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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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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怕的不是案子会怎么样,而是安仁会把我怎么样,会借由这个我再也不能碰的案子大做文章。
  “可照理来说不是该交给高大人?”
  “高长卿老了。”我指了指脑袋,“这里不免会有些糊涂。”
  “但不也是让高大人做监察御史过来?”
  “呵呵,监察御史又不费脑子。不过估计皇上是不想在朝上听他罗嗦。近日来,为了立后的事已经和安仁闹不好,高长卿再参一脚他就不好两头兼顾了。。。。何况,让那人过来也可以从人情上让人觉得自己还是器重这个老鬼。”
  “立后?。。。皇上在位已经十来年了,后位还是空悬?”
  “以前有,不过后来病死了。”我淡笑了一声,后宫里的纷争一点不比朝堂的少,我说她是得病未必真的得病,只是与我没多大关系,何必自找死路。
  “。。。病死。”楚良低头,看来他对皇宫内院的事是一点都不知道,。。。其实都一样,若我没有安插崇云进去当侍读,那些事情我也全然不知。但尽管这样,他们瞒着我的事还是多,就说百万灾银其实并未到青城的事我也是在今天才知道。
  安仁不提,高长卿不提,若不是费于成死得蹊跷,和善又哭又闹,朝廷已经拨了这笔钱,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行了,这些听过就算了,真真假假没必要放在心上。”
  “也是。”
  楚良点头,用筷把鱼块上的刺拨开,本以为他会放进自己的碟中,可没反应过来时那白嫩的鱼肉已经夹来面前。我有些受宠若惊地接下,赶紧抬眼看他脸上飞快退下的红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抓紧时间看楚冰块红脸。
  “大人刚才就没吃什么。”他端起碗一本正经地吞了点饭菜,“快吃吧。”
  见状我有点想笑,不过为了给他面子也只有忍着。好在马上凌峰就打起嗝说他饱了,饱得不行了,这才借着机会哈哈大笑起来。
  可楚良如此聪明,肯定知道此刻我是在笑他。
  但越是这样,我反而笑得越开心,越是看他无奈了眼神,我反而还想再当一回无赖。
  
  这一连奔波几天下来,没有好消息,也不算有坏消息。
  算是两相平衡,用行军作战的话来说就是进入了胶着状态,最为关键,也最为紧张。等日后这种抗衡一旦被打破了,那弱势的一方将很难再翻身,好似一局已定了输赢一样。
  记得以前听郑将军,郑融说过。
  前朝一场仗曾打了十年,原因是在第三年的时候双方就进入了对持状态,势均力敌所以互相抗衡,谁也不敢退兵怕对方乘胜追击,也不敢主动出兵因为更怕一败涂地。所以这十年内耗了许多军饷,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最后反而是官逼民反,那场仗也不了了之了。
  的确,这其中的不是一个链子,而是一个网。如果只注重前后方的话那会忽视了左右方。虽然在战场上不得败,可最后抵不过的是民心,由第三方的插入打破那个僵局。
  
  可在第三方并未出现的情况下,这种僵持的确可以让处在局中的人身心疲冻,思来想去之下都会忘了自己该和谁对持?又该和谁争个死活?而真正该防备的到底又是谁?
  




第二十一章

  一日已过,张夫人的情绪都不似太好,但也不坏,只是时而会有些魂不守舍。看房的婢女说是刺激过大,但我从和善嘴里却听说这已是夫人的顽疾了。
  张旭正和夫人是膝下无子的。
  这在很注重香火延传的青城就很奇怪。。。。这里人常说,人要按照一切的天理伦常去走,该来于世上的时候来,该嫁娶接息的时候就不能逃避,而该去了也要舍得放手。否则就是逆天而行,终会得到报应不得善终。这话虽然听起来愚钝,可青城的人却是深信不疑。
  所以来往青城镇上总觉得它人丁兴旺,却又循规蹈矩。
  和善叹气说,“小少爷早在临盆几日不到那就夭折了。。。。夫人真可怜,她是好心想给隆冬添点景才出院扎花,没想却不慎滑倒给强迫了早产。从此,也就一无所出了。”
  扎花啊,我想这满树的红似乎并非永是好兆头。
  如此间院落的红花,在这种心情里面就显得无比衰颓,那些枝丫像一个人在挣扎着往最后奔去的模样。
  快意,恨意,愁意,还有很多很多的悲戚,在其中都能一目了然。
  “夫人是个好人。”和善又叹了口气,在还盖了雪的院子里面自言自语,“。。。可老爷心里又总有介蒂在。”
  我点了点头,是没错,那种相敬如宾到了极端的地步,就只剩下可怕了。何况张夫人新生子早产,那么多的期待都在一刻间落空,张旭正的心情恐怕也就如浇了水那样灭了。
  不过想来,而今,这么一个女人老是守着过去不肯出来,也着实可怜。
  尤其年年她都还在扎着红花。每一年,只要一入隆冬再下一场雪,她就会提着篮子在院里扎花。
  一朵一朵,同当年,一模一样。
  
  而执念深的人还有不少,文相人就是其中一个。
  我知他终日站在牌坊下面不是真为了等人,。。。我知道,镇上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愿意戳穿他道理为了什么,没人想去寻烦恼,也没人拉他回来。
  因为那都是别人的心魔。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文相人一到站傻了的时候,就冲着山缝里的浓雾大唱古经,一遍一遍,每一年也同张夫人扎的红花一样,都是一模一样。
  而我此刻在院里对着的这景,深深地觉得青城已经是越来越像晏仁了。
  
  不觉间小婢女穿着棉袍过来,提高裙摆走出雪泥混杂的湿地,福身,“大人,夫人好些了。”
  那人低头的时候眼眉自然舒展开,眉和眼的距离,两颊的丰厚都显得颇为大气。我突然觉得她和南瑞还是有三分神似,不过那人比她要玲珑些,也相对没有她的神气。现世磨人,南瑞的骄傲和脾性早已被消磨了下去。
  “不妨,再休息一日也是无碍。”
  我会这样说,全是因为听过夫人的事情后心里有些在意。
  “夫人知道大人会这么说,所以让奴婢请大人一定过去。”
  虽有些惊异,但缓了缓,还是笑着回应,“那我稍后前去,让夫人先准备好吧。”
  说罢,觉得有些不够,还给和善交代要把涔令非看好,这时候再不可由他胡闹。至于软禁大理公子的事,等一切完结后便再想法子让孟昶不怪罪。
  而涔令非就好说了,如此张狂的人肯定不会把自己被软禁这种丢脸的事拿出去说,所以我大可放心。
  可眼下又只有四日,日出日落眨眼间的,会很快就完了。
  我边想边望去府院深处一重又一重的门,或圆或方。其实本是宽敞的格局,可通过其间却总是觉得厚重,或者抑郁,或者会有一种让人俯首默言的感觉。
  心里真恨不得做了那些砖块,知道那些过往,做一个旁观者,那就不会有如此多的烦心事了。
  花败一秋胜贰冬,人走一年过百年。
  事有三生堪四世,景别千帆侧万船。
  如此的半生,真的是没有什么比袖手旁观还能让人轻松了。
  
  走于房前,我轻叩门。
  “夫人身子可还有不适?”
  “。。。。。。。既然。。。。”里面的人沉默半晌后说话,声音颤抖又突然停止。
  “夫人?”
  “不碍了,大人请进。”
  随应许的声音,我推开木门跨过门栏往里而去。夫人坐在床边的檀木妆台前,铜镜中的神色不知该说是顾影自盼,还是孤影自怜。
  “大人定是为了问账本的事而来。”
  厉害,抢在来人前先提此事可为留空间给自己谈条件。
  我笑答,“谈谈而已。”
  条件不是不可以谈,能私下来就是说明有些事情我也有私了的意思,或者不闹大,小惩大诫。
  她回头,舒展笑脸伸手相请,“请坐,水没煮好,茶要稍待些。”说罢,招呼门前的小婢女,“竹叶青,不过满。”
  “是,夫人。”
  那人退下,紧紧带好房门,其中的暗示也再明显不过。
  “夫人你。。。。。”
  “大人。。。。。。。。”
  语毕,两人竟都为异口同声而笑。
  我抿了抿嘴,看着漏光的花格窗子想,原来彼此都是心慌。
  “还是我先说吧。”她用手稳了稳头顶的素钗,调整容颜后淡淡地说,“账本上所有的帐都跟老爷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夫人与人犯关系甚笃,这句话只是一面之词,那肯定不能服众。”我低眸看了看桌面,然后带着试探反问,“抑或夫人有新的证据?”
  “不用证据,我就是人证。”
  “夫人不必这么。。。。。。”
  我摇头,假装不甚相信。
  “大人,所有的帐都是由我经手,老爷完全不知道。”
  “。。。夫人可要想好。”我又摇头,假装不赞同她想替张旭正顶罪一说,“这笔帐不是说背就能背得下来的。”
  日前发现绣线当即就让楚良取走张府上下所有人的笔迹来对比,所以她会这么说我完全不觉得意外。
  我只是希望能挖深一点,也好在审案的时候对她从轻判决。怜香之心,人皆有之,而我也更不想此案成为挑拨大理和蜀中关系缺口。
  “大人,你不知道。”她皱眉又取下头顶上的素钗,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哽塞在喉间,“这钗是当年老爷考取进士时买的,大人觉得好看么?”
  我抬眼看了那银钗,无勾丝镶嵌,除了顶端人手也可揉捏染色的仿玉外,别无装饰。只得如实说“素雅而已,但是镀银镶嵌,而今恐有些都蚀去了。”
  “是啊,现在看哪里能上得了眼。”她叹了口气,顿一顿抬起双眼往略有微光的门窗看去。一经回忆,有苦有乐,嘴边一丝笑更让人寻味,“我那时卖了很多东西帮他赶考,。。。最后只剩有几吊钱勉强度日,也只能买得起这个。我不想他回乡的时候看着难堪,。。。堂堂进士夫人怎可如此寒碜?”
  张旭正是天鹹初年考的科举,而今易二朝,二主也二十年有余了,其间关塞肆战,到而今却安然无恙。这样想来,她夫妻二人还真不知是谁有好的福气,也说不清是谁在陪着谁?
  科举十年寒窗,其间的苦,其间的孤注一掷,然若寻常家的女子,不定有如此的自傲和骨气,也没有倾家荡产的狠心。
  可殊不知,最后却和一支只值几钱的素钗在等来荣耀。
  “大人不也喜欢那个院落么?”她抬头笑了一声,“那从大理运过来要不少银子。”
  我不语,起身背靠门柱默声听她说完。
  “。。还有花厅的梨木和前院夏日里才会有的荷莲,。。。那些看着很舒服不是?我想老爷也能舒心一些。”
  说罢,她低头用绣帕擦了擦眼角,未施朱砂的双唇不断开合,然抬头之际只能让眼里的泪流下来,看着我却像经年所担负的东西倒了一般。能看见那泪水有委屈有快意,但却看不见她的尽头,如她所选择的最后的尽头你永远都不知道一样。
  很多时候,她们心思敏感又冲动,敢做,却不知最后长年的心惊胆颤才是那个后果,只因当时心太狠或心太凶,想要的太多,太多。
  “。。。对不起,。。我对不起他。”她的头越抬越高,直面天窗的四方气口,好像要把泪水倒灌回眼里一般,然后猛地一低头,把脸埋在手臂中嚎啕大哭。
  我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拿上素钗放回她的面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大人是觉得老爷知道我做了一切都是为了他?!”
  她抬头,抓紧我的袖子,仿佛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主宰她的悲喜。
  只因人到悲的最深处,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恶意还是善意,都是她眼里的青天。
  “夫人为何不亲自问问?”
  回话时,我想到了张旭正要一力承担账本时的表情,掩饰得笨拙不已。
  为什么很多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就变得如此的愚钝了?如此胆小了?这样的张旭正让我想到了高逸,我的确是很恨他的胆小,很恨。。。所以曾试着忘了他,也曾试着离开他,但最后还是抛不下。纵使其中已经没有了必须的感情但一看到他,或一听到他就能勾起往昔,历历在目。
  说忘,那是假的,说不在乎,也是自己放纵。
  于今,见到张旭正却给了我一丝希望,。。。有可能高逸跟他一样,不说爱是因为他实在是说不出来。有一种人就天生不爱把那字眼挂在嘴边,或者他心中会有,也说不一定。
  “我不敢。”
  “可夫人有没有想过,他也有不敢。”我笑了笑,“若你们双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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