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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依旧崩溃道:“不要赵全!”
顾恽故作为难:“那你要如何?”
“不要如何,要你——”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手臂同时发力,将顾恽压倒在床,两腿岔开跪坐在他腰胯处,手腕上移去扣他十指,压在脸侧,两厢凝视间身子慢慢伏低,和他鼻尖贴着鼻尖,正待吻下,急促的脚步飞一般响起,至近处却突然来了个陡停,来人匆匆忙忙,赵子衿竟然来不及撤开。
两人面贴面的扭头,鼻尖从对方脸旁擦过,就见赵全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站在不远处,见两人看他,愈发局促,结结巴巴的嗫嚅:“刘刘刘大…夫说王爷这……个时辰该醒了,吆吆…小的来看…看……那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您二位继续——”
他前头说的磕磕巴巴,到了后头却投胎似的噼里啪啦,字句都粘连在一起似的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一口气飞快的说完了,转身夺命而逃,狐狸追赶的兔子般飞窜而出,瞬间就不见踪影,随后门板嘭一声巨响,被人从外头甩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饥荒瘟疫(一)
胸口那一刀,伤口虽然不浅,刺客也刚吃饱喝足力气十足,可到底是个孩子,腕力和准头都有失火候,对于赵子衿这样的高手,从金蚕蛊搅乱的真气顺畅后,也就算不上什么大碍了。
他醒来就和顾恽在房里厮磨窃语了一个时辰,赵全红着脸贴在门板上,恨不能化成一张封条,谁也不让进去,直到门板被从里头叩响几声,他才将自己从撕下来,心虚无比的垂着头,看着门扇从里拉开,走出绛红青碧两角长衫来。
两人出来后,赵时伍也从门里走出来,四人去了最左边的一间厢房,里头躺着赵全嘴里的小畜生。
那孩子被抬进去的时候昏厥着,大夫换了九盆水,才勉强将他身上的血污清理的差不多,撒了药粉裹完纱布,整个人就像是掉进面粉里的糯米团子,头脸四肢甚至脚趾,没没一处露着皮肤,白惨惨一片,很快又被沁出的血水染成桃粉艳红色,看着就叫人揪心。
不仅如此,他还发着高烧,滚烫的热意在皮开肉绽的躯体上烧着,连见惯伤势的大夫都说,他能活到现在,当真是罕见,能不能醒,也是个未知的情境。
瞧他的伤势,又听大夫危言耸听的描述,顾恽本来以为,没有个十天半月,这小子醒不来了,谁料才走到门口,就听里头一阵鸡飞狗跳,凳子被推到的声音、婢女哀求躺好的哭声,以及嘶哑的听不出原声的威胁,昭示着此间客人,已然转醒。
顾恽眉毛一挑,扭头和赵子衿对了一眼,觉得这孩子实在皮实抗摔打,顽强坚韧的如同离离原上的野草,野火总也烧不尽,不知心里藏着什么春风。顾恽抬脚迈过门槛,心里却想着,这孩子,日后必然不会普通。
屋里一片狼藉,能摔破的东西,一件也没留下,到处是破碎的瓷片,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能推到的东西,在目前能力所及的范围,也都东倒西歪,而在这一片废墟似的厢房里,正上演着一场诡异的对峙。
横陈着两个圆木凳儿的桌边,撑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小瘦子,他气喘嘘嘘虚弱无比,一手撑着桌沿不让自己倒下,另一手捏着一片破碎成刀状的瓷片抵对着两名婢女的方向。而被他指着的年轻婢女手臂搀挽在一起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梨花带雨的哭着,右手捂住左手,指缝里却有鲜血蜿蜒沁出,另一个呜咽出声,也是一副惊恐神色。
四人推门而入的动静,惊醒了对峙中的三人,皆都扭头看过来,神色态度却是截然相反。两名婢女认识这几位身份尊贵的客人,虽然不知那位白发的俊朗王爷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见了四人救星一般,愈发泪流如雨,连呼大人救命。
那孩子就没这么弱气,他目光凶狠的扫过来,见多了个青衣人顿了一瞬,很快就锁定在赵子衿身上,见他气色苍白迷茫一晃,很快又清亮犀利,里头恨意迢迢如山似海,好像和赵子衿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张嘴嘶哑的说了几个字,捉摸不透意思,他说:“你没死。”
他语气平平,好像说的是你没吃一样,听不出遗憾惋惜,也听不出庆幸雀跃,不知道他心里是想赵子衿死,还是想他活。
赵子衿好心赏他一顿饭,没得投桃报李涌泉相报,倒是被回报了胸口一刀子,可他心里并没有愤怒和杀意,就是有些奇怪他为何要杀自己,同时也有些意外,再见这孩子,他怎么成了这副惨样。不过他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过来,想来是陈三思自作主张,脱罪心切将他打成这样。
他一看到这个素昧平生的野小子,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有切身经历过相同境遇的人,才知道稚子孤苦的活下去有多艰难,与其说可怜他,倒不如说是在可怜自己。那时初到辋川,他也曾异想天开,吴歌会突然良心发现,趟进这毒林来救他,后来才发现,那当真是一场幻想,这世间除了自己,谁也依靠不得。
可见他在泔水里掏捡,他又忍不住,想让他过得好一些,记得善意记得好,哪怕只是白驹过隙的转瞬即逝,也不至于将心凉透。
赵子衿无视他眼中的敌意,对两名婢女说了声你出去,就朝那孩子走近,赵全伸手想拦,被他抬手压下了,赵全又去求助顾恽,那人对他笑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着赵子衿渐近,那孩子握着瓷片转向他,戒备的盯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赵子衿走到桌边,抬脚挑起一方歪倒的凳子摆正了,坐上去,看着他道:“想和你谈谈。”
“要杀就杀,休说废话,我和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无话可谈。”
赵子衿曼斯条理道:“你死了,小梓怎么办?”
那孩子额角青筋暴起,目光毒辣又痛苦,终于被激怒了,吼道:“狗官,不许提小梓,我杀了你……”
他跌跌撞撞的冲过来,中途却被一双青色的衣袖的揽住腋窝,他浑身是伤,一碰就钻心的疼,身子一软瓷片就被那人轻柔的卸掉,坠在地上砸成更碎的片段。那人揽着他,说了句别动,依样画葫芦的伸脚去挑凳子,却怎么也立不起来,还是那白发的狗官含笑瞥了他一眼,伸手去扶了一把才站住,随即他将自己按在上头,自己弯腰拾起一把椅子,坐在自己和那狗官之间。
韩牧之费力的扭着头,去和顾恽对视,那人见他望过去温温和和对他一笑,韩牧之一愣,任他施为,自己也不清楚,这人明明和朝廷的走狗是一伙的,自己却不加反抗,可能是这人身上的气质太过无害,又或者,只是他真的已经精疲力尽。
坐下后那孩子依旧仇视的盯着赵子衿,虽然知晓赵子衿已经恢复,顾恽还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右手便随意搭在他瘦薄的肩膀上,看着赵子衿道:“你还问么?”
赵子衿点头,抬眼淡然对上那孩子,道:“说完为什么想杀我,你就可以走了。”
若他没有王爷那身份,韩牧之其实不讨厌他,相反,对于这个少见的给予他善意的男人,他甚至是感激的,不过一切都掩盖在对当官的深恶痛绝之下,他上翻着双眼,眼白一大片,看起来愈发凶狠。听见他说放他走,又结实的愣了一下,眼神却没有丝毫迟疑和欣喜,仍旧戒备道:“哼,这种鬼话,你以为我会上当么?”
“我说的是人话。”
“呸,你们这些当官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都是些口蜜腹剑的腌贊货。”
赵子衿被骂的狗血淋头,不怒反笑:“我们?我和谁?”
韩牧之咬牙不语,赵子衿看着他,抬手指着他旁边的顾恽,道:“除了他,我和任何人,都不是一伙的,还有,”他突然稍微前倾身子,挑起一边嘴角笑了下,“我希望你弄清楚一点,我对你杀我的动机,并不感兴趣,对你的小命也没兴趣,你扎我一刀,看在你还是个孩子以及对小梓的情分上,这次我不和你计较,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我之所以问你,可能是难得善心大发想要管个闲事,你不领情,那就请便。”
韩牧之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挑眉怀疑的问道:“你就这么…放我走了?”
赵子衿站起来往外走,波澜不惊道:“对,水涝当头颗粒无收,我养不起你这样的饭桶,一刀杀了还损阴德,你要是走的动,自个走,走不动,就让你身旁凶神恶煞的大哥送你一程,阿恽,我们走吧。”
“凶神恶煞”的赵全一愣,委屈不满的嘟囔告状:“爷,我不去!”
事态急转直下,直接就大事化无,过渡极为突兀,韩牧之掏了死罪依旧有些消化不来,可赵全老陈醋一样浓郁的恶意,他老早就感受到,那厢不愿意,他这边还不屑于,当下十分鄙夷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不劳您大驾。”
赵全挑眉瞪眼,被气了个七窍生烟,不住的捆袖子,像是要上去给这小畜生一顿胖揍。
韩牧之本来以为赵子衿是欲擒故纵,谁料那两人走到门边脚步一丝停顿也没有,眼见着就要拐个弯不见了,他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冲动,忍着剧痛跌跌撞撞的追了过去,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
等他扑倒在门框上,咂出哐当一声巨响,探出头往外看,那两人已经下了台阶踏上院内的青砖,闻声头也不回,听那白发男子道:“赵子衿,他是顾恽。”
韩牧之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一抬眼那两人已到院门处,犹豫一瞬还是叫道:“韩牧之,我的名字。”
走出院门的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姓韩?
三年前轰动天下的勾敌叛国案,主谋的上将军韩伊,就姓韩,韩式被满门抄斩,可漏网之鱼也不是不可能。
韩伊是赵子衿父王赵引的得力爱将,那时他偶尔清醒,对那个混在一堆五大三粗队伍里,寡言少语又冷面寒霜的男人,印象稍微深刻,一如他父亲赵引,他也不信那人会投敌叛国,追根究底,皇上赵愈就是信了奸臣贼子的挑拨,因为韩伊自小分离的妹妹,辗转人世,成了幽国国舅的爱妻。
若是如此,他如此痛恨朝廷,那也就勉强说得通了,顾恽扭头对着赵子衿道:“子衿,看来那孩子,并不如面上那样讨厌你。”
……
赵子衿在云锣昏迷数日,沿河形势愈发恶劣,罗艺急得团团转,又不能罔顾上级直接带着银粮上路,只能原地待命,求神拜佛的祈祷怀南王早日苏醒,谁知这么一耽搁,就出了大事。
赵子衿和顾恽才走到院口,就见罗艺满头大汗的奔走过来,面色惊慌,步伐急乱,天塌下来似的。
不待赵子衿开口相问,罗艺已经抬眼看见他二人,急道:“王爷,大事不好了,城外爆发瘟疫,灾民袭击南城门,已有大批涌入了云锣城内,在城内肆掠抢夺,城内慌乱无序,死伤不少。”
赵、顾二人对视一眼,面色俱都凝重,果然,灾荒过后瘟疫盛行,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铺垫两章o(╯□╰)o
☆、第八十四章 饥荒瘟疫(二)
报——
急报日夜兼程的传回都城,信使策马直入宫门,至太和殿门口的云梯前翻身下马,停顿也没有便冲入议事殿,将正在群臣聒噪中昏昏欲睡的皇上惊了个清醒。
自打上次的私吞赠灾银案件后,朝堂接二连三的曝出高官欺上瞒下结党营私的证据,证据不知被谁悄无声息夹杂在朝官的奏折里,谁也不知情就端到了皇上的御书房,翻开奏折一看,都是铁证如山。皇上盛怒之下,一连抄斩了九位高官,文武皆有,午门的邢台上血渍新覆旧,干涸后浸入地面,雨水也冲刷不净。
类似的事件一直未停歇,朝堂如同浪潮翻涌的海面,惶惶不可终日,做贼心虚的高官们私下窃语,个个都是心如明镜,行动如此诡秘无踪,一击必杀,丝毫线索也不落下,只有盘踞百年的秘密组织“蜉蝣”,才有这份实力和手腕。
想起那个诡谲的组织,百官们心里一阵恶寒,甚者上茅厕也要前后左右的看清楚,生怕自己不觉间就被黑暗里一双眼睛给盯住了。
“蜉蝣”并不直属于皇帝,连皇帝赵愈也不知道,这个组织如何运作。他从最初的盛怒里平静下来后独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