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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
姑娘手脚麻利地将收下来的菜和咸鱼一摞一摞地往屋子里搬,搬了两三回,大约是累了,停下来,拣了根萝卜「哢嚓」咬了一口,「铁牛哥,咱山里人哪这麽娇贵?再说了……今年收成不好,这个冬天能不饿著就行了,哪里有闲余去看大夫,回头我上山采点草药给婆婆备著就行了。」
「其实我和青花镇上的大夫挺熟的……」虞老大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犹豫,心里琢磨著什麽但面上没表现出来,「时不时的……时不时的给他送点柴啊什麽的过去,所以有时候看病抓药都不收钱。」
「那多不好意思,而且大夫也是要吃饭的,我们怎麽能随便占人家便宜。」姑娘说完,两眼又笑成两道弯月,黑黝黝的眸子星星熠熠的,就和那倒映著月色的湖面一样,水光粼粼。「铁牛哥你人好,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咱真能不麻烦别人的地方自己克服克服就过去了。」
话说完,房里头有人咳了两声,接著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二丫,你在和谁说话?」
被叫「二丫」的姑娘,回过身朝著房里头声音清脆地回道,「是铁牛哥来啦,我在和他说话呢。」
「噢噢,那还不赶紧叫他进来坐坐。」
「知道了~」
二丫将咬了一口的萝卜放下,端起剩下那些菜,和虞老大一起进了屋。
躲在远处的秦灿,只看到打扮成种地汉子的虞老大进了村子,似乎认识村口那户人家的闺女,两人站在院里说话,离得太远自然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麽,不过远远的那姑娘又甜又脆的笑声还是传了过来,像是铜铃一样的好听,两人说了一会儿接著就一起进了屋里。
秦灿收回视线,心里的疑惑却是不减。
怎麽看这都是一个普通的村子,虞老大跑来这里做什麽?
难道是虞老大的亲人住在这里?
不对啊,记得万老二说过,他和虞老大都不是这里的人,是犯了事逃了之後和颜璟一起来到云龙山的。
那虞老大来这里是做什麽?
而且为什麽换一身装束?
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还是这里其实是黑云九龙寨的另一个据点?
秦灿摸著自己的下巴,蹙眉思忖,这时一道阴影从他身後笼罩下来,秦灿猛地回头,就见一人站在自己身後,有什麽银光一闪,落了下来。
「哇……啊啊啊!」秦灿吓得叫出了声,但在看清楚对方後忙用手将嘴给捂上。
冰冷的刀刃贴著颈脖,和对方看过来的视线一样的温度。
颜璟歪了下脑袋,视线从秦灿的肩侧划过,看了一眼山坳里的小村落,又将视线挪回来,「你在这里做什麽?」
「我……那个……」秦灿支吾了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完整来。因为颜璟出现的太过突然,让他一下乱了方寸,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颜璟似乎并没有听秦灿说话的兴趣,将架在他脖子上的青犊刀收了起来,便转身要走,只冷冷地警告他,「不管你这次上山的目的是什麽,我劝你还是在我的青犊刀见血之前……赶紧滚!」
语气生份,毫不客气,其中带著的杀气让秦灿不由身子哆嗦了一下,眼看著颜璟越走越远,心里一横,追了上去。
「颜璟……颜璟!」
前面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秦灿小跑著赶上他,将他拉住,「颜璟,你听我解释……」
走在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半侧过身,挣开秦灿的手,就见他眉尾眼角上扬,眼神中带著厉光,下巴微微一扬,「小王爷这一次打算给自己编个怎样的身份?」
这带著嘲讽的质问,把秦灿问得一懵。
他只觉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颜璟,那眼神,那语气,就好像那个时候硬被自己带下山时,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的颜璟。
果然之前心里的猜测都成真了……
现在自己和颜璟之间需要并不是什麽解释,小王爷也好,县太爷也好,身份在颜璟眼里根本算不了什麽,颜璟在意的是自己对他的欺骗,而现在他们两人之间需要的,则是那好不容易在两人间建立起来的,又被自己一手毁掉的信任、默契,以及……情愫。
第三章
等秦灿回过神来,颜璟早已经走远了,秦灿站在原地犹豫了下,又回头看了眼小山坳村,这才去追颜璟。
只是哪里还看得到他的身影,秦灿又没武功,沿著山路走走停停,来的时候一心想著别把人给跟丢了,所以不觉得,这回去的时候,才觉得山路又陡又长,怎麽走都仿佛没个头似的。
秦灿气喘嘘嘘拖著脚步回到山寨的时候,日头都挂到西边快要落下了。
也不管什麽形象,先找了个地儿爬过去坐下。
「大人,您这一整天去哪了?要有什麽事和我说一声,山寨里好歹我们比较熟悉。」在山寨前头的空地上正和山寨里的兄弟比划拳脚的阿大看到秦灿好像只剩半条命那样瘫坐在山寨门口,忙收了拳,端起一碗水走了过去。
秦灿累得说不上话,接过热茶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碗才缓过气来,用袖子擦了擦嘴,从地上起来,「山寨里的兄弟有没有谁的七大姑八大姨住在小山坳村的?」
阿大想了想,摇头,「山寨里的兄弟大多都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流民,就算有亲人,也大多住在山寨里。」
秦灿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茶碗给他,就往里头走,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身问他,「颜璟回来了麽?」
「爷在两个多时辰前就回来了,还和兄弟们练了两手才回房里去了。」
秦灿心里不爽,磨了磨牙,皱著眉头大步往後头走去。
打颜璟的房前经过,秦灿一下止了脚步,又退了回来,悄悄靠上去,放低身子伸长了脑袋耳朵贴著门板听了一会儿,紧接著,眼睛一转,又想出了坏主意。
不想见我是吧?
我偏不让你如愿!
秦灿唰地站起身,退後了两步,两只手搁在嘴边,然後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全身的力气,冲著颜璟的房间大声喊道,「颜──璟!」
後院这几间屋子後头就是云龙山後山,声音绕上天际,然後一路地回荡开去。
房里的颜璟正百无聊赖地拿著一支笔在纸上练字,这是在县衙里养成的习惯,刚回山寨的时候正气头上,自然是忘得一干二净,但几天过去,气消了一些後,就觉得不写一会儿,就好像清晨起来没有练刀那样,浑身上下都别扭,於是找来小酒酿他们留下的纸笔每天写上一会儿,但因为没有人来教,写来写去都只是和秦灿去青城赴寿宴前秦灿教的那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是诗经的开篇,讲述了一位男子在河边,对一位采荇菜的姑娘一见锺情……』
墨迹在纸上缓缓晕开,无论多少烦乱的心绪,都一点一点地沈静下来,仿佛又身处在那件不大的书房里,屋角的香炉里燃著檀香,青烟飘嫋,淡香缠绕,一身书生气的青年站在案後,一手执笔落於纸上,一手背负身後显得有那麽几分沈著,虽手无缚鸡之力,下笔之时却若重有千钧,说话间,一行潇洒又不失苍劲的墨迹跃然纸端。
颜璟一直不悦绷紧的嘴角稍稍松了下来,微微扬起,但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声杀猪一样的「颜璟」让他手一抖,一笔划到纸外。
「颜──璟!颜──璟!颜──璟!」
秦灿就重复不停地喊著这个名字。
你要是应了,就说明你还记著自己是已经出山的人,你要是不应……
哼哼哼!我就喊到你应为止!
先去好不容易沈静下来的情绪复又暴躁了起来,颜璟捏著笔的手抖了抖,额上青筋暴起,走到窗口边,透过窗缝,看到那家夥正在外头大叫大嚷著,还不肯罢休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吵得人头痛,於是怒道,「给我闭嘴,不准再叫了。」
秦灿张著嘴,下面那一声还没喊出了,被房里头凶巴巴地一吼,声音嘎然止在喉咙中。
愣了愣,闭上嘴,将搁在嘴边的手放了下来,不过没有离开。
颜璟正要离开窗边,蓦地外面一阵「啊啊啊啊」的大叫,把他再次吓了一跳。
这次秦灿没有再喊颜璟名字,而是扯著嗓子唱起了小曲。
「西边那噶有座山哟~山那噶两头连著天哟~一头是太阳哟~一头是月亮喂~」
这是阿斌阿丁他们在县衙做事的时候经常哼得一首歌,秦灿听多了也自然会来上那麽一两句,不过完全不著曲调,简直如魔音贯耳。
在前头校场上的兄弟们都诧异地看向後院那里,不甚疑惑,只能向阿大求教,「阿大哥,县太爷这是在整哪出?」
阿大淡淡一笑,「大人在哄咱们爷开心呢。」
众人人听闻,不由露出惊讶又佩服的表情,纷纷叹道,「不愧是从京城来的,懂得就是多……」
阿大对於他们给予的赞叹简直要笑出来了,「你们真该到县衙看一看,就知道大人这一招还不算什麽。」如果平时被追著打也算的话。
阿二嘴里咬著半个窝窝头,从房里头出来,走到阿大身旁,将嘴里的窝窝头拿下来,看著後院的方向,声音讷讷的,「我还以为大人这次沈得住气呢。」
「哪里?」阿大笑道,「你现在不住在县衙没看到……」然後压低了声音,「小元说,大人好几次眼睛愣愣地瞅著门边,嘴里念念叨叨著『那个折腾人的祖宗』,魂不守舍地把用过的洗脚水又拿来洗脸还浑然未觉。」
「噗!」阿二没忍住,抱著肚子笑了起来。
「太阳陪著阿哥哥哟耕作,月亮陪著阿妹妹哟织布──」
秦灿唱得正来劲,就听「吱嘎」一声,颜璟的房门开了,心里一乐,嘿,有戏!
但下一刻却是「哗啦」一声,一盆子水从里面泼出来,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湿。
秦灿杵在那里傻愣了下才回魂。
「啊呸!」低头吐掉嘴里的水,用手抹了两下面门,秦灿深吸了两口气,又要接著来,「西边那噶有座……」
匡啷!
从半开的门里飞出一只铜水盆,直接盖在秦灿的脑袋上,接著那门也「砰」地一声给重新给关上了。
秦灿伸手把那个给他罩得严严实实的铜水盆给抬了起来,微微眯眼看向那扇门,肚子里那股牛一样的倔脾气给放出了栅栏。
嘿!
有理占著就可以不理人了是不是?
有理占著就可以随便耍脾气了是不是?
秦灿开始捋袖子,捋完袖子顶著个水盆满院子转悠,像是在找什麽,不一会儿,从院墙角那里找了块石头回来,还是站在颜璟的房门口。
「你越想一个人清静,老子就越不让你称心,有本事……有本事出来打我呀!」说著用手里的石头敲了下铜盆的盆底,「匡匡」有声,清脆震耳,有点像铙钹,於是秦灿这下更来劲了,一边敲著铜水盆,一边再又扯开嗓子唱开了。
「西边那噶有座山哟,山那噶两头连著天哟,一头是太阳哟,一头是月亮喂──」
在前面校场的众人开始受不了地捂著耳朵四散逃开了。
秦灿一连唱了两回,都没见那门打开来,不由奇怪,怎麽?这会儿没反应了?
刚这样想的时候,就见眼前有什麽一亮,下意识地拿起手里的铜盆往面门前面一挡,就听「当」的一声响,秦灿端著铜盆的两只手开始发抖了,只因一把长刀刺穿水盆,不过幸而被水盆卡住,那刀尖就停在离他的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
秦灿狠狠将铜水盆往地上一丢,看见那刀是直接破开闭紧的房门飞出来的,在那门上也留著一个不小的窟窿。
秦灿小心翼翼地挨过去,正要将脸贴上那个窟窿往里看时,耳边蓦地传来一丝异动,连忙闪开,这次飞出来的是青犊刀的刀鞘,直直飞出去,插在院里一棵树上,那树摇了摇,枝叶纷纷发出抗议的「沙沙」声。
秦灿提著自己的衣襬跑了过去,将地上重得要死的青犊刀给捡了起来,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插在树身上的刀鞘给拔了下来,将刀归鞘後,抱著刀想了想,然後朝著屋里道,「此物太危险,暂且没收!」
在听到房里传来不知什麽被折断的「喀嚓」声响後,秦灿掩住嘴偷偷地乐,他都能想象出来颜璟此际脸上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表情。
虞老大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山寨众人捂著耳朵四处逃窜,便立地一声吼,「这是做什麽?乱糟糟的,逃难都不该是这样子的!」
说完,不由皱眉,因为後院那边传来的敲敲打打外加杀猪一样的歌声,实在是件很折磨人耳朵的事情。
见众人都用著无辜的表情望著自己这边,虞老大迈开步子朝後院走去,走到後院的时候,正好看到青犊刀从屋里飞出来、刺穿秦灿手里那个铜盆的画面。
虽然不知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