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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从一见到文臻漓的面容,心中便是莫名其妙的些许空落起来。那种感觉让他烦躁,让他想去触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人儿。只是,碍于群臣的目光,他便是没有作出丝毫举动。
文臻漓抬起眸子来,望着眼前的这名天朝皇帝。他秀眉轻蹙,似乎有些不解。这天朝皇帝,似乎并没有如自己所听闻的那般,是个暴戾,且阴晴不定的君王。
他,对于宣金国是个噩梦。
一登基,竟是自己出征,攻下长年以来,天朝久攻不下的明谷关,让宣金国不得已,委屈求和。如此狠戾的手段,对于宣金国的子民来说,是令人惧怕的噩梦。
文臻漓深知自己到此来的身份,虽然表面上说是使者,其实,若是天朝皇帝想的话,他很有可能由使者的身份,转为质子。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为了父皇,为了皇兄,他也只能对这天朝皇帝摆出谦恭的神态。他轻声应道,“那,便多谢陛下了。”
出尘之人
文臻漓或许该暗叹这天朝皇帝如此敏锐的心思,自己不过与他接触不到半天,他竟能大约猜出自己喜好的东西。
他所居住的府邸,楼亭小谢,荷塘竹林,说不上什么富丽堂皇,却是宁静幽雅。微风拂来之时,风中隐隐带着青竹的香气,倒是好闻,沁人心脾。不得不说,他很喜欢此处。
虽然这天朝皇帝攻破明谷关,算是宣金国之敌,文臻漓却也不得不撇去自己心中的偏见,暗自赞叹起来。此人如此敏锐心思,也难怪会登基为皇;也难怪在亲自出征之时,攻破明谷关。
文臻漓向来不喜欢带着偏见看人,若这人不是天朝皇帝,他真的很想与他交谈一番,成为忘年之交,可谈天说地,共赏明月,共酌小酒。若是那般,该是一件让人何等畅快之事。
只可惜,他们二人的身份,实在无法做到如此地步。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文臻漓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这天朝皇帝如何的性子,怕是加了许多其他的成分在里面。
安顿好之后,文臻漓便是沐浴一番,换了身衣衫,进宫赴宴。天朝皇帝为他所设的盛宴,他就算想不去,都不行。不过,他倒不是不情不愿,不知为何,他总想多了解这天朝皇帝,到底是怎样的一人。
“不知二王子对府邸可满意?若是不喜,朕大可吩咐人再去寻一处。”皇帝一笑,询问道。文臻漓的位置里他很近,离他也不过三尺之遥,不得不说,这是他刻意的。
不过文臻漓并没有发现自己如此位置是不是这天朝皇帝刻意的,只是以为自己被盛情款待,便应该是如此。听见天朝皇帝的话语,文臻漓微微一作揖,回道,“劳陛下费心了,不必换他处,臻漓十分喜爱。”
“是么,那便好。”皇帝微微一颔首,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唇角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似乎带着几分自信之感。随后他想到了什么,便又是道,“二王子不必与朕这般客气,这是该有的礼数。”
文臻漓听见之后,就是会意的颔首。他所见到的,在一点一点推翻他之前所听到的传闻。其实,他总觉得自己从很久以前,就见过这天朝皇帝,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止文臻漓如此,就连天朝皇帝,对文臻漓也有如此的感觉。
盛宴便是那般,与在自己国家里的盛宴没有多大的不同,最多便是比自己国家的要奢华一些。文臻漓小酌了几杯,就有些微醺。他酒量一向不好,且他自小体弱多病,也不适于饮酒。只是总要给天朝皇帝一些面子,才饮了几杯。
“来人,给二王子满上。”皇帝唤了一声,便是有宫女碎步而上,跪在低案旁,手里拿着银质酒壶,将文臻漓的玉杯满上了。
“臻漓不胜酒力,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实在是饮不得。”文臻漓微微一摇头,双颊已然泛起了赧色,原本清冷的眸子此时也带着几分迷离。看来的确有些醉了。
皇帝见他双颊宛若镀上了一抹漂亮的霞红,一双眸子此时看上去,竟是有几分勾人的感觉,让人心中有些难耐,犹如被挠了几下。
“二王子只要再将这杯饮下,朕便不再强求,如何?”皇帝轻轻一笑,他只觉得自己想要再多看几眼这人脸红微醺的模样,便是如此说道。
文臻漓似乎有几分为难,便是不禁抿了抿自己的薄唇。可是如此举动在皇帝看来,那是如何的令人心里发痒。如此薄唇,却不知尝起来是如何的味道。
皇帝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冒出这种念头,心中便是暗自一惊。就在此时,却听到文臻漓清冷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臻漓也不好扫了陛下的兴致,再饮一杯便是。”
随后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拈起案上的玉杯,仰头一饮而尽。因为真的有些醉了,旁边的歌舞听得不真切,看得也不真切,他微微扶着自己的额,眯起眸子来。
或许这个酒宴对群臣们来说,是尽兴了,但是对文臻漓来说,感觉却不是那么好。头晕眩得厉害,走起路来,觉得自己好似没有触碰到地面,没有那种实感。
而且此处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事事都要谨慎,他更不能让自己失了礼仪。
天朝皇帝喝了如此多酒,却依旧是清醒无比。只是他就算清醒着,也要装作自己已然有些微醺的模样。他慵懒的倚在一旁的软垫上,手抵在脸颊上,望着文臻漓如此模样。
他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只见文臻漓向他一作揖,身子有些不稳,却还是站定了脚步。文臻漓轻声道,“臻漓身子有些乏了,想先告辞,回去休息。”
天朝皇帝眸子微弯,便是一挥手,道,“说的是。二王子长途跋涉,实该休息。来人呐,送二王子出宫罢。”如此通情达理,倒是让文臻漓稍稍放下心来。
不需人搀扶,文臻漓径直的走在前面,若不是还有些微微不稳,倒是让人以为,他根本就没醉。皇帝见他如此模样,眯起自己狭长的双眸,透出几分邪魅。
出了宫殿,坐上马车之后,文臻漓才算是放下心来。依靠在一旁,抬起手,微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自己现在已经晕眩得厉害,他都不知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所幸的是,天朝皇帝并没有将他强留,不然他若是作出什么失态之事出来,惹怒了这天朝皇帝,而不愿和谈的话,他的国家和子民,便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他一人在此受苦无妨,他是替代皇兄到此处来的,皇兄是储君,如何能让储君到这天朝来受欺辱?所以他才会主动请求父皇让他做这所谓的天朝使者。不过,这天朝皇帝倒是没有怪罪来的人是他而不是皇兄。
而且,他现在倒是觉得这天朝皇帝应该是个讲理之人,毕竟他来此,还未受过什么语言上的侮辱,这天朝皇帝待他,竟也是和善,也未作出什么为难他之事。
只是,谁也不知晓这是不是风雨前夜。
不知何时已经睡去,只觉得耳旁传来声音,“二王子,已经到了。”文臻漓这才醒转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他想要站起身,却是一个不慎,站不稳,又是跌坐回去。
听到马车里的声音,外边的那人似乎蓦然变得紧张起来,就是掀开帘帏,担心的询问道,“二王子,没事罢?”“不妨事,莫太过担心。”文臻漓微微一摆手,回道。
只听那人道,“若是二王子受了什么伤,让臣如何回去向君上交待?”说罢,便是踏上马车,将文臻漓扶起来,又是补了一句,“二王子,冒犯了。”
文臻漓觉得他实在有些大惊小怪,神情上却依旧淡然。他轻声道,“苑生,你的确是太过担心了,我身子也未有这般孱弱不是?只是多饮了一些,不妨事的。”
“臣自然知晓王子不过多饮了一些,但此处已然不是在那天朝皇帝的面前,王子也不必硬撑着了。便让臣扶着王子罢。”楚苑生微微一蹙眉,如此说道。
文臻漓听他如此一说,低低的一叹,却未再说什么,便是随着他去了。楚苑生见到如此情况,眉目微微一弯,只是稍纵即逝,随后他就是扶着文臻漓,从马车下去,回府休息。
楚苑生很少与文臻漓如此接近之时,如今这样扶着文臻漓,他能很清楚的闻见文臻漓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与那些女子的胭脂水粉不同,王子身上的清香是与生俱来的。
他听闻王子自荐为宣金使者,要前往天朝,便也是自荐,要与王子一齐前往天朝。天朝皇帝如此雷霆手段,那般暴戾,他生怕会对王子作出什么事情来。
所幸的是,目前天朝皇帝并未作出什么举动来。若是那天朝皇帝敢伤害王子一分一毫,他定会以性命相搏!他要护王子周全,不能让任何人伤到王子一分一毫。
如此出尘之人,虽是生在皇家,却是没有沾染到半点勾心斗角,宛若那冬日的寒梅一般,孤傲、清冷。又如那出水芙蓉,无半点淤泥。
只想永久伴在此人身侧,不离,不弃。
身份之别
文臻漓轻轻拈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之后,便是抬起眸子来望着来人。
楚苑生从远处走来,微风拂过,将文臻漓如墨一般的长发飘起,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他却未表现在面上。他朝文臻漓一作揖,道,“二王子。”
文臻漓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微微一颔首,又是斟了一杯茶。文臻漓性子向来如此清冷,楚苑生也是习惯了。除了大王子与君上,恐怕是无人能让二王子露出笑颜罢。
楚苑生微微一蹙眉,道,“王子,我实在不知那天朝皇帝打着如何的主意,这么一段时日了,竟是不闻不问。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让王子回去?都已决定和谈……”
“苑生,莫急。等罢,他总会吩咐人过来的。”文臻漓不紧不急,轻抿了一口热茶,从他凉薄清冷的神态,真的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紧张与慌乱。其实,这种情况,他也预料过。
自己说是风光,便是使者,在私下,自己其实就是质子。这等身份,第一天之时未让他难堪,便也算是万幸了。还想人家天朝皇帝再如何的盛情款待?
他并不是什么不识大局之人,如此下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要天朝皇帝不违背盟约,侵占他的国家,他就算如此待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微风又是拂过,耳旁响起竹叶相撞而发出的沙沙声音,带来清香的青竹香味。文臻漓低敛着长睫,此处宁静,他不讨厌。只是,相对于自己的故乡,自己还是想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
心情算是愉悦,兴致便是上来了。瞥了一眼楚苑生,文臻漓轻声道,“苑生,退下罢。”楚苑生也不敢忤逆,什么话都未说,就是微微一作揖,望了文臻漓一眼,退下了。
将自己房里的古琴拿了出来,文臻漓轻轻擦拭了一番,唇角便是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这古琴是皇兄赠予他的,他向来视为珍宝。或许与这古琴有缘,一见到这古琴,就是莫名的亲切。
皇兄道,此琴名为旖梦。此名虽好,可梦境随美,终究是梦。总要醒来,总要认清现实,始终,避不开,逃不掉。
修长白皙的玉指放在琴弦之上,琴律便是宛若溪水一般,潺潺而出。
一曲终了,文臻漓缓缓睁开清冷的眸子,语气也冰冷如雪,“背后偷听,实不是君子所为。”只听身后的那人轻轻一笑,随后便是折扇展开之声。
还未等文臻漓发问,身后那人就已先开口道,“未想二王子如此好兴致,也未想,二王子竟还会抚琴。朕不背后偷听,又如何能欣赏二王子琴曲?”
文臻漓听到这声音之后,心中就是一怔。虽然在记忆中这声音有些陌生,但是他却立即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是何人。
可是他也不慌不忙,只是缓缓站起来,转过去,就是朝皇帝一作揖,道,“不知是陛下,若有失礼之处,还请陛下多多包涵。”
“说到失礼,倒还是朕先失礼了。”皇帝将手中的折扇一收,上前了几步,就是将文臻漓扶起。文臻漓抬起眸子来望着他,发现他今日一身淡蓝色长衫,衣袂金边锦绣,看上去华贵非常。不过如此模样,倒是像微服私行。
虽然褪去了一身明黄的龙袍,他一身的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