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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女并没有说谎,他前两天的确是见了玉花宫的人,他的忠实支持者,他的属下。
他们让他动手杀了秦盛,当然被闻瑜赶了回去。
“我不要玉花宫宫主的位置了,”那晚的他说,“我不要了,你们爱谁要谁要吧。”
“可是少宫主……”一个瘦弱的男孩还想说点什么,闻瑜一言不发地将一边的树震倒,他看着男孩,“我不要了。”
他长到十九岁,每一份功力都是为了那遥不可见的宫主之位,现在他一句话便把所有的担子撂下了,于是说完又有些释然,他甚至只是在想,家里的西洋的爱情花该要开了吧?
可他不想秦盛知道有人找他而想东想西,反正这事儿本来也就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所以他没有跟秦盛说。
秦盛不信那些有的没的,一点点也不信。
闻瑜不听那些有的没的,一点点也不听。
他们比自己的父辈更加优秀,更加有担当,更加信任彼此,也更加密不可分。
然而即便是这样,闻瑜在听到秦盛提起玉花宫时,心里仍然是有些心虚的。
秦盛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成亲了。”
闻瑜偷偷地舒了一口气,他把脸埋在秦盛的脖颈间,偷偷地笑了。
成亲,多么好的字眼。
他想着把秦盛带回自己的家,让他看看自己生活过的地方,烟雨迷蒙的林子——一定不会比寒舍差。
闻瑜笑道:“好。”
“我可是为你不要了整一个城呢!”秦盛调侃他,“你打算用多少嫁妆还我?”
“一个我,”闻瑜认真地看着秦盛,“一辈子。”
秦盛只觉得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心脏,心里传来一阵酸软的感觉,可又甜得让人发慌,他的眉头一瞬间舒展到了极致,眉开眼笑地说:“你本来就是我的了,这个不算。”
“那还不够吗?”闻瑜又亲了亲他,“我不要宫主之位了,所以我只剩一个人了,什么都没有了。”
“唔……”秦盛顿了顿,笑了起来,“赔本买卖,我做了。”
说到就做到。
当天晚上,他们二人便坐上了离开牡丹花城的马车。
白熙重新当上了城主,可她并不高兴。
底下递交账本的人战战兢兢地站着,几乎要屁滚尿流了。
“他们拿走了那么多?”白熙沉着脸,“啪”的一声把账本扔在桌上,“你就这么给了?”
只见账单上写着:汗血宝马一匹,上好马车一架,金五百两,银票五千两。
即便是白熙再大方也不禁肉疼了。
这若不是她的东西也就罢了,可那秦盛不地道,抢了她的东西又给她装模作样地做好人送回来,短斤缺两不说,态度实在是令人不满。
时女站在一旁摸了摸胸口的金牌,秦盛已经告诉了她她的母亲在哪里,此时面对白熙,一向阴狠的心难得的有些忐忑。
不知道城主大人会不会让她“告老还乡”。
“时女,”白熙道,“看看库里还有多少钱。”
“牡丹花城家大业大,这点钱不会拖垮牡丹花城的,”时女安慰道,“也就是这点钱,牡丹花城付得起。”
白熙摇摇头,“冲着我来的祸事,怎么能让牡丹花城给我垫背……你去拿来我的私房钱,看看能不能把库里的钱补上吧。”
“可是城主大……”
“去吧,”白熙笑笑,“去吧时女,去看看。”
时女抓着金牌的手紧了紧,转身离去。
“对了,”白熙又出声道,“你若是想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吧。”
时女顿时停下了脚步,她一脸惶恐地转回身子单膝下跪,“白熙大人……!!”
“早就让你叫我白熙,”白熙俏皮地笑了,眼角的痕迹成了灿烂的弧度,“走吧走吧,我知道你想回家了。”
“可谁来保护你……谁来充当你呢?”时女忍不住说,“只有我……最了解你。”
是啊,只有她最了解白熙,此外所有人都是外人。
时女想到这里,心里刺疼了一下,像不小心被棉花里的针刺了一下,不疼,却让人难受不已。
是了,她是最了解白熙的人,可她这么多年都在想什么呢?
白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
时女看着白熙,她什么时候脸上有那么多生动的表情了?还是说,她一天都不曾了解过这个人。
后来,时女也走了。
白熙又成了独当一面的城主,普城之下,唯她所尊。
牡丹花城的花展年年都开,身体虚弱的白熙居然活到了一百多岁,时女年年都看她,直到最后两个人都成了颤颤巍巍的老婆子。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秦盛和闻瑜全然不知道牡丹花城后来变成了什么样,也不感兴趣,他们一心一意地朝着玉花宫赶去,而玉花宫中有个艳丽的男子坐在宝座之上,抚摸着手下瞎了一只眼睛的鹰,疯疯癫癫地笑了。
☆、第64章 番外四(倒v)
番外四遇见像是一首歌
秦周遇到闻芷暇的时候,年纪还不大。
也不知道他受的什么教育,年纪轻轻便长了一张死人一般严肃的脸,所以当闻芷暇好不容易从王小的魔掌之下脱逃之时,抬眼便看见了一张硬邦邦的脸。
“姑娘没事吧?”他看了一眼闻芷暇,便抬起头对着还当时年轻的王大王小一本正经道,“在下是寒舍出来游历的第三十七代弟子秦周,听闻有歹人在此为非作歹,掳掠男子,特来替天行道,现在看来,你们竟是连女子也不放过了……我秦周今天就来还那些被折辱之人的公道。”
王小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闻芷暇听了那人一堆乱七八糟正人君子的话松了口气——计策是对的,这个叫“秦周”的人果然是哪里有事就去哪里,只是……他口中那个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闻芷暇默默地咬了咬牙。
但这都无关紧要。
闻芷暇是玉花宫宫主的儿子,此时正是他夺取宫主之位的紧要关头,他又是最小的,上头有七八个哥哥,个个身怀绝技,对那位置垂涎三尺。
而他的出生是个意外。
他是嫡出,可惜自己母亲的肚子不争气,一直怀不上孩子,倒是长着一张绝美无比的脸,身子差得如同西施。而等到她进气多出气少的时候,肚子才一天天地膨胀了起来,不等怀够了十月,便两腿一蹬,去了西天也。
他是个遗腹子,从死人肚子里剖出来的不祥的孩子,所幸他们本来就是个邪派,也不在乎这些个典典故故,照样把他当正常孩子养。
只是怀不够时辰,母亲又多病,生下来的孩子必然不是什么天资过人的人,上头几个哥哥又是根骨奇佳,这样一来,闻芷暇在玉花宫的地位,真的只比奴仆好一点点。
他是不甘心的。
每逢初一十五,哥哥们总是有足够的俸银,只有他,连得父亲一个眼角都很难,还要被人嘲笑——这就是那个最小的儿子么?长得倒是真好看,可惜可惜,生出来就是个废人。
闻芷暇不是不在乎的,相反,他十分的在乎,即便戴着这样羞耻的嘲讽过了这么多年,每每听到那些刺耳的话,他还是会相当的不满。
所以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要当上宫主,想要站在那个顶点睥睨底下那群曾经嘲笑过他的人。
可他几乎没有任何能依靠,能任用的下属——谁愿意和一个废物绑在一起呢?
没有。
他小小年纪出了山,他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人。幸而他擅长制药,被他收买的人真的不少。
而现在,他盯上了秦周。
秦周这人是个奇人,说话一板一眼,做事一笔一划,是个说一不二的主,重点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符合闻芷暇所有的要求。
这人一看就是个愣头青,脑袋里除了条条框框没别的东西,又认死理,功夫还厉害,还有什么比用这样的人当下属更好的了吗?
秦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贴上了“傻大个”的标签,把王大王小二人一顿教育之后又把被抓的所有男人放了回家。男人们一个个千恩万谢,看样子恨不得要以身相许,秦周应对得满头大汗,笨嘴笨舌地挨个回礼。
事情很快就解决完了。
秦周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不走的闻芷暇,犯了难。
“姑娘,你这是……”他头疼地看着闻芷暇,看着看着竟然有些脸红了,闻芷暇心中一动,装出泫然欲泣的样子:“秦大侠,我无家可归。”
傻子秦周被那哀怨的眼神一扫,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腿哆哆嗦嗦直打颤,而等他回过神来时,闻芷暇已经坐在了他的马上,舒舒服服地窝在了他的怀中。
秦周:“……”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唰”地一声便从马上跳了下来,“这,这不行,姑娘,我刚才无意冒犯,绝对没碰你身上不该碰的地方,也不会告诉别人,你,你千万不要寻短见啊!要,要不然,让我负责也可以……”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可能也觉得自己想娶这么一个美人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闻芷暇笑了。
闻芷暇笑得前仰后合。
可怜的秦周,他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那么一个姑娘因为被男人碰了手腕便抬刀断了自己的手腕以保持贞洁——秦周吓坏了,他上上下下地看着闻芷暇的身子,仔仔细细地想着自己到底碰到了哪里,人家会不会自尽。
不想闻芷暇把衣服领口一拉,“无辜”地道,“大侠,我是男的,怎么,您不知道么?”
秦周目瞪口呆。
“我真是无家可归,”闻芷暇又说,“你好事做到底,收留我吧。”
“你是男的?”秦周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你是男的?!”
随着闻芷暇轻巧的一点头,他一颗纯情的少男心碎成了渣渣。
虽然如此,二人还是一同上路了。
他跟着秦周一路“行侠仗义”,秦周每每路见不平,他便站在一旁看,看他挥刀时头发挥舞的弧度。
一路走,一路看,参加过武林大会,也去缴过匪,甚至抓过毛贼,采花大盗,如若不是他想要当宫主的愿望太强烈的,他可能就忘了这件事。
秦周……是个很神奇的人。
他是刀法的集大成者,闻芷暇从来没见过比他还适合挥刀的人,仿佛他的一切都是为了刀而生的,只要刀在他手上,他就是无敌。
他甚至不知从哪里给闻芷暇找来了提升功力的名药,闻芷暇至今仍记得他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的样子——芷暇,有了这个,你也能练功了。
闻芷暇一生玩弄了无数人的感情,终于有一次把自己也玩了进去。
他一头扎进了秦周双手捧上的温柔当中,那温柔像是一张网,而他是一只飞蛾,尽管想挣扎,却被结结实实地黏住了。
但这并不会改变什么——除了他不会对秦周用药。
他瞒着秦周一切,他私自认为等他成了玉花宫的宫主,他便能俯视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而这些并不会影响他对秦周的感情。
秦周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
可他不知道,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秦周便已经知道了他的计谋,秦周仍然每天保持着他那让人看不透的木头脸,闻芷暇甚至看不出他消瘦得厉害。
秦周替他招兵买马,替他增加功力,甚至替他洗衣做饭,就算寒舍不是什么富家门派,他作为掌门的亲弟弟也绝对是享受了寒舍最好的待遇。
这些他都可以不要,秦周愿意待在闻芷暇身后,看着那人意气风发地挥斥方遒——哪怕自己也是其中的卒子。
他替自己打了一把刀,亲手打的一把刀,刀柄有一个小小的暗扣,暗扣里会放各种小东西。
有时候是一朵小小的花,有时候是一根稻草,有时候是一张写着心意的纸条——那是古板的秦周能想到的所有的浪漫。
他就把刀客视为生命的刀放在自己枕边,一点也不介意闻芷暇靠近,等到闻芷暇发现了刀柄的秘密,秦周才不声不响地点点头,表情严肃,仿佛那些小女儿一般的做法不是他做的一般。
你看,有些事情,秦周知道,闻芷暇不知道。
秦周知道爱,闻芷暇不知道。
闻芷暇被那些虚幻的东西蒙蔽了双眼,看不见周围的所有东西了,他只是想,他要成为宫主,只要他成了宫主,他要给秦周一个最最最盛大的婚礼。
秦周那破门派那么穷,大概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些华美的盛宴——流水席,觥筹交错,数不尽的珠宝锦缎,数不尽的恭迎和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