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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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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主选了块热闹地方,大家从车里搬下吃饭的家夥,各自找了位置,没一会就敲敲打打,吸引来往行人驻足。
  因为国家处於战乱中,即使是往年的最繁华处,也稀疏没多大人气,班主吆喝著走了过场,眼盲的春夕抱著琴开始弹奏,古朴的琴音在空气中回旋,百姓大都不懂音律,却也能被乐音勾染,四周渐渐围拢了人。
  有个人来到场地正中,她围著一身舞衣,水袖在双臂带动下自如地飞舞,细腰柔软婀娜,无骨般展出了各种美妙纤姿,众人立即被肢体吸引,目光紧随著舞者。
  舞者动静张弛,衣袂翻飞的间隙,牵著水袖将面容露了出来,冲众人微微颔首,路人皆是窒息,这舞者生得底子好,是个美人胚子,又抹了胭脂水粉插上步摇,简直是仙子下凡。
  一曲罢了,大家都赞叹舞乐出色,大饱眼福耳福,即使囊中羞涩,也摸出铜钱甘愿授予。
  南宫钻进车厢里,边脱舞衣边掀自己的行李,拉出条白布,在胸前一圈一圈地裹紧,然後换了件带补丁的灰色衣衫。将云鬓散开,抖落珠花步摇,改为简单地束起长发,最後抹掉了脸上的浓妆。他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熟练迅速,再撩开车帘出来,恢复了男子身份。
  负责击鼓的大哥正在一枚枚细数铜钱,这次非常成功,银子比往常多了好几倍,他见南宫兴奋地凑过来,停下了清数,小声跟他说:“下次别这麽招摇了。”他是指今天南宫太过了,无论是装束打扮还是舞姿。
  南宫拨著碗里的银子,一声声清脆的碰撞很是悦耳:“今天晚上我们能吃顿饱饭。”
  “没跟你开玩笑,”大汉示意前面,“我是怕你惹麻烦。”
  南宫顺眼看过去,班主正在跟一个本地人商谈,本地人後面跟著的那几个,穿著一致,像是有钱人家里的下人。
  为首的本地人面容尖瘦,留著两撇胡子,浑身的绸缎料子一闪一闪的,他趾高气昂地道:“怎麽样?要是演好了,我家老爷一高兴,把你们收在府里养著,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班主一再推脱:“小人们耍的是些粗俗玩意,只能在市井闹闹花样,不敢在老爷面前卖弄,万万不敢的,多谢管家上心。”
  “不答应?”管家小眼睛一瞪,身後的下人们马上挺直了腰,威胁似的摩著拳,将关节压得咯吱咯吱直响。
  南宫走上前,斜著头将管家上下打量了一番。管家同时也在打量他,倒是吃惊了:“你是个男人?”
  “没错,你看走眼了,我不是女人,小心你家老爷倒胃口。”
  南宫凤眼倒立,冷冷瞪了他一记,转而对班主说:“大夥都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班主冲管家抱歉似的作了个揖,回身招呼大家,今天晚饭不必凑合,去店里吃大餐。
  所谓的大餐,也就是青菜豆腐,最多加个肉菜开开荤,但对每天啃干馒头的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大家脸上都乐开了花。




南宫 第六十九章

  齐遥凭借记忆,在两个大石狮子镇守的宅院前下了马,抬头一望,匾额上书有“吴府”两个大金字。
  他上前报了名字来历,小厮一听这位是大小姐的师兄,赶紧进去通报。
  吴老爷前几年去世了,现在的当家老爷是他的独子,也就二十出头,不过娇生惯养缺乏活动,长了一身肥肉,看起来比实际年岁老了不少。
  他正在与婢女们玩乐,听到小厮的传报,心里犯嘀咕:“南山派都解散了,他来干什麽?”於是吩咐小厮把人请到厅里,摸了婢女的脸一把,换衣服会客。
  齐遥在厅里百无聊赖地环视四周,在早些年送师妹回家探亲的时候,师父曾带他来过一次,那时候这里的摆设与现在截然不同,如今倒显得浮华俗气了。
  吴老爷甩著胳膊进来,看到齐遥客套道:“齐大侠,有年头没见了。”
  “是啊,一晃都十多年啦。”那时候这吴老爷还是闹事的孩子,难得还记得他。
  二人寒暄了一阵,吴老爷问:“齐大侠前来有何贵干?”
  齐遥说起来有点为难,十多年前碰上的那件事他还记得,就不知道吴老爷会不会记仇:“南山派解散後,派众四散,据我所知,生活多不如意,所以我想找回师弟重组南山派。”
  吴老爷厚重的眼皮跳了一下:“你要找刘正清?”
  “对,人海茫茫,我寻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他,正好从这里过,所以到府上问问。”
  吴老爷噗嗤一声乐了:“我等了他好几年啦,他一直没来。当年的事你也知道。”他说著!开衣领,脖子上露出片狰狞的伤疤:“他当时手里要有把剑,我早就没命了……当然,我爹为了给我出气,差点将他打死,碰上你们来了不就把他带走了嘛,算他走运,居然还成了南山派的弟子……”
  “他很能吃苦,就是脾气太倔。”齐遥为刘正清解释,小师弟的刻苦是大家看在眼里的,当时跟这吴老爷的矛盾,错不在师弟。
  “是啊,後来又攀上了周首辅,遍地都是他的生意,北阳哪个百姓不晓得他啊,”吴老爷话音颇是讥讽,“我爹怕他来报复,吓得整晚睡不著觉,要不怎麽会这麽早撒手人寰呢。现在好了,他名声臭了,早知道他背叛北阳,还不如那时候就将人打死。”
  “咳!”齐遥重重咳了一声,“投降单景的事,那是师弟的选择,我相信他有他的道理。”
  “到现在你还为他包庇,这样的卖国贼,你让他重组南山派,不怕国人反你们?”吴老爷对刘正清恨之入骨。
  “等找到了他,我自然会问个明白。”齐遥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吴老爷说服不了对方,转而问道:“我姐姐现在在哪里?”
  “她加入了义军。”齐遥知道,师妹鲜少与家里人联系。
  吴老爷干笑著直晃头,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这个姐姐,真的打算与家里断绝关系,改名叫什麽凤凰,再怎麽撇也撇不清她留著吴家血的事实。”
  师妹对家人十分淡薄,自打十几年前回家那一次,不见师妹再探亲,齐遥道:“师妹巾帼不让须眉,是女中豪杰,不适合窝在家中刺绣女红。”
  “你不知道,”吴老爷示意对方错了,“她是气我爹续了两房姨太太。男人麽,多几个女人有什麽,娘又不在了,难道还让爹对著娘的排位守一辈子?我这个继承家业的都不在乎是否会添几个弟弟分财产,她倒先不干了。”
  对於别人家的家务事,齐遥不愿多插话,他倒是猜测到,师妹会那麽喜欢小师弟,或许是因为师弟是个专情的人。
  虽然姐姐小时候撇下他去南山派学艺,但毕竟是一母所出,吴老爷一直跟齐遥打听凤凰的事。
  不知不觉外面天晚了,齐遥起身要告辞,吴老爷好面子,偏得尽地主之谊留他吃饭,齐遥推脱不得就答应了。吴老爷吩咐准备酒菜,看见管家在外面走来走去,把他叫进来了。
  “什麽事,在外头晃悠?”
  管家眼睛向客人那斜了斜,往老爷跟前凑了两步:“老爷,镇上来了个舞乐班,那跳舞的有功底,技艺是寻常人不能比的,是是……”他结巴了半天,才想起那个词:“阳春白雪。”有钱人家里的下人,也跟著眼刁,舞乐优略能分出一二。
  齐遥偏好风雅,管家的话让他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就听吴老爷道:“那还不把人请来?”
  “可他是个……”管家在老爷耳边动了两下嘴皮。
  吴老爷一听拉下了脸,见齐遥有些兴趣,就吩咐:“管他男的女的,家里银子有的是,你把他请来。正好来了客人,助兴款待齐大侠。”
  管家得了指示,弯著腰退了出去。
  
  舞乐班在镇子上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落脚,一夥人挤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大家难得享受这麽美味的饭菜,饭量都不小,南宫坐在春夕旁边,拣顺眼的菜往对方碗里夹。
  旁边也有几桌吃饭的,其中一桌对坐著两个,风尘仆仆的,像赶路人。两人边喝酒边聊,後来喝多了,声音也高起来。
  其中一个醉醺醺道:“不知道是哪个龟儿子造的谣,说是单景攻城,害得老子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跑出来了,跑了三天三夜才纳过闷来,一打听,单景根本没动静。”
  “你真笨啊,扎尼沁继位没多久,他得稳固了大臣才能南下,哪能这麽快开战,”另一个显然想的多,“义军砍了巴吉曼的脑袋,正好帮扎尼沁的忙,没人跟他争王位啦……我看啊,他继位的事,肯定是篡位,把他老子赶下去的,这帮蛮夷,哪有亲情可言啊。”
  自从巴吉曼军队覆没那一役起,义军向前推进了二百里,单景国王丧子心痛,一蹶不振,停止了西路的进攻,军队也迟迟没有南下,後来扎尼沁宣布继位,成为新的帝王,但也没有开始部署战事。北阳大众议论纷纷,京城临近州县的百姓更是整日惶惶不安,说不定哪天单景缓过气来宣布开战,首先要遭殃的就是他们。
  “你怎麽了?”虽然春夕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发僵,像是在愣神。
  南宫端著碗,经他提醒才缓过神来,闷声道了句:“没事。”接著扒碗里的米饭。
  扎尼沁继位这件事,他们早就听说了。
  杀掉巴吉曼,给了北阳人一个契机。扎尼沁要想坐稳皇位,就得肃清内部,自顾不暇之际延缓了四周侵吞的时间。义军迅速壮大了声势,南方的割据朝廷也趁机招兵买马,积蓄力量。
  大家吃得风卷残云,最後都摸著肚子打饱嗝,班主从开始就揣著心事脸色难看,晚饭完毕,对南宫道:“我有话跟你说。”
  南宫跟著人来到外头,在院子僻静处停了下来。
  “以後别再自己随便拿主意,”班主显然也是对今天他卖力演出不满,“我不想生出什麽事端。”
  南宫知道班主要跟他说这个,劝道:“班主,连著几天在山里赶路,大家夥都太累了,好不容易来到个大镇子,不赚足点以後又要挨饿。”
  “挨饿也比出事强,你没看春夕那下场,”班主压低了声音,“那还算好的,捡回一条命,你要是这麽招摇,迟早会出事。”
  “你放心吧,谁要逼我,我跟他同归於尽。”南宫开玩笑似的拿手掌抹著脖子。
  班主怒骂一句:“小鬼头,你死了我们喝西北风去?”
  俩人正说著,就听外头大门猛地被踢开了,几个青壮家丁一字排开,中间进来个人,正是白天那个留著两撇胡子的尖瘦管家。




南宫 第七十章

  管家请这位舞师还真是费了一番周折,那舞乐班的班主死活不放人,後来管家冲两边示意,壮丁们上去抡胳膊班主才服软了。
  可那南宫狮子大开口,居然要十两银子,管家不干,寻常舞师五两就顶头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漫天开价,吩咐左右就要抢人。
  “枉你鼓吹吴家赫赫大户,原来这麽吝啬,难道怕我跑了不成?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南宫态度坚决,面露讥讽,少了十两死都不去。
  管家从怀里掏出沈甸甸的银子扔给班主,强行把人带走了。
  府里吴老爷和齐遥对饮,酒至半酣吴老爷想起一件事,吩咐下人取来个不大的包裹。
  “齐大侠,这是刘正清那些宝贝,还剩下点残存,等你找到人後把东西给他,小时候的误会一笔勾销,省得我天天惦记他来报仇。”
  齐遥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都是些小孩子的物件,被烧得残破焦黄,没有一件完整了。他不禁发愁,到底能不能找到师弟。
  眼见著酒宴将毕,天都暗了管家才把舞师带来。
  舞师的姗姗来迟让吴老爷很不高兴,劈头盖脸把管家骂了一顿。
  面前站的人身形纤细,朴素的袍子却遮不住天生丽质,齐遥揉了揉眼,觉得自己喝多了,绕到近前仔细一看,这不是白天那槐花树上的美丽青年吗?
  “南宫?”他欣喜地确认,“原来你是舞师。”
  南宫一见他也愣了,对方身上带著酒味,又是在吴府,对齐遥的印象大减,冷下了脸。
  “你们认识?看来本老爷是请对人了。”吴老爷斥完管家端著杯子走了过来,围著南宫打量。
  “一面之缘。”齐遥回答著就要拉南宫入座。
  南宫一挥袖子甩开他,对吴老爷道:“我收了你的银子,是来跳舞的。”
  “好,”吴老爷玩味地看著他,“不过我喜欢女子的舞蹈,你穿成这样不好,得换女装。”说著叫来丫鬟,让她们带舞师去换行头。
  齐遥虽然觉得欣赏南宫跳舞不妥当,但一想到对方换上女装的样子,就升起一股期盼。
  吴老爷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坐不住了:“我去去就来。”
  丫鬟们给南宫选了套粉红色的绸衣,南宫不愿意别人伺候,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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