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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六十一、少主很捉急(十)
正月初一,寅时未到,高常至便用生命将皇上从祁贵妃的暖床之上唤醒。
也不知是寻日里德善攒的不够,抑或是自知荒淫无用,怕是日后入了祖坟没脸面对慕容家的列祖列宗,每逢春祭,便是慕容珣最为严肃郑重的日子。
到底是挨到了最后的时辰,高常至仓皇而恭敬地伺候着皇上洗漱完毕,直至皇上即将登上御辇,他仍旧跟在后头,急忙忙地捧着一件玄色毛皮大氅,大喊着,“皇上,风大,仔细染上风寒——”
小奴才掀起了车帘,扶着慕容珣踏上了玉凳,慕容珣闻声回过脸来,面上是罕有的清明和正色。
“慌什么慌什么?一点样子都没有。”
高常至虽是闭了嘴,可脚下却不敢停,小碎步子跑动着,气喘吁吁地赶至御辇之前,手刚及抖开大氅,一眨眼间便让人接手了过去。
高常至不由愕然,待看清面前之人,当即抿起嘴,躬身退至一旁。
慕容珣打玉凳之上垂眸,静静凝望。
皇后抻着大氅,定了片刻,终是无奈唤道,“皇上,当心身子。”
慕容珣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是转身,斩钉截铁地钻进了车里,徒留皇后拎着大氅站在寒风之中。
高常至脸都白了。
帝后这些年感情疏淡,皇后虽是位分尊贵,可也挡不住皇帝对祁贵妃的疼爱,更何况大皇子近年来势力也是越发稳固和庞大。
皇后此时率先妥协,有意化解这十多年来的僵局,怕也是担心……若再让大皇子一家独大下去,太子之位必将岌岌可危……
可皇上怎可当着这般多人的面,不给皇后留下丝毫颜面?
这般不容情面的拒绝,任是谁人都无法容忍,而皇后仅是随意地将大氅递回给高常至,而后由佩琳搀扶着,若无其事地回了凤辇。
慕容泽远远望着,只是疏淡地移开目光,慕容曦早已上了车,昨日才刚及回京的慕容言倒是一直守在慕容泽身旁,见了前头的情形,面上一时也是尴尬和为难,支吾了半天才唤道,“二哥,父皇这是……”
慕容泽却并未听下去,挥手打断道,“三弟,无论如何,这些事都由不得我等插嘴。”
说罢便上了自己的车驾,温采向三皇子行了礼,一路便随了上去,却也免不得忧心忡忡。
寅时从宫中出发,玄武门一过,便同早已在外头守候的空彻方丈相汇合,历年祭祖,皇室都会请少林高僧一路同行,一来是为了替先祖做法超度,二来有江湖高手护驾,便能减少诸多风险。
慕容珣下了御辇,虔诚地冲空彻方丈合掌相拜,随即赏赐了为数不在少数的香油钱,以示诚心,祈求今岁的平安长寿。
空彻一一回过,复又请皇上登辇,仪仗队便向着皇陵陆续前行。
左右便花了大半日的功夫,午后不宜祭祀,当日的活动便也就搁了下来,初二的清晨再办仪式。
因着要清心寡欲,帝后自然是分开居住,事前便着人打扫过的居室,虽不如宫中奢华,倒也干净而舒适。
慕容泽喝了杯茶,一口气都没歇够,慕容言便急匆匆地跑过来串门。
慕容言虽是老三,却也只比慕容泽小了两个月,两人年纪相仿,多年来感情倒也算是亲厚。
慕容言一进门便拉着慕容泽出门,说是今日风和日丽,正是放纸鸢的大好机会,慕容泽颇为无奈道,“到底是来祭祖,你这般玩闹若是让贤妃娘娘知晓了,怕是又少不得你一通骂。”
慕容言鬼马精灵道,“可不是我母亲不在?若是她在场,我自然是乖宝宝!”
慕容泽作势反驳,门外却又冒出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只你也该称呼自己是乖宝宝?倒也不怕笑掉太子二哥的大牙!小三子,听说你此次外出顺天府,不足半日便整坏了郭府尹家的小木马,为此府尹家的小千金可险些没能让你回京!哈哈哈哈!”
唐若绯双手叉腰,独身立于庭院之中,仰天大笑。
慕容言似怒带怨地瞪着她,两步跨出门去,指着唐若绯便还击道,“雕虫小技倒也不敢在小将军眼前献丑!唐木兰,我也听说了,你此次外出雪岩山,当真是智谋十足,趁着八大门派同魔教斗得你死我活,你倒是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地双双拿下!佩服佩服!”
“谁是男人婆?”唐若绯柳眉一竖,义愤填膺。
“谁是小三子?”慕容言分毫不让,据理力争。
慕容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抬脚轻轻一踢,不容置喙地将慕容言踹了出去,而后果决道,“温采,关门谢客,今日谁也不见。”
太子所言,不得不听。
温采极是为难地看着酝酿着酝酿着便会扑过来的某二人,当机立断地关上了房门。
慕容言倒也不敢造次砸门,只得在门外哀求道,“二哥,你开开门,我们不去放纸鸢了,你让我进去喝杯水可好?我要渴死了!”
半晌里头都没个声响,唐若绯嫌弃地睨了慕容言一眼,一挥手将他搡到一旁,继而拍门道,“太子二哥,开门,我有事同你说,很重要的事,真的!”
屋内尚没个动静,慕容言却是率先好奇了,“何事这样重要?”
唐若绯秀眉一蹙,焦急道,“大皇子去拜见姨娘了,你再不出发,可就要晚他一步啦!”
“你这笨丫头,这般重要的事你怎得现在才说!”慕容言一个响栗砸向唐若绯的后脑勺,焦急怒道。
唐若绯委屈地瞪了他一眼,道,“可不是小三子给气的!”
慕容言此时倒也顾不上再同唐若绯斗嘴,急忙拍着门喊道,“二哥,你倒是快些呀!谁知道大哥在皇姑母面前会怎得说你坏话!”
“老三,那是你大哥,本宫不许你胡言乱语。”
慕容泽推门而出,面容清隽,俊美出尘,面若粉雕般,完美而没有丝毫情绪。
瓷娃娃似的。
他从那二人中间擦身而过,慕容言同唐若绯都看傻了眼,半晌回不过神来。
温采驻足原地,等了好一气,才小声提点道,“太子殿下该是要走远了……”
他二人这才险险回神,各自望了彼此一眼,顿时皆是面红耳赤,免不得互相冷哼了一声,拗劲似的撇过头去。
先帝临终之际,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便也到了巅峰之时,没承想最后的结局却是面面俱伤,倒是让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六皇子最终继承了大统。
先帝膝下育有六子三女,大公主和二公主俱是嫁了人,只留最为年幼的三公主在宫中,或是身不由己或是野心磅礴,竟是不知不觉卷入了皇位的争夺。
几个哥哥在夺位之战中不是死伤便是再无斗志,只全须全尾的慕容珣顺应大势,刚及登基,三妹慕容瑾便执意要求独守皇陵,以尽孝道。
慕容珣放眼望去,亲不再亲,他好歹想留个亲人在宫中,聊以慰藉,却也是拗不过自家妹子,到底是将人放走了。
然而,慕容瑾虽是走了,同时却也带走了一只兵符,留下了一封家书。
慕容珣对着那封信,枯坐了一整夜,最终抬起僵硬的手,于长明灯前将信烧得干干净净。
他原就知道他的皇位来得纯属偶然,而他的皇妹,却从未放弃过对皇位的渴求。
“六哥,这是小妹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自此之后你是君我是臣,可你必须心中清明,如今你身上的皇位原本该是三哥的,只三哥英年早逝,实在憾然,可事事毕竟无常,日后一旦皇兄势衰力竭,天子宝座我定当为三哥讨回来,珍重。”
信只此一封,然兵符却是实打实的昭告天下。
慕容珣心中郁结,更是彻底对手足情谊失望透顶,纵然如此他也只能按兵不动,莫不说他刚及登基,根基不稳,便是他一时兴起,挑起争端,到头来内耗的仍是他慕容家的天下,万不能露了内虚,平白便宜了西北的野狼们。
长公主手握兵权是人尽皆知之事,大皇子擅自接触她,居心叵测可见一斑。
慕容泽前脚刚及踏进长生殿,慕容曦笑容满面地搀扶着慕容瑾走了出来。
慕容曦微有些讶异,却仍旧是满面红光,笑得颇为得意。
慕容泽欠身行礼,道,“侄儿见过皇姑母。”
长生殿内宽敞而空旷,七路过去,点了足足有四十九盏长明灯,虽是白昼,殿内烛火摇曳,竟显得有些阴森而诡异。
慕容瑾身着皎白素服,庄容肃穆,一丝不苟得令人心生畏惧。
她看了慕容泽一眼,徐徐说道,“可不是太子势重,如今对自己的哥哥都是视而不见,怕是不久之后,便再也不会将我这皇姑母放在眼里了。”
要真真论起礼仪尊卑,他纵是大皇子也该是要朝着太子行礼的,慕容瑾一席话可不是倚老卖老胡乱苛责了?
慕容泽默默平了口气,正要问安,慕容曦却是插道,“太子身份尊贵,如今铲除魔教救了吐蕃的小公主又是立了头功,日日劳累奔波,也是一时忘了,皇姑母可别责怪于他,也算是新年里头给曦儿一个面子。”
慕容瑾拖过慕容曦的手,一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笑道,“可不是曦儿手足情深些,该是其他兄弟效仿之范,你是大哥,倒也是应该。”
“大皇子,您该是回去了,不若时间久了,怕是雨心姑娘等急了会出岔子。”
慕容瑾话音未落,从旁不知何处突然跳出来一个小太监,凑到慕容曦耳边,旁若无人地说着所谓的“悄悄话”。
慕容曦脸色骤变,当即将人推了出去,恶狠狠地剜了那小太监一眼,低声斥道,“何来的雨心姑娘!长公主面前休得胡言乱语!”
那小太监被搡得一个趔趄,随即脸色煞白地跪到地上,瑟瑟发抖。
慕容瑾并未多问,面上却是精彩纷呈,千变万化。
慕容泽却也并未觉得如何出了一口恶气,只是若有似无地瞥了那小太监一眼,唇边隐去的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折腾个可耐的小弟弟出来玩一玩喽o(* ̄▽ ̄*)ゞ
还有,少主哇,乃不能够因为泽儿被人欺负鸟就沉不住气哇,会暴露哒小伙伴!( ̄y▽; ̄)╭ 。。。。。
第62章 六十二、少主很无奈(一)
这小太监可不是找死?待回了大皇子的居所,免不得要挨上一通刑罚。
唐若绯同慕容言匆匆赶来之时,便瞧见满大殿的人俱是望着地上瑟缩成一团的小太监,两人不由困惑地看着慕容泽。
小太监嘴巴哆嗦着,告饶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慕容瑾像是觉得人多嘈杂,不适地轻轻拧眉,而后道,“大皇子府上的人,本公主也是不予干涉,太子若是无事,便也退了吧,我瞧见若绯就头疼。”
唐若绯云里雾里的,不过是脚刚及站稳,便无端被数落了一通,自然是满脸的委屈。
心有戚戚地凑上去,亲昵地扯了扯慕容瑾的衣袖,软语道,“姨娘这话倒是让若绯好生伤心,若绯也只一年一度的春祭能见上姨娘一面,可不是母亲的话都不曾带到,便被姨娘赶着出了门,这回去了可如何向她交待呀?”
慕容瑾微微笑道,“你只回去告诉你母亲,我这一年亦是安好,她是随了唐姓,可也不该忘了自己原本就是慕容家的人。”
这是公然挑拨自家爹娘的关系不是?
唐若绯为难地干笑着,倒是慢慢松开了手,慕容瑾由侍女搀扶着,端庄地回了内室,压根没再瞧众人一眼。
直至那抹素白的衣袂彻底消失,慕容言才蓦然松了口气,贴上慕容泽的耳朵,悄声说道,“二哥,万不得生气,犯不着。”
慕容曦也是不屑与他三人为伍,既然自己事已办妥,也无需多留,当即拜别道,“太子,那大哥便先行一步了。”
“大哥,”始终沉默的慕容泽倏尔出声,惊得慕容曦诧异回首。
只见慕容泽笑得春风和煦,遥遥一指地上那一团,道,“他可是大哥身旁贴身的奴才?”
慕容曦闻言,恼怒地剜了那小太监一眼,愤愤道,“本王府里怎会有这般蠢的东西!可不是他师父得了急病,才荐他上来顶了包,真是愚不可及!”
岂料慕容泽反倒极为坦坦道,“既然大哥如此不待见,瞧着净来气,那便赏给本宫吧,你瞧瞧,本宫这都出来好半日了,都没见着温采的影子,本宫这东宫也该是要好生整顿整顿了,本宫瞧他长得倒是雪白干净的。”
慕容言急了,“二哥,就他、他、他,他长得还雪白干净!这低贱之人,怎能受得起二哥你这般抬举!这、这、这,这传出去太不像话了!”
唐若绯却是径直站到那小太监眼前,痞里痞气地用手抬起那小太监的下巴,淫笑道,“太子二哥好眼力,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
慕容言气得咬牙切齿,气呼呼地推开唐若绯,自己倒是凑上去,将那小太监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都打量了几个来回。
端的是面若冠玉,眉目英挺,双目水灵似珠,光润剔透,嘴唇不甚丰满,却是恰到好处,年纪不大,然自有一份浩然正气,可不是不俗的相貌,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