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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马鞭一挥,加紧往琼州城里赶去。
这次叫元小乐分了心,差点误了自己的正业,回去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以后万不能那般黏人,害他差些失了职。
里头唐无暝靠着秦兮朝眯了一会,恍惚听六月雪十分遗憾的“啊”了一声,一睁开眼就见自己那宝贝武器被人拆成了碎块。
刹时就惊跳起来去夺,“你你你!”
六月雪把那破烂零件一推,身子靠上了车壁,“不好玩,怎么都射不动!”
“废话!”唐无暝一块块地把自己武器碎块捞回来,蹲在车里地板上,再一块块地把他们拼起来,“我的东西,哪能叫你轻易玩懂了!”
六月雪呿地一挥手,“这有什么,往年那些谷里的机关暗哨还不都是我——”
唐无暝听得抬头一瞧。
半天没了后话。
“你什么?”唐无暝问道。
“……没什么”六月雪捂了捂嘴,转头看向了窗外,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唐无暝一阵疑惑,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机关,也念叨起来,“最烦你们这种有话不说,还有话说一半的!”说着偏头偷瞧了秦兮朝一眼。
秦兮朝恰好低头找些什么,并没看到这眼神,待从那犄角旮旯里翻出个茸毛坐垫来,塞到唐无暝的屁股底下,才放心叫他坐在颠簸的车板上,继续组装那乱七八糟的玩意。
底下的人摸着屁股底下软绵绵的茸毛垫子,低低叹息了一声,也没了大气。
轻弩拼好有一会,马车就驶进了琼州城门,速度却变得奇慢无比。
街上听起来比往常热闹许多,吆喝声频频不断,仔细一听,都是卖什么酒什么果子的,价格还不平,唐无暝扒着车窗望了一眼,整条街上都是人,也怪不得马车通不过去。
一个背着箩筐的农夫打车窗底下走过,唐无暝见筐里头堆着或白或黄的梭形小核,随着那人的脚步颠起来哗哗作响。
唐无暝扯了扯身后的秦兮朝,问这卖的是什么东西。
秦兮朝身子未动,只看了眼窗外,见这些子拥挤人潮忽然眉头一舒,笑了句,“原是秋庆日到了。”
“啊?秋庆日?”唐无暝好奇道。
马车行得极缓,几与人步行一个速度。秦兮朝掀开一侧的车帘,伸手召了街旁一个卖果子的小童,几文钱抓了一把那白白的壳果,反身递给唐无暝。
唐无暝两手捧着,看了半天。
“这是公孙果啊。”秦兮朝笑道,“没见过?”
公孙果。唐无暝掐着脑壳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脑海里似乎是没见过的。
秦兮朝笑着敲了下他的脑壳,伸手取出一颗,两指捏住使力一扣,梭形的果壳就裂出了一条缝,露出了里头黄莹莹的果仁。唐无暝只见他一掰一捏,整颗圆溜溜的小果子就递上了唇边,秦兮朝勾勾手指,示意他张嘴。
唐无暝啊了一句,果仁就顺势推了进来,含了会也没什么味道,一咬碎了却皱了眉头——有点苦还有点涩,总之是难吃得很,碍于没地儿吐,他只好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咽完就把手里剩的果子都还给了秦兮朝,推手说,“不吃了不吃了,忒难吃!”
秦兮朝揉了下他的脑袋,故意笑道,“这是生的,当然口味不好,过会带你去吃好的。”接着转头吩咐驾车的秦风,“去平海楼。”
“平海楼?”秦风一顿,“庄主您这是要过节?”
“嗯。”秦兮朝看着唐无暝四处好奇乱撒的眼神,点点头。
平海楼是挨着广湖边儿上的一栋酒楼,虽不是什么名家大店,但在琼州也是颇有历史,听说祖上是干御厨的,这事儿本就没法考究,但楼里档次高风景好,菜品也是独具特色,扎根琼州好几代,这琼州风味做的是出神入化。
马车驶往平海楼的路上,唐无暝就学着秦兮朝的样子,把那些白果子都一一剥了,他自己不吃,就分给六月雪和秦风吃,全都剥完了才回头问秦兮朝这到底是什么的果子。
秦兮朝指着远处一棵才刚拔高的小树苗,“就是这个的。”
唐无暝一瞅,这不就是银杏么!原来这东西也是能结果子的,这银杏树禇杭本就不生,几次几回在别的地儿瞧着银杏的时候要么是满头绿,要么是满枝黄,却从不知原来他结果子也是可以吃的。
这一晃神,马车“吁”着一声,已经停在了酒楼门口。
车里三人先后下了车,六月雪抬头看了一眼,挥挥手推辞道,“你们过节我掺和什么,我还是去找云儿。”
秦兮朝将他一拦,“急什么,既然是过节,自然少不了你家云儿。”下巴向秦风那边一抬,“秦风,去山庄将牧云与你的元乐一同接来。”
“哈?”秦风惊诧,“这……”
“秋庆秋庆,若不是举家同庆,还有什么意思?”秦兮朝笑说,“这样六月兄便满意了吧?”
六月雪没了推辞的理由,只好留了下来。
秦风也拱拱手,只好领命回去接人。
三人进了楼,便有打扮细致的伙计迎上来,秦兮朝大手一挥,张口便言要将顶层的阁楼都包下来。
伙计登时瞪大了俩眼,上下打量这面前一身细布衣裳的男人,穿的也不甚多富贵,不知掏不掏得出这么多的包场钱。
此时老板打后头拖着算盘出来,一眼瞧见这秦兮朝就满脸堆笑地赶了过来,挤挤攘攘把不懂事不识人的小伙计推走。
脸上肥肉一笑便横,“秦庄主,您今儿是要过节?”
秦兮朝也没多说话,压了几张银票,便携人上了楼。
壕!不亏是自家的男人!唐无暝挺挺胸,把六月雪挤到一边,跟着秦兮朝的后头趾高气昂。
六月雪撇嘴,不就是个有钱人吗,有什么好嘚瑟的,闷地回头冲老板道,“多来几坛子酒!”也指着秦兮朝的背影,“要最好的,都算在他头上!”
老板叹这姑娘虽然长得俏,可这一个女人脾气又冲还好酒,一般人家可是养不起,也就秦庄主这样的人物能享得起。
摇摇头,还是赶紧后厨准备上客吧。
平海楼的顶层阁楼是个四面环风的雕栏阁楼,六根红漆木的楼柱叠起八角形的琉璃瓦屋顶,楼上半面向湖,半面临城,可谓是将整个琼州的风景一览眼底,六面的梁木上各挂着一副卷帘,若这天凉了,还可以放下遮风。
唐无暝初一上楼,便远远瞧见了那湖上蔚然一座朦胧小岛,只见岛上房屋模糊林立得看不大清——原来站在这高处看扶风山庄,是这样的景致。
三人各居一处地望着风景,身后小厮们吭哧吭哧地往上抬酒,一坛又一坛的堆了一个角落。
唐无暝挠挠喉咙,说起来,还倒真是渴了。
等了好一会,心想这大夫和元乐怎么还不来,就见楼底下一辆马车稳稳停下,打头蹦蹦跳跳地钻出一个顽皮小子来。
六月雪低头一看也两眼放光,只等那雪白的衣衫人影刚从楼梯上出现,就一个猴急扑了上去,抱住那人的脖子就好一番亲蹭。
把向来素静的温大夫吓得差点摸一把针来戳瞎了他的眼。
“云儿我回来了!”六月雪把人压在身后墙上,腻道。
☆、第47章 夜饮
“云儿我回来了!”六月雪把人压在身后墙上,腻道。
楼梯上的秦风和元乐避着身子从他俩旁边经过,一个脸上写着“有伤风化”,一个眼上挂着“好漂亮的美人”。
秦风一回头,捂着元乐的眼推进厅里,“看什么看,少看,长鸡眼!”
元乐吹鼻子瞪眼,“怎么不能看,我又不是没看过他们亲嘴!”手指的确实是唐无暝和秦兮朝的方向。
唐无暝一激动,“你记得?!”
元乐顿时又躲回了秦风身后,“不不,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唐无暝有些丧气,秦兮朝揽了他安慰说,“这是好现象,起码他有印象了。”唐无暝跟着点点头。
“啊——”身后一声惊呼。
几人回头去看,六月雪被温牧云一掌推开,差点滚下了楼梯,腰硌在栏杆上痛了一下。
“琉华?!”温牧云才反应过来这没章没法的人是谁,又皱着眉头把人拉回来,在他腰间穴位按了几下缓了疼痛,谴责他道,“你又成什么样子。”
一见了温牧云,琉华那四处抛媚眼的浪荡气就收了个一干二净,贴着人揽着腰安安分分地吃起了豆腐。
温牧云一瞧琉华是跟着秦兮朝他们在一起,想都不想一定是这家伙在外作祟被抓住了,这下好了,想包庇他都没了机会,只好先一把扯下身上挂着的美人,将他往唐无暝面前一推,严肃地批道,“琉华,道歉。”
琉华两睫无辜地眨啊眨地,温牧云一扭头,丝毫不动心。
唐无暝纳了闷,“他,他到底叫什么?”
“六月雪!”
“琉华。”
“……”两人异口异声,温牧云瞪着他面上一凝,琉华视作没看见,却也不做声了,随他怎么叫了。
“他真名叫琉华,”温牧云道,“至于六月雪……恐怕是个花名儿。”
“花……”敢情自己找了许久的人,找的竟然只是个花名儿!唐无暝气堵,要冲过去要个理论,温牧云也一紧张,场中肃然冷了下来。
“伤和气的事我们回去再慢慢算,今天是秋庆日,今晚我们只谈风月不谈仇。”秦兮朝拽了唐无暝一下,替那夫夫俩打了个圆场。
往六月雪身上看了一眼,便俯在唐无暝耳边吹了一声,“听我的,嗯?”
唐无暝那满心的毛躁起瞬间被抚地平平顺顺的,只狠瞪了六月雪一眼,有些不情愿地同意了。
反而六月雪闷闷地,望着那揽着的两人没有说话。
*
琼州虽是以琼花之景出名,但这一年一度的秋庆日却托的不是琼花的名,而是城里并不多见的银杏。此处虽银杏不多,但实则是很适合这树生长,每年秋季结果的时候都是累累硕硕的,看着好不讨喜。
便不知从哪朝哪代起,琼州人就在这第一波公孙树结果的时候,举办这“秋庆日”,庆那秋日好丰收,也庆个家庭好团圆,祈个多子多福。
这端送酒水上来的伙计将这缘故一讲,唐无暝环视了全场,好家伙这一对一对的,有哪个是能多子多福的,厅中唯一一个有女人样的,还是个人妖。
这样一家子出来过秋庆日,不知有没有被人笑话了。
厅中一方圆又大的木几,几中摆着几碟点心小食压压肚子,几旁围着六个人。
琼州菜品和这琼州温润的人一样,都是慢工出细活的,一道道精雕慢啄、小煮文炖的,直到楼上六角的仿制宫灯都点了亮,团团透着明亮的橘光,把阁里照出一片暖色——这菜才一道道地呈上来。
倒不亏是好几代的老手艺,光卖相都足够让人流尽了口水。
菜一上齐,众人齐齐动筷,大快朵颐。
待填了个五六分饱,胃中不再空了,六月雪酒瘾泛起,忽然从身侧拎出一坛老酒,哐地往几上一置,扬着声调吆喝起他们,“这光吃可没意思,不如来喝酒!”
唐无暝夹着一筷子白肉,嗤了一声。
“哎你什么意思,不敢喝?”六月雪反笑道,“你年纪这么轻,该不是不会喝吧?”
这一挑衅,肉也不吃了,唐无暝将那筷子一拍,也就身拽了一坛子出来,径直扯去了上头的封泥,“谁不敢了,来喝!”
秦兮朝与温牧云对视了一眼,这是冤家聚头,拼酒撒气的节奏。
这不,两人一口气都还没叹完,那头就已经对吹上了。
可这酒友会了酒友,没两杯仇气就喝没了,就剩了豪气了,两人对喝且还不够,左右拉扯起秦兮朝和温牧云,也投进了这酒场。
好在秦兮朝酒量也不差,还能陪他们玩个几回。温牧云却是不爱酒,只以茶代酒表个意思。
这酒既有陈年佳酿,也有清水滴露,尝起来深浅不一,但这最醉人的就是混酒喝,几种就在胃里一搅,这本来的好酒量也该搅醉了。
酒过三巡,厅中已是坐立无相,都有了几分酒意。
再加六月雪刻意挑唆,唐无暝喝的着实不少,可奈何他自认酒量好,仍是精神十足地四处劝酒,这四洒的酒杯都劝到了秦风他们面前去。
秦兮朝想今夜高兴便任着他玩,也授意秦风可放开了折腾。
一桌大男人干喝了一晚上还不够,又划拳行酒令,划拳还成,可这行酒令唐无暝就蔫了,他哪是那博览群书的文化人,能背的几首还都是三岁小儿都能朗朗上口的那种,没两局就败了气势。
末了,更是因为一句“月黑风高夜,正是脱衣时”引得六月雪大笑不止。
唐无暝败下阵来,晃了晃手里的小酒坛,算下这几局里输的,就算喝光都不一定够数,于是干脆手肘一抬,直接仰头便饮。
六月雪看他豪放得很,拍手就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