”
秦辰放下瓷勺将他搂进怀中,一下一下慢慢拍他的背,“我只盼你伤口快快长好,才好出宅子走动,总这麽闷著,岂不要把人憋出病来。若是嫌只有你一人受苦,我今後便煮两服药,你喝,我也陪著你喝,成麽?”
凌晚瞪他一眼,“你喝这劳什子作甚,我岂是小心眼之人,先前受了那般苦楚,这些个汤汤水水自不在话下。”
语毕捧起药罐咕嘟咕嘟将整整一瓦罐汤药灌进肚里。
秦辰笑道:“你说得是,在下小人之心了。”将手中冰糖送到凌晚唇边。
凌晚苦得几乎掉泪,龇牙咧嘴将冰糖含住,汤液在胃袋内翻来搅去欢畅无比,五脏六腑都尝得那个“苦”字。他不肯在秦辰面前失了面子,只得强撑:“那是自然。”
一张口没忍住呕出一滩粘糊糊汤药。
秦辰笑容更甚,“我知道你是真英雄,只求你别再开口,不然我的汤药算是全孝敬土地爷了。”
凌晚狠狠剜他一眼,举袖捂住嘴。
又过了半月,身上狰狞伤口平复下去不少,虽然胸前仍旧沟壑交错,然已见不著猩红皮肉。
秦辰兴致颇高,带著凌晚在後园走走逛逛,悉心介绍园中景致,白牡丹,凤尾菊,老茶树,一一道来。
临近晌午,两人在簃春亭中小坐。
秦辰亲亲热热紧挨著凌晚坐下,道:“我一直寻思替你找几个贴心仆从伺候,你来了也有些时日,人我也找到了,聪明机灵得紧,今日就带来给你见见。”
他一击掌,从假山後面现出两个小人儿,十一二岁光景,生得一摸一样相貌,穿著白衣裳镶黑边,恭恭敬敬走到亭前停下。
秦辰抚著凌晚的手,高高兴兴道:“这就是小金小银,你有什麽事吩咐他们便可”,顿了顿,“若是心里不痛快,也可以拿他们出气,我既然把人交给了你,要打要骂便随你高兴,即便弄死了也没关系,我再替你寻两个来就是。”
又对著亭外两个垂首听命的孩子道:“往後凌晚就是你们的主子,可得给我寸步不离小心伺候,若他有半点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小金小银垂著脑袋齐声应是。
凌晚狐疑地向前探探,觉得这两个孩子有些古怪。他放下茶盏,道:“你们不必拘束,把头抬起来吧。”
小金小银依言缓缓抬起头。
乌黑刘海下现出两张诡异阴森的脸,煞白面皮乌紫眼圈全无一丝活气,四只眼珠子一动不动定定瞧向凌晚。
秦辰一收折扇,冷冷道:“见到新主子,怎麽还僵著一副面皮,如何讨主子欢心?”
小金小银闻言立即屈膝向前跪下,动作僵硬好似木偶,关节劈啪作响,下颚抽动拉扯出阴凉笑容,露出两排尖刀似的牙。
秦辰满意地,“极好。”
又扭头面向坐在一旁的凌晚,亲热道:“这二人乃是我千挑万选来的,可还合你心意?”
美人成灾 十
凌晚面无表情端起茶盏,“秦爷替我选的,自然是再合心意不过。”
秦辰笑容舒展,恳切道:“你喜欢就好。”
二人在簃春亭用了饭,糯香中糅杂著淡淡花香,熏得人眉酥眼重。凌晚被午後日光晒得极暖和,困意上涌渐渐歪倒在秦辰怀里。
秦辰搂著他,眼里柔得几乎滴出水来,轻声道:“我还是头一次与人坐在一桌儿上用饭,无酒,无琴,无人伺候,安安静静,却有滋有味。想来大概是身旁有个可以依赖之人,心就被填满了,踏实得紧,园子再大,也不觉得孤单。
“我一直一个人住,宅子富贵却冷清,心里空空落落无处安放。而今你来了,我再看这宅子,怎麽看怎麽有趣,也想带你一同瞧瞧,得了新的古玩珍奇,也想拿来与你一同赏玩,日子不再是一汪死水,比以往任何时日都要热闹。好比你我现在坐在亭中,互相依著,我有了个可以依著的人,心里就止不住默默雀跃,希望这样的时日光景可以无限长久下去。你听这流水,虫鸣,别有一番意趣,我能与你靠在一处,默默听著,也就满足了。”
凌晚眯著眼,半困半醒中道:“爷说得是,有个可以依靠之人,心中的确踏实许多,平淡却有滋味。凌晚也希望这样的时日光景可以无限长久下去,若是爷满足了,凌晚也就满足了……”说罢抬手拭去眼角因困倦涌出的泪水。
秦辰亲昵地在他额头一亲,道:“你能这麽想,我也就放心了,从今往後安心住在这宅子里吧。”
凌晚顿了顿,轻轻应声:“嗯。”
秦辰半扶半抱将他送回寝屋,放到床上,轻声道:“你睡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回来。”又对著垂首站立的小金小银,“你们小心伺候主子歇息,不可离开一步。”
说罢一展折扇,径自出了门。
秦辰的脚步声方消失在门口,凌晚便倏地睁开眼,霎时眸光骤现,哪还有半分困倦的影子。
小金小银阴森著面皮,四只乌溜眼珠眨也不眨死死盯住凌晚。
凌晚却突然掩嘴一笑,甩甩袖子,软软道:“哎呀,你们两个孩子紧张什麽,我不过是那股子困劲儿过了,身子虽乏力,可也不想歇息了。”
小金小银仍旧僵著面皮一动不动。
凌晚笑容更甚,一扭身下了床,斜斜倚在桌边,瞅瞅自个儿细长指甲,又瞅瞅那两个孩子,“秦爷说了,我可是你们的主子,日後我说什麽你们就得听什麽,要打要杀随我痛快。你们两个泥胎还杵在那里做什麽,快到近前让我好好瞧瞧。”
小金小银哢嚓哢嚓扭动脖子,不言不语相互对视,向前迈出几步。
凌晚笑得花枝乱颤,指尖挑著帕子在那两个孩子面前甩来荡去,所过之处游动著若有若无的薄凉香气。小金小银不为所动,任那帕子在脸上拨来扫去。
凌晚笑够了,对那两个死气沈沈的孩子道:“你们长得还真是一摸一样,可爱得紧,饶是我也难以分清,究竟哪个才是小金,哪个才是小银?”
左边那个孩子缓缓张开黑洞洞的嘴,喉咙深处发出声响:“回主子,我是小金。”
右边那个孩子也一摸一样把嘴打开,“回主子,我是小银。”
凌晚满意地拍拍手:“好孩子。”
遂唤小金到自己跟前,轻轻捏起那孩子衣角,指甲在布料上微微骚刮,那白衣裳顿时浮出浅浅银光,一层一层如水波荡漾开去,待光芒散尽,白衣已然变作银色衣裳。他又唤小银过来,如法炮制,指甲所过之处阵阵金光耀目无比,映得整间屋子闪闪烁烁。
一番打扮完毕,小金小银一个银衣裳镶金边,一个金衣裳镶银边,衬得两副孩儿面愈发阴冷逼人。
凌晚高兴地跺脚,赞道:“看,多贵气!”
秦辰晚上回府,见凌晚已经用罢了饭,正在桌边喝汤。小金小银恭恭敬敬立在身後垂首伺候,幽幽烛火映两个娃娃面庞明一半暗一半,好似镜中对影。
凌晚见秦辰回来了,起身一摇一扭上前抱住他,似嗔还怨:“爷可让凌晚一番好等,饭菜都凉了也没见著人影,草草吃了几口没甚兴致,白白糟践了一桌好菜。”
秦辰在他腰间揉搓两把,“今个儿有事耽搁了,不然我如何舍得留你一人在家,来来来,我命人把饭菜热一遍,陪你一起重新吃过。”
凌晚这才笑逐颜开。
不多时热腾腾菜肴被重新端上桌,花生皮冻,鸡丝银芽,芙蓉虾,香煎鳕鱼,文蛤蒸蛋,珍珠丸子,红的白的满满一桌煞是好看。
秦辰兴致颇高,用筷子夹起一颗珍珠丸子送到凌晚唇边,那丸子不大不小,刚巧塞入凌晚小巧红润的嘴中,好似特意订做的一般。秦辰更加高兴,一口接一口喂凌晚吃下。
凌晚软软趴於秦辰怀中,捏著帕子调笑道:“的确比一个人吃有意思。”他索性起了身坐上秦辰大腿,一双玉手在桌上指指点点,哄著秦辰喂他这样那样,又嚷著要喝汤,等到汤送到嘴边又嫌烫不肯喝,非要吹凉,等汤吹凉又要秦辰嘴对嘴喂他,一顿饭吃得花样百出,闹到戌时方才收场。
待小金小银端著杯盘碟碗退去,凌晚起身道:“时辰不早,是时候歇息了,凌晚伺候爷更衣洗漱吧。”
秦辰一把将他拉回怀中,蹭蹭这狐狸的鼻尖,“此事不急,爷现下有件事需差人去办,思前想後,此事交予你再合适不过。”
“哦?”凌晚眨眨眼,捻起帕子妩媚一笑,“能为秦爷尽心效力,凌晚自然一千一万个愿意。”
秦辰搂著他,“爷的小狐狸,最是贴心了。”
凌晚一撩帕子,嗔了句:“讨厌”,声音拐了好几个弯儿,又挑起眉眼问:“不知爷所交何事?”
秦辰在他鼻尖一点,亲昵道:“杀人。”
美人成灾 十一
天上吊著一轮昏黄月亮,笼著丝丝惨淡薄雾。
工部侍郎张崇小心翼翼打开一只暗红木匣,幽幽烛火映肥厚面庞满是油光。他深埋脑袋不知在探寻何物,仅剩一截脖子露在外面,远看好似整只脑袋被一股蛮力吸入匣中。
他正是专注,忽听得一声摇铃般的笑,又轻又细飘飘摇摇落在耳畔。
张崇心中一凛,从匣中探出头,警惕地瞪大眼睛环视四周。
屋内一片寂静,并无半点声响。
三更的烛火摇摇欲坠,月色愈发昏黄不堪。
张崇嘴唇紧抿,隔了许久未见动静,又欲将脑袋垂入匣中。
恰在此时笑声又如摇铃般叮铃铃响起,在死寂的夜中格外清晰,细听那笑嗓音稚嫩,俨然是个孩童所发。
张崇情不自禁打个寒战,将木匣置於桌上站起朝门口高喊:“谁!”
笑声陡然止住。
他心中七上八下,肥胖身躯在官服下微微颤抖,“谁在外面!”
门外静悄悄的,无风,无影,无人回应。
张崇双唇渐渐失了血色,僵直身子立在屋中,仿佛与什麽看不见的东西对峙,五脏六腑绷得发疼。
门外寂静了足足半柱香的工夫。
他稍稍松了松身子,哪料此时笑声又起,一波一波铃铛般围著屋子摇个不停,地砖里渗出丝丝刺骨凉气,笑声仿佛就在伏脚下,挂在房梁,趴在窗棂,愈发狰狞,挣扎著要爬进屋来。
张崇脸色煞白大汗淋漓,一把扯下挂在墙上的剑,疾步奔到门边猛地一拉房门。
庭院中空空荡荡悄无声息,哪里见得半个人影。
黯淡月色被雾笼得混混沌沌,地上趴伏著密集树影,一道一道层叠交错,仿佛女人的细长指甲胡乱划拉了满地。
庭院里静得渗人,孩童笑声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崇强压下惊惧将剑收回鞘内,敛息屏气合上房门。
他方转过身,哪料双目竟正对上另一双眼。
是一双孩童的眼,僵硬冰冷,眸中仿佛盛著一滩死水,并无半点活气。
张崇吓得握紧剑柄倒退两步,腿肚发颤抵上屋门。
那孩童十一二岁光景,灰白面庞灰白嘴唇,眼神呆滞与死人无异,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潜进屋来,动也不动立於堂中。
张崇见他肢体僵硬好似木偶,稍稍壮起胆对著那不人不鬼的东西高声喝问:“你是何人?!”
那孩童起初不声不响,一问之下仿佛触动什麽机关,猛地扯开下巴发出阵阵撕裂般的笑,幽红烛火映得两排尖牙血迹斑斑。
张崇看得头皮发麻,转身狠狠抽去门闩没头没脑要向外跑,哪料方一开门就见那孩童挂著一脸渗人的笑,不偏不倚正在门外。
张崇面上血色尽失,惊魂未定扭头回望,只见屋内那娃娃还在原地动也未动,门前这个却也是一摸一样相貌,灰白面皮嵌著硕大眼白,鼻下裂开长长一道口子笑得撕心裂肺。
他脚底一软跌坐在地,颤声道:“你、你们是什麽人……”
话音未落,一道又尖又细的声音冷不丁抛入庭院:“哎呀!这张府门面寒酸又不起眼,可叫奴家一通好找!想我凌晚字也不大识得,一家一户挨著寻来,几乎以为要把这辈子的路走尽!”
不多时门口飘飘摇摇现出一抹嫋娜身影,流泉长发松松挽起,小巧的足在曳地长衫中若隐若现,竟是个粉面朱唇的美人。
美人仿佛并未瞧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