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嗯。”慕青渊似有若无的应了句,继又说道,“我不大想见他。”
“你也知道你这做法很是无耻么。”岚肆说了这句,慕青渊便听见前面嘈嘈杂杂,队伍开动了。
“我知道千芒舍不得杀我。但是你呢,你为什么不杀我?”蒙着眼感觉不到周遭的景什,只好不停地说话来以找到存在感。
岚肆的马在慕青渊左前侧,听他这么说,便回过头去看了眼。那人眼上蒙了黑纱,一双眸子隐在背后,自然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样的眼神。这个人,这个人当年被千芒莫名其妙的带回了宫,宠信之至。岚肆等一干人,都是随着千芒成长起来的将领,可谓手足,生生被这个新鲜的外族人夺了大半宠信,当然心里都是郁结妒恨,鼓足了劲儿要看清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那时匈奴与天昭失交多年,各自都是休养生息之时。渐渐发展过程中,周遭别的国家也偶尔来犯,小磕小碰在所难免。身居大漠,水源则是最重要的资源,邻居鲜卑与匈奴曾约定以沐河为界,互不相犯。结果天灾人祸,巧逢当年大旱。匈奴国稍偏上游,河水尚算得够用,等到那弯弯曲曲的小河一路蜿蜒到鲜卑境内,几乎已能用小溪来形容了。沿河牧民无法放牧生存,只好赶着牛羊往上游去偷水。一来二去自然被发现,越界关乎的是国家尊严,可不止让你喝两口水这么简单。夏日来临,老天依旧没有降雨的意思,周边的人民纷纷往唯一的小河边赶,你争我抢,冲突立现。
草原牧民民风剽悍,拿起刀个个就是骠勇的战士。消息传到千芒耳里时,沐河边早已经是剑拔弩张之势。鲜卑王当然也不是吃素的料,两国史上为争夺水源发生的战争不计其数,一到旱年就要重演这么一出。两边掌权者反应都异常迅速,生怕自己的子民吃了亏,几乎连夜就派了兵将,披星戴月的赶过去。
千芒挑了岚肆与慕青渊。
鲜卑国力本就不如匈奴,常规战争打打作罢,甘霖一来,各自就高高兴兴班师回朝。当然这是岚肆的想法。
慕青渊可不这么想,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千芒心中的蓝图,他也知道匈奴人民渴望一直安居乐业的心愿,那么,让我从这里开始,和平,永远是建立在血腥杀戮之上。
岚肆知道慕青渊的想法之后,大呼惊讶不可的同时心里却也明白了千芒的信任从何而来,这才是真正懂得他雄心壮志的男人,这才是他梦寐以求雄图霸业的开始,自己此等原来只是坐井观天之辈而已,永远安逸于暂时的和平幸福。
岚肆跟着慕青渊体会了一把肆意杀戮的感觉,从屠了
那个叫做季晚的城市开始。夜袭。那是沐河边最大的城市,万千兵马冲破守城兵卫,呐喊着践踏屠戮手无寸铁的平民,火光冲天哀嚎满地。多少人还在睡梦中便被困死在火烧的牢笼里,更多的人冲出大门迎来的却是迎面一刀,血从脖颈胸膛喷涌而出,灌满了弯刀的血槽。
心中闪过的恻隐不忍被杀戮的欲望蛮横盖过,不留丝毫。那些是国家的敌人,他们夺了我们的土地,我们的水源,我们的草场,他们让我们的同胞无法生存下去,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这么想着的岚肆再也听不到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号,再也看不到奔跑逃命的妇孺眼里流下的热泪,心中只留了一个字:杀!
杀了他们,我的同胞就能独占这片水源,杀了他们,我们就能占领这座城池为己用,杀了他们,那个人的梦想就近了一步。
千芒。
岚肆一路冲杀肆虐,身后的骑兵被他的豪壮感染,亦是勇猛非常,马蹄踏过,寸草不留。慕青渊守在城外,手里握着一万铁骑。备着里面的人做困兽之斗。千人之城,何须万人之兵。
城南到城北,入城的匈奴骑兵兴奋过余,好似觉得没有杀够。直到倚着城墙回过头来望着,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庞,照得这片小城如同白昼,耳边传来火烧的朽木崩塌的声音,噼里啪啦,人烧着,大概也是相同的声响。
岚肆忽然被吓到了。
刚刚那个疯狂的自己,真的是自己么。这些人,不是跟自己的家人一样吗,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有着自己的骏马与牛羊,他们也会在落日中缓缓起舞,唱起天籁般的牧歌。小孩子牙牙学语,温柔的母亲叙叙呢喃。平静祥和的落日之后,本应当是安静的长夜,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看到明天壮丽的红日。
刚刚被自己一刀挑出三米远的小孩子,与自己的小侄子正是相同的年纪,甚至留着相同的发辫,茫然的站在失火的门前找妈妈,看着直冲过来的骑兵,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呀————”小孩子伸出手,眼睛闪闪看着岚肆,面前白马铁衣的人,可不就是妈妈讲过的神话般的骑士。
然后,是残忍的一刀。
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残忍的魔鬼。家国天下并不是屠戮的借口,一切只因为,人与生俱来的杀心,控制欲,一手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岚肆呆在那里,直到慕青渊慢条斯理的从城北过来。
黑马玄衣,从大火中悠然路过,火光明亮,却照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邪气蔓延。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慕青渊陪着岚肆等到东方天空微亮,夜晚的大火蒸起晨雾,整个城里静得什么也听不见,鬼城,自己一手制造的鬼城。
满眼只剩下断壁残垣,烧
成黑炭的屋梁还冒着青烟。
“你们去把剩下的人搜出来。”慕青渊对身后的小队发话。
岚肆眼里蒸腾起水雾,恻隐之心翻腾不止,伸手想止住慕青渊。这些人的家都没了,何必赶尽杀绝呢。纠结半晌,却又把手收了回来。
慕青渊始终没有回过头。幸存的老少被陆陆续续从家中赶了出来,在慕青渊面前跪成一片,他们太害怕了,以至于已经没有人敢抬头看这个人,这个人一手掌着他们的生死,希望虔诚归顺的态度能使他们幸免于难。
只可惜面前这个人,没有一颗菩萨心。
“就这些了?”慕青渊问道。
“就这些了。”身旁的将士抱了拳道。
“那好,留几个人守着,其余人跟着我出城。”说罢扭了马头走出城门。
地上的人有人痛哭出声,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接着便是哭倒一片。那哭声夹着幸运感动却也悲伤,深入人心。守在一旁的兵士不住摇头,心中酸楚。
出了城整了队伍,慕青渊突然对岚肆道:“你去把他们结果了。”
岚肆惊怒:“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没了家园,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你这样不会太残忍了吗?”
“现在他们心中满是对我们的憎恨,留着他们,对我们是巨大的威胁,斩草就要除根,否则后患无穷。”慕青渊声音清冷,波澜不惊。
“为什么是我?”岚肆心中忽的疼痛,不明所以。
“因为你害怕了。”
“那好。”岚肆不再多说,这个人,明明白白的看清了自己的软弱。
刀上的血槽闪着暗红的光亮,昭示着自己昨晚的功劳。
关上城门,听不到里面的声响。跪了遍地的俘囚惊恐的看着走而复归的人,这个人就是昨晚上恶鬼一般的骑士。他又回来做什么?
一时间,岚肆看遍了怨毒,愤懑,仇恨,惊恐,各人眼中闪着不同的光,也正是这些眼光让他相信了慕青渊斩草除根的道理,消解不了你们噬天的仇怨,那就把你们都杀掉吧。一了百了。
无需狠心就能轻易的举起屠刀。
季晚,从此不复存在。
☆、千芒
自此,岚肆对慕青渊,生出了由衷的敬佩。那是与对千芒不一样的感觉。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曾经并肩,曾经你告诉我我们会一起拥有这片土地,曾经是歃血的亲兄弟。那时你也虔诚,你也用心,你也是带着勇士不顾危险的在战场上冲杀。
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如斯。
是什么,让你居然背叛千芒。
这个问题,帅帐里的千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天昭朝里安了眼线,征战之事,一清二楚。一听二十万军西征,千芒马上就开始动员全国上下备战,自己亲率军队上战场,知道有小队人马先遣,却不想头一遭就抓了慕青渊这么条鱼。
真是玩笑。
天昭在明自己在暗,那昏庸皇帝从没关心过这些边远小国,殊不知这二十多年,足以使匈奴发展到举全国之力,可以与天昭势均力敌一战。
唯独料不到的,就是慕青渊居然叛变。倒也是,这人当年就是自己拣来的,本就是汉人,何谈叛变不叛变呢。三年时光他倒是伪装得好,连自己都没看出分毫怪异。不过三年里,慕青渊替自己真真出了不少力,并了三五周边小国,功劳颇大。
这么想,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太难过而已。城池可以再建,子民可以再收服,天下可以再征战,可是人没了,就是永远的没了,你背叛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我要你亲自告诉我缘由,慕青渊。
慕青渊依旧蒙着黑纱,孤零零的站在帅帐中央,就远远看着那人站在那里,一身凛冽清气,不敢靠近。没有人敢将他当做俘虏来对待,甚至没有人觉得这人曾经背叛过,如果不是他现在站在这里。
千芒没有说话,但是慕青渊能清楚的感到他的存在。那个人的气质实在非常,就算是看不见,也能在脑海中勾勒他的容颜。
他有一张俊美得让人发指的脸,他肤色雪白,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双瞳颜色墨绿,下颌瘦削完美,与所有的匈奴人都不一样。据说那是因为他遗传了他母亲的面容,他也曾因此受到非议,最后却用他自己独特的手段封住了所有人的口。这是不一样的男人,他散发着纵横天下的力量。
“想问什么?”慕青渊先开口,他受不了千芒这么一直看着他。
千芒使了眼色,岚肆上来将黑纱卸了去。慕青渊的眼,就这么牢牢对上千芒的双瞳,那眼色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好似要让人卷进去,特别是当他的主人默然的表现出来哀伤的神色。
“为什么?”千芒问得简略,面前这人当然听得懂。
“不为什么,想而已。”慕青渊回答得轻描淡写,一点上心的意思都没有。却下意识的不再去看千芒的眼,他受不了。
“不为什么?”千芒眯起眼睛,眼神更显深邃,“三年时光你就忘了?你带着那些汉人过来,杀的是你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你怎么能救这么轻易的说想?”
“当年被你捡回来,替你征战,不过也是想而已。”慕青渊顿了顿,眼睛对上千芒:“现在我不想了,我累了,我要回去。”
“回去?你要只是回去,为什么要带着人来寻我们?我不想杀你。”千芒最后一句咬了牙,好似威胁。
“杀了也无妨,死在你手下,我毫无怨言。”慕青渊忽地扯了嘴角笑,毫无畏惧。
千芒红了眼眶,你凭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能说出这种话。
“我不会杀了你,但也不会放你走。如果你的理由足够充分,看在以前的情分,我会放了你。”千芒狠狠心,交出最后通牒。
“为了一个人。”
“谁?”千芒站起来,指着慕青渊问。
“你不必知晓,但我并没有骗你。”慕青渊道,“对不起千芒,为了这个人,我做出背叛你的事情。若是我的举动威胁了你的家国,杀了我无妨,若是你放了我,难免我还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你这人!”岚肆气极,一甩袖子就想冲上去。一个是自己倾慕的人,一个是自己敬佩的人,这两人的对话,莫名其妙却又让人心痛无比,“给你生路为什么不走?难道真要在这儿杀了你你才甘愿?”
“岚肆!”千芒怒喝,“退下!”
岚肆的拳生生停下来,费了好大力气,将拳头捏得吱嘎作响,好不容易收回去。千芒,你还是舍不得他。
“我不想骗你们,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到时候就被我杀了。”慕青渊说得正经,“我没有其他选择,你们也没有。”
罢了,慕青渊看着千芒,突然笑得温柔:“千芒,你是一国之君,你有你的子民要保护,你要是连这点决心都下不了,以后怎么办?我慕青渊不过是个路人,不值得你费心。”
路人?你居然好意思说自己仅仅是个路人?我千芒居然曾经想过,与一个路人共分天下,居然想过,与一个路人一同战死沙场,我曾经如此的相信你,相信你到连江山家国都不如你重要了。慕青渊你倒是会开脱,三两句撇得干干净净。我曾不顾众人反对的信任你,我也曾经以为我信对了人,我以为我这种信任,在你身上可以保持一辈子。
我也曾以为,我们可以一起。
呵,我果然是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