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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灌丛和屋顶,然摒退赵全,独自去了老王爷居住的正北向院落。
书房里灯火通明,赵子衿扣了们,里头传出声进来,他这才将们推开一条人宽的缝隙,闪将进去,瞬间将门阖上了。赵子衿一进门,目光就定在了桌子西边方位坐着的青年身上。
那是个器宇轩昂的男人,五官深刻俊朗,眉眼下巴的线条里,都透出一股阳刚坚硬的气质来,是个男子气概十成十的男子,坐着看不出身量,但观肩膀上身骨骼,就知这人有副高挑身架,模样不过二十五六,却积压了一身无形的气势。最让人在意的是,他身上那股奇特的气质,巧妙的糅合了贵气、霸气和温和,使得他咋一眼看过去,既温柔款款,又威严十足,叫人忍不住亲近,又不敢放肆,这样的,是百年难遇的上位者。
那人笑着看过来,眼睛里划过粼粼亮光,唤了声:“小傻子,我回来了。”
赵子衿下意识就应了一声,一边从头到尾去打量他这堂哥,几年不见,这人身上的帝王之气愈发浓厚了,不过性子还是那般,大多数时候,是极为宽厚的。
见了他,赵子衿还是挺高兴的,他还是个傻子的时候,就亲近赵秉,这人对他也好,成天小傻子小傻子的叫,然后像只护仔的母鸡似的,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将在深宫饱受欺凌的自己照顾起来,赵子衿觉得,自己和赵秉,比他和他所有的亲兄弟,更像兄弟,就像他父亲和先帝。
他脸上不自觉就露出笑意来,不打算在他面前装疯卖傻,他这堂哥虽然好脾气,心机却是想深沉,也能深沉的起来的精明角色。赵子衿走到桌边坐下,眼神清明,笑道:“秉哥,一切可好?”
对上那双不再混沌的眼睛,赵秉会心一笑,便知他这傻弟弟,终于是开了窍,真心替他和皇叔高兴,抬手就在赵子衿肩头轻轻的拍了拍,笑道:“都好,小傻子,你醒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大马金刀的老王爷听了,不由一阵心酸,二人兄弟情深,他看着欣慰,也免不了触景生情,三四十年前,他从边塞凯旋,贵为天子的夔哥,也是这么悄悄的来到王府,静静的坐在桌边,轻声问了句一切可都好。可如今经年往复,物是人非,如何不让他悲戚,又想着有朝一日,后辈会走上他们的老路,阿秉在局势动荡里登上大典,自己的宝贝儿子临危受命远赴沙场,而后勒马饮血,在狼烟与生死里穿行……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老泪纵横的冲动,赵引打断兄弟二人久别重逢的叙旧,敲了敲桌子,松弛的眼皮下是双精光内敛的老眼,他神色肃穆的盯着赵秉,问道:“阿秉,你说什么?”
赵秉看了一眼赵子衿,笑道:“子衿,你先出去,我待会去找你。”
赵子衿一愣,没料到赵秉和他爹打一样的算盘,极力将他排除在纷争之外,他心里有些动容,不知为何,却不想出去,只是看了眼他老父亲,摇头。
那两人对视一眼,不知传达了什么眼神意味,索性将他忽略了。
赵秉定定的看着他家老皇叔,道:“我埋在乌垣的探子传来消息,乌垣军队月前已开始暗中集结,规模很大,疆域边线也有小批队伍鬼鬼祟祟的试探,我估摸着,很快他们就会有所行动,目前,大概就只缺一个开战的借口。”
老王爷手指在手上轻轻敲打,赵秉听得出来,那是战场上振奋将士的鼓点,他心想,他这戎马一生的老皇叔,骨子里到底是烧着灭不掉的峥嵘血性,将军暮年,壮心未已。赵秉叹了口气,子衿与皇叔血脉与共,自己虽不想他搅和到这一摊烂泥里,可将门无犬子,身不由己,怕是到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淌下这趟浑水。
老王爷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簌簌抖动:“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在这次和亲上大做文章?真是如此,慧清那丫头怎么办?”
赵秉无奈笑道:“对。慧清那边,皇叔,你也知道,这丫头难缠的紧,我把‘蜉蝣’的暗卫给她留了一组,并且拍着胸脯保证,会在和亲的半路上将她抢回来,她才消停了。”
赵子衿在一边当哑巴,闻言才了然道,难怪那天那疯丫头端庄得体没哭没闹,原来是有人给她撑了腰,不过只要她不上赶着要嫁给阿恽,随她的便。
老头子却差点跳起来,山羊胡一颤一颤,怒道:“什么?一组??‘蜉蝣’一共才多少人,你嘴一张,就给出了两成,好手气,够大方,赵秉,你简直是在胡闹。还抢亲?你他娘的当你自己是土匪哪,啊?”
这老头子本来是声如洪钟的,顾忌着赵秉的行踪,活生生将怒吼变成了猫哼哼,不过怒容倒是一份不少,暴跳如雷又不敢随性叫唤的模样可逗了。赵秉一丁点威严都没感受到,嘴角还忍不住的想上翘,他小心的收敛了表情,本分道:“皇叔教训的是——”
赵子衿冷眼看着赵秉毫无诚意的认错,突然就想到了顾恽,那人也是这样,张嘴就能认错,速度够快,态度却很让人愤懑,回味一把自己的心情,登时和他亲爹站到一条船上去了,共同谴责起众望所归却离家三千里,回乡祭祖却还得偷摸回来的祈王爷。
量不得赵引怒发冲冠,实在是赵秉太过大方。
蜉蝣,是西原皇家由来已久的一个神秘组织,掌握在国家的主心骨手里,据说里头全是精通各项绝技的顶级高手,根据世间行当七十二行,门下有七十二人,六人分为一组,顶头一个首领,共计七十三人。蜉蝣行踪诡异,神秘莫测,百年来无人见其窝点和真身,这个组织像是一道无形的网,罩在违心之人心头。
帝王家书中记载,蜉蝣创立于熙宁二十三年,那年,是开国帝王赵频大婚的日子,没有皇后,却多了位帝王,那人是前朝陵国的皇上,李蕴。自此,两人共掌天下,为了拔除贪官污吏,李蕴创立了组织蜉蝣,专门用来打探消息和收集证据,意为无处不在,可撼大树。李蕴执掌蜉蝣六十六年,直至和赵频同日薨,继任的头领是谁,又是什么模样,世人一概不知。
老王爷骂骂咧咧,赵秉点头狂答应,十足一个孝子贤孙。如此过了一个时辰,赵秉起身要走,知他不走寻常路,赵子衿直接将他送到了院墙下,高墙的阴影里影子似的悄无声息走出两人,真如影子一般,赵子衿倒是能辨出方位和隐藏的几乎没有的气息。
赵秉提气就要翻墙,赵子衿突然叫住他,问道:“秉哥,杜煦是不是在你哪里?”
赵秉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道:“在,怎么了?”
赵子衿:“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蛇虫满园
赵全心惊胆战,还景翘首以盼,数日后,两人的期盼都有了着落。幽明鉴生了病,而杜煦在第二日傍晚,浑身不带一点伤的回了杜宅。
还景哭的鼻涕眼泪糊满面,质问他去了哪里,他道了个歉,含糊的说去了朋友家,就死活不肯多说了,然后还景奇怪的发现,他家少爷往庚楼月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顾恽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故作视而不见,而时长上门的许季陵,也好像突然忙碌起来,一连两天见不到人影。唯一如常却又反常的就是赵子衿,他照样晚上过来,不过总是欲言又止,顾恽实在看不过去他那纠结样子,问他怎么了,赵子衿惴惴的说:阿恽,我养了些小玩意儿,过段时间养好了,就送给你,就是…怕你不喜欢——
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书籍要誊写,顾恽手里的笔杆飞舞,心不在焉的应了句会喜欢的,一头扎入了字堆里。赵子衿得了他这句回复,眉头却拧得更紧,他心里几乎就肯定了,阿恽一定会被吓一大跳,可没办法,这是万一之下,给他保命用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眼瞅着先帝忌日渐近,平沙城里却刮过一阵妖风的传言,而且犹如秋日干枯的草原上点起了野火,瞬间就有燎原之势,街头巷尾传的沸沸扬扬,平头百姓们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好事不怕死的,编出一首顺口溜,大街小巷的传唱。
乌垣来朝明青候,风流成性过了头,前日大夫邀入府,疑似染上疾花柳!
何群又急又燥,他一边担心忧虑的嘴角起燎泡,一边扛不住别院里丫鬟小厮们的窃窃私语,他悲愤的想,实在是…太他娘的丢脸了。
他不仅连门也不敢出了,在封闭的院子里,也是来去如风,好像跑快一些不叫人看见他的脸,就没脸可丢了似的。丫鬟奴才们不愿伺候,他还不敢让他们打点,于是整天脚不沾地,在厨房和幽明鉴的卧房间奔来奔去,带着满身茅厕的臭气都熏不走的药味,将他家侯爷,当成药桶一般的灌。
何群端着一碗乌漆抹黑的药汤推门而入,浓郁的草药苦气霸道无比,瞬间就盈满于室,何群反手带上门,轻声唤道:“侯爷,醒醒,药来了。”
幽明鉴头痛欲裂昏昏沉沉的瘫在床上,被褥被卷成团状靠在床内,他衣衫大开露出胸膛,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却赫然生了许多米粒大小的肉瘤,有些不知怎么被弄破了,皮开肉绽,里头的恶肉朝外翻卷,翻出花瓣一样的形状,淤着脓血,憋出一身恶臭,看着闻着都叫人倒尽胃口。
肉瘤也罢,生脓挂血散恶臭也罢,最要命的是这些东西不知伤了身体哪处根源,他竟然浑身酸疼的一点力气也集聚不起来,提气运转一周天,内力却毫无凝滞,前两日他是觉得乏、累,瘫在床上都浑身难受,更别提出去找茬作怪了。
大前天早晨一醒来,他觉得胸前痒,一抓之下一把血,还有肉质的异样触感,他掀开衣襟一看,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他娘的是在做噩梦吗?
他慌乱一瞬,叫了何群去请了大夫,那山羊胡子的庸医哆嗦半晌,结结巴巴又含糊其辞的表示,这像是淫病花柳的症状,虽然生的地方不太对劲,可症状又吻合。
幽明鉴大惊失色,面上却强自镇定,命何群将这庸医给打了出去,一连又请来三四个,都面露难色的说这是花柳病的症状,无能为力,幽明鉴盛怒之下连手上的玉搬至都摔出去砸了人,将人全部赶出去,只留下何群在屋里守着。
他初时后怕不已,过了小半个时辰,却是缓过劲来,头脑又恢复了清醒,便提溜转悠起来,他先是将近半个月交欢的男子按着时间过了一遍,鸿胪寺卿家的二公子,芳华苑的清官纪子……庚楼月的相公珏芝,这些人都是清白之身,怎么会染上这脏病,一定是症状类似的怪病,这些庸医没见过罢了。
这么安慰自己,倒也奏效,吩咐何群去给他开了些主治恶疮的药方,虽不对症,就当排毒就是。何群是个唯命是从的直肠子,得了命令飞奔出去,财大气粗的背回来一麻袋的纸包药草,将幽明鉴看的心惊胆战。
幽明鉴虽坚信劳什子花柳病和自己不沾边,可他又实在被折磨的没气力,连床也爬不起来,肚子里腌贊的出去祸害顾恽或试探赵子衿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一切等他回复元气再做打算。
可药水生猛的灌,却不见一点成效,他面色愈发青黄,身上却愈发痛痒交加,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几乎是进气短促出气无,好些次何群上前来送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险些叫侍卫以为他断了气,心惊胆战的凑在床头试鼻息,又被他猛然睁开眼给吓个半死。
幽明鉴昏睡渐多,自己也有种大限将近的感觉,便气息奄奄的吩咐何群,让他去找负责招待他的顾恽顾大人,让顾大人帮忙找个太医来瞧病。何群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自己找上顾大人时,他沉思又怪异的神情,让他莫名就从中揣摩出无数种意味来。
侯爷是贵客,次日上午便来了位面容凶狠的罗太医,一声不吭的给侯爷把脉扎针,问道是不是花柳病,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叫人心里七上八下。
顾恽站在床头,神色古怪,正气禀然的宣了圣意,皇上深感忧虑明青候务必好生休养,幽明鉴谢了恩,然后又气息奄奄的去招惹顾恽,问他是不是乐开了花,顾恽只道侯爷想多了,清心寡欲早日康复才是正事,然后带着留下药房的罗太医扬长而去。
何群不知道的是,顾恽送回罗太医,直奔怀南王府,他来得太突然,众人和他相熟,也没人通报。
顾恽一拐进院子,头顶的藤萝下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